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里一亩一亩田
    每个人心里一梦一个梦
    一颗啊一颗种子
    是我心里的一亩田
    用它来种什么
    用它来种什么
    种桃种李种春风
    开尽梨花春又来
    那是我心里一亩田一亩田
    那是我心里一个不醒梦
    ————————————《梦田》
    第一个月结束,指导员组织召开了一次月度总结大会,会上用罕见的鼓励口吻夸赞了所有的新兵,肯定了所有的带兵班长的成绩,也指出了现下存在的一些问题,例如:老乡观念,地域歧视,城乡分化等。
    整个会议从下午一直召开到晚饭时间,等云苏他们进入食堂发现今天加了菜,一个椒盐竹鼠,一条武昌鱼,配上四个有荤有素的小菜,实在丰盛的很,吃完喝口汤都是紫菜虾米蛋花鱼丸汤,饭的味道也变了,肯定不是平时吃的陈年稻米,柔软香甜,云苏扒拉了两大碗,对面的老褶子至少吃了四碗……
    吃过晚饭,连队组织观看电影《英雄本色》,非常火爆枪战片,小马哥在里面一手一把冲锋枪杀得风生水起,生人勿进。
    只看得云苏心潮澎湃,跟着剧情的跌宕起伏变换着各种表情。时不时还来个轻声惊呼,弄的老褶子坐在他旁边不住的掐他的胳膊,以示抗议。
    按道理来说这类讴歌个人英雄主义的电影,部队里面不应该放,不过指导员很了解年轻人崇尚自由的个性。
    欲取之,先予之。这一个月正是指导员和连队长红白双煞,刚柔并济的合作才稳定了新兵的情绪,平安的过度过来,让逃兵事件没有在连队里发酵。
    看完电影已经八点半,连队组织每个班级召开月度大会的总结性班会,就是让每个新兵谈谈入伍一个月的收获。详情略去,无怪乎入伍不后悔,新兵连很适应,大家都是好人,班长对俺们不错之类的俗套。
    最后会议结束的时候,老莫宣布了个事,“明日开始全连分六个岗哨执勤,每人每次一个半小时,中午和清晨第一班岗哨两小时。分别位于营门自卫哨,南宿区两个岗哨,我们北宿区两个岗哨,东部训练房自卫哨。
    排班表我已经做好了,一个班九个人执勤一天,每班按天轮转,另外营门自卫哨和南宿区的三个哨位由该宿区的十二个班负责。北宿区两个哨位和东部训练区自卫哨由我们连队十二个班负责。”
    老莫边说着,边摸出排班表,“我们是这周六,你们自己对照排班表看看,明天,等别的班上了哨位我带你们去熟悉下。行了,今天就到这里了,都洗洗睡吧,今天不磨被子了。明天开始会加入体能训练,过几天看连队怎么安排,应该会带你们去训练房看看,都去洗洗吧。”
    第二天训练,清晨六点天还没亮,老莫例行公事的拍门板,大吆喝的催着蛋子们起床,闪电集合,之后跟着指导员,连队长一起在广场上饶了五圈,期间云苏还看到了,隔壁六班的老乡蔡文。
    要说起蔡文,那可是传奇人物,一般人提到传奇,肯定想到的就是这类人的经历匪夷所思,能力非同一般,影响超乎寻常,绝绝对对的领袖型,英雄型,绝世高手型人物。
    可是这位不同,为什么呢?因为这哥们入伍的时候很正常,很普通,沿途云苏也观察过,天天跟市里路子走的那一帮新兵打着牌,吹着牛,一副出去度假的架势,心理素质肯定高于常人,也仅仅只是心理素质,因为入伍后他就没有听到过这位高人有何大作为了。
    这哥们成为传奇,还要从入伍第三天的新兵欢迎大会说起,当时新兵四个连队齐聚一堂,云苏自打进入大厅堂就开启了飞行模式,两耳不听,两眼不转,只看主席台,等他坐下来的时候,后面的新兵就从他前面过,他还是目视前方,结果一个缠着绷带的新兵从他面前过的时候,他没忍住看了一眼,正是蔡文。
    这就勾起云苏的好奇心了。等晚上回去,云苏问鞍市的战友看没看到白天缠绷带的那个人,都说看到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老莫听到后,哈哈一笑,说明了情况。
    “他啊,现在是传奇了,喔(我)带了两届新兵,当了系(四)年兵,跌打滚撒,擒拿格斗样样都经历过,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那是家常便饭,也没见自己那块骨头受过伤。
    没想到有人能在上厕所的时候滑倒,把手给弄骨折的。他是第一个,狠人,对自己真狠,听他们的班长讲这位爷,滑倒的时候右手直接撑在小便池边缘,硬生生的把自己右手弄骨折了。”
    老莫一边笑呵呵的说着,一边摇着头看着报纸。“那这位老兄不是摔了一身的米田共,哇忒咯,厉害,厉害啊。哈哈哈哈”梁胖子听完后大笑起来,惹的其他人跟着哄笑,可是云苏却笑不起来,毕竟是同城来的战友,一个车皮拉过来,谁也不希望谁出事,然而因为这件事,蔡文的传奇之称不胫而走~
    云苏本身就是个热心肠的人,要不,他也不会帮老褶子写信,跟张庆和程秉生聊素城的小妹。但凡是一个热心的人就会想着帮别人做点什么,不做就不舒服。
    所以云苏趁着自己站哨,别的新兵都去训练的机会转悠到六班外面,想看看蔡文,在他印象里,伤筋动骨要休息一百天,怎么着蔡文都还没恢复,应该在班里调养,不用参加今天组织的器械训练。
    云苏绕过外围的小操场,避开正在闲聊的两位炊事班老兵,绕到六班后门,正好看到蔡文坐在自己的床边看着书。虽然云苏没有和蔡文说过几句话,仅仅只是碰过几个照面,点过头,这并不影响云苏这类热心肠人的自来熟的发挥。
    云苏小声的喊了两声,蔡文听到后看见是他,也很高兴的招呼他进房间坐坐。云苏摆摆手,示意自己在站哨不能擅离职守。蔡文就走出房间跟着云苏绕到八班后面的屋檐下,这个位置在矮房区的西边,正好在这片营房的外围,不惹眼。
    “你还好吧,手好些了吗?”云苏这人心直口快,关心一个人不带绕弯的,直接就问了。
    “谬斯(没事),就是骨了点折,歇几天就好捉(好了)。”蔡文一口素城方言,云苏听了二十年熟悉的口音隔了一个月后再次听到,心里格外的舒服。
    不过他还是没有说方言,继续用普通话跟蔡文聊着,蔡文也不介意,仍然用方言说着。两个人都不敢聊多长时间,也就过了两三分钟,云苏就让蔡文回去歇着,自己也绕回岗哨继续站哨去了。
    自此之后云苏和蔡文的接触就开始频繁起来,不是云苏逮个机会跑到六班那边找蔡文,就是蔡文瞅着班里没人跑去找云苏,每当云苏或是蔡文站哨的时候,除非训练脱不开身,否则哨位上总是两个人。这两个同城同年龄同命运的年轻人彼此找到了太多的共同点。都是无产阶级工人先锋队的后代,云苏和蔡文的父亲都是素城建设公司的工人。
    军营的日子单调而枯燥,天天面对的就是这么几个人,和在家里对着父母不同,你不可能把自己的真情实感,好坏聪孬都表露在你的战友面前。
    在部队里,上有班长天天像赶绵羊一样,用着大棒和萝卜前引后赶,唯恐你掉了队。旁边有一群平时嘻嘻哈哈,训练疯疯癫癫的战友围在你的四周,你如果来个真性情,耍个小脾气估计会被这些战友的唾沫星子淹死。
    “人家都能训练,就你不能训练,人家都不生病,就你动不动就生病,人家都不想家,就你天天哭丧个脸想的死去活来,早干嘛去了,来当兵受这鸟罪,活该哦,活该。”云苏深切的体会到六班的那些新兵对蔡文的态度。
    每每六班的新兵都去训练了,蔡文就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班里看看书,打扫打扫卫生,帮着其他战友整理整理床铺。看着很轻松,其实,整个人被边缘化了。谁想被边缘化?又不是那些天天搞科研的狂人,这是部队,回不了家,看不到妈,出不了门,连上个厕所都要打报告。
    所以云苏对蔡文的这些可能的遭遇非常的同情,非常的能理解。除了必须在班里的时间外,他都跑去找蔡文,陪他聊天,陪他搞卫生,陪他写家书。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接触,云苏发现蔡文身上有很多优点,首先的就是字写的漂亮,一手钢笔字写的就像打字机打出来的一样,漂亮的让云苏感慨自己前十几年的书白念了。
    有人说见字如见人,字正心正,蔡文和云苏聊天的时候,和云苏聊了很多过去他看过的书,过去的很多经历。在云苏面前,这位长了一岁的老大哥,什么都比云苏要多一点,多看了一点点书,多经历了一点点的事情,多走了一点点的路。这让云苏很是欣赏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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