阿遥愣了愣,似乎还沉浸在大哥的腿伤之中,迟迟未能缓过神来,摇了摇头道:
    “还不曾见过!”
    文红袖不由紧张起来,今日一回来便只顾着大儿子,竟把小儿子给忘在脑后了,才六七岁的小孩子,分别几个月的娘亲回来,理当第一时间就扑过来才是!此时已过去半晌,那孩子竟是不见人影,不由纳闷,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陈月娥却是笑道:
    “原来大嫂竟还不知,前日太后娘娘派了人来,将小阿远接去宫中,为太后解闷儿去了!怎么二爷和母亲还未曾与大嫂说及此事?”
    文红袖一愣,道:
    “原来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是犯了嘀咕,那小子向来一本正经,能解什么闷儿!
    正疑惑的当儿,里屋的门开了,萧衍率先走出,郑太医与苏一笑相继出来,薛莹仍与萧渐达说着安抚的话,几人面上看不出喜忧,至少在公婆面上未见喜色,文红袖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郑太医率先告辞离去,薛莹瞧了一眼陈月娥母女,吩咐道:
    “正好月娥也在,你先带着神医与苏姑娘去你三弟的院子歇息,那边若是缺了什么你看着置办,他们主仆四人,你好生安置,切莫怠慢了。”
    “是,母亲放心!”
    薛莹又看了看萧渐遥,道:
    “阿遥晓得苏姑娘的喜好,也跟着过去瞧瞧吧。
    对了,你三叔需要静养,你们莫要去打扰他!”
    阿遥应声,与陈月娥母女一道,带着爷孙二人往萧牧的榆园去了。
    薛莹这才向文红袖道:
    “你随我们来!”
    ……
    明辉堂。
    “什么!三叔被下了毒?”
    文红袖不可置信,见公婆面色凝重,急问道:
    “可知何人所为?”
    萧衍道:
    “先前为他诊病的冯太医,几日前告了假,再去请时,人已不在京城,说是举家回乡探亲去了。”
    文红袖闻言一惊,看向公婆二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低声道:
    “可有派人去追查?”
    萧衍点头道:
    “那冯太医家在信阳,落宣与砚寻已去了三日,想来就快有消息。”
    文红袖冷然道:
    “达儿被俘一事,我思来想去,仍有蹊跷,镇北军大多都是萧敬麾下旧人,又怎么那么容易就混入内奸?那副将王速向来急功近利......,此事定要彻查!
    武定侯王家如今仗着王皇后,越来越不把咱们放在眼中,三叔此时被人下毒,我怀疑定是与王......”
    “红袖慎言!”
    薛莹厉声阻止她,随即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
    文红袖默然沉思,唯有宫中之人方可指使太医行事,而此事若是王皇后所为,那十有八九也是受了皇上的默许,可他们这样做,难道就不顾及母亲与太后的姐妹亲情了吗?
    想起太后,突然心里又是一颤:
    “不好,阿远他......”
    想到自己的小儿子此时还在太后那里,文红袖更是慌了神,心中千头万绪,一时间又问不出口,只愣愣地看向公婆,薛莹轻叹一声,萧衍道:
    “看来你已知晓阿远被太后接进宫一事,你放心,他暂且不会有事。”
    顿了顿,又道:
    “待那边有了消息,我与你母亲会亲自进宫一趟,接他回来。”
    薛莹见文红袖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语重心长道:
    “今日叫你过来,就是让你知晓眼下事态非同小可,要切记谨言慎行!但你也不必担忧,只要有你父亲与我在,还没有人敢对萧家怎么样!
    牧儿昏迷的事,眼下除了他身边四人与老二,便只有神医和苏姑娘知晓,老二媳妇尚且不知,你莫要声张。”
    “是,父亲母亲,红袖知道了。”
    ......
    那边厢,陈月娥将主仆四人在榆园安置妥当,便带着女儿萧渐迎告辞离去。
    榆园虽不大,但屋舍却颇为精致,配置也齐全,还有个小厨房。
    墨临特地告知苏攸攸道:
    “这都是我家公子按照洛明山的样式,请了专门的工匠营造的,只是这几年,我家公子在外征战,不常回来住。”
    苏攸攸各处走走看看,屋内设施果然与洛明山有些相像,尤其净房内的瓷砖与抽水马桶,让苏攸攸感觉像是回到了自家小院。
    萧渐遥自从见了大哥的伤腿,到现在一直魂不守舍,不似往日那般活跃,此时周妈妈已将苏攸攸的床铺整理妥当,两人便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因连日来车马劳顿,二人很快睡去。
    苏攸攸醒来时已是傍晚,萧渐遥已经走了。
    周妈妈见苏攸攸醒了,忙打了水给她擦了脸,又梳了简单的发髻,道:
    “国公夫人适才打发人送了晚饭来,姑娘趁热用些吧!”
    苏攸攸出了卧室一瞧,外面是一个小厅,几案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爷爷和丰伯呢,可用过饭了?”
    “都吃过了,见你睡着,便未唤你起来。这会儿他们正与妙竹姑娘在西屋配药呢。”
    苏攸攸三口两口将饭吃完,便去了西屋。
    ......
    “这药真的能解我家公子所中之毒?”
    妙竹看着苏老爷子将研磨好的几种药粉混在一起倒进一个大碗,好奇地问道。
    丰伯递过来调制好的一小碗汤汁,老爷子拿了汤匙舀了一小勺,慢慢倒入装着药粉的大碗中,一边搅拌一边道:
    “只要在他醒来之前开始服用此解药,醒来后再连用一月,便可解毒。”
    “敢问神医,我家公子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老爷子道:
    “此毒名为‘忘忧’,中毒后即陷入昏睡,通常五日后自会醒转。
    醒来后看似并无异常,只是日复一日,中毒之人的记忆将逐渐衰退,习武之人内力亦将慢慢散失。
    数月之后,中毒之人将忘记生平所有经历之人与事,心智回到三岁孩童,且武功尽失。”
    苏攸攸听了暗暗心惊,妙竹亦是张大了嘴巴,半晌才道:
    “天下间竟有这般奇毒!原本以为神医用这寻常草药解的也不过是寻常之毒,不曾想此毒竟是这般刁钻,是妙竹孤陋寡闻了......”
    老爷子怅然摇头道:
    “此毒非但不寻常,且知之者甚少,妙竹姑娘不知也不足为奇。
    当年制此毒者乃老夫旧识,是以略知一二,‘忘忧’,便是忘记生平一切,此毒虽不至死,却是阴损至极,是以那制毒者亦极少使用此毒,直至他入土归西,忘忧也随之销声匿迹,想来已有几十年了,谁知竟又在此出现。”
    几人唏嘘不已,见老爷子开始将调好的药粉糊糊搓成指甲大小的药丸,便也纷纷上手帮忙,片刻后,妙竹突然回忆道:
    “记得那日冯太医是晚间才来看诊,还带了一副新药方,因公子伤势渐好,换了方子也无甚不妥,我便不曾起疑。
    当时因有一味药府里找不到,他又说是必不可少,我便出去买了,想必就是在那时他对我家公子下的毒,第二日那冯太医便告了假,后来再未曾来过。
    不过神医适才说中毒后即昏睡,可我家公子是两日后才开始昏睡的,这又是为何?”
    “这也是老夫疑惑之处,是以才向妙竹姑娘问明萧三公子负伤后所用药方。”
    妙竹恍然大悟道:
    “哦,我明白了,是公子疗伤的药中恰好含有解毒之药,是以令那毒药迟了两日才起效!”
    老爷子微笑点头:
    “想来那位用药的太医,对忘忧亦是知之不多。”
    苏攸攸后怕道:
    “若非如此,萧牧哥哥岂非今日便会醒来!”
    妙竹连呼:
    “好险!好险!”
    随即又问:
    “那若醒来之后再用这解药,可还有救?”
    老爷子道:
    “醒来之后再用解药,仅可延缓,无法彻底消解,最多三年,中毒之人仍逃不过心智变回三岁孩童的命运。”
    言罢,将搓好的若干药丸放入一个平底瓷盘中,递与丰伯,道:
    “小火烘干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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