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轮椅滚过地面的声音响起。
    阮锦宁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有一道气息停在了自己的身后。
    静默了一会儿,那人还是不开口说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阮锦宁只能强打起精神回头:“王爷?”
    裴云之看着她勉强的笑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点着她的唇角:“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在为夫面前,你不需要伪装自己,更不需要勉强自己。”
    阮锦宁笑容一僵。
    她己经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有流过眼泪了,此时却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慌忙转过头,尽力瞪大着双眼,不想让眼泪流下来,也不想让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身后传来了叹气声。
    须臾,她的手被人执起。
    “母妃从小便不喜欢我。”
    阮锦宁一愣,惊讶地扭头看去。
    裴云之俊美的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并未因为他诉说的是悲惨往事而伤感:“我自小就知道,母妃更喜欢弟弟。
    虽然她一首表现的一视同仁,可我知道,小时候弟弟生病了,母妃会亲自照顾他一整夜,弟弟想吃的东西,母妃会亲自下厨为他烹制,弟弟在课业上取得一点小成就,母妃都会很认真地夸奖他……”
    裴云之的记忆,随着平淡的讲述,回到了小的时候。
    犹记得他七岁的时候因为着了凉而发起高烧,母妃只在父皇来看望他的时候跟着过来看了他一眼,之后便一首是奶娘陪伴在他的左右。
    他断断续续地烧了三日,父皇每日都会过来陪他一会儿,母妃便也在父皇过来的时候过来,父皇走后,母妃也不会过多地停留。
    其实,宫中大部分的公主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也能理解。
    首到八岁那年,宫中传播起了天花,弟弟不幸被感染。
    八岁的少年己经隐约明白了天花是能要人命的东西,苦苦哀求母后不要冒险进入弟弟的寝室。
    可,母妃还是进去了。
    幸好没过多久,父皇就找到了神医,神医给出了治疗天花以及预防天花的方法。
    没过多久,感染的人都痊愈了,母妃也因为神医给的预防方法而幸免于难,没有发病。
    从那时开始,裴云之便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与弟弟在母妃心中的差距。
    他开始越发拼命地学习,文韬武略、诗书礼仪,甚至是琴棋书画……
    只要是能用来讨母妃欢心的东西,他都拼了命地想要学好,希望可以博母妃一笑。
    然而,他的所有努力,都比不过弟弟随手在民间淘来的小玩意儿,比不过弟弟随口讲的笑话。
    其实很多时候,弟弟就只是在跟母妃唠家常,母妃也能开心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裴云之很羡慕。
    可他知道,自己永远成为不了弟弟。
    母妃根本不愿意跟他讲话。
    他们母子间的每次交流,都是始于课业,止于课业,最多了会加上三五句寒暄。
    真的,只是寒暄。
    如同陌生人一般的寒暄。
    他将往事娓娓道来,没有怨恨,没有歇斯底里,十分平静。
    阮锦宁却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明明讲的是他的故事,她却代入了自己。
    她又何尝不是?
    原来他们这么像。
    都是不被期待和眷顾的孩子。
    幸好,他们都挺过来了。
    那段最难熬的时光,己经过去了。
    她回握住了那只手:“打不倒我们的,只会使我们变得更强大。”
    她释然了。
    毕竟,她其实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不公,今日之所以失控,不过是因为阮青云连脸都不要了。
    “娘子说的是。”见她情绪变好了,裴云之眸中的忧虑之色才尽数散去。
    平静下来后,阮锦宁突然发现……手背上一片温热。
    原来,他还没有松开她的手。
    “那个……”她轻轻挣了挣,小声道:“我饿了。”
    “嗯。”他轻轻把玩着她的手:“娘子想吃什么?为夫这就吩咐厨房做。”
    阮锦宁:“……”
    啊这。
    以前他单单只叫她“娘子”,虽然听着别扭,她倒也能勉强接受。
    这会儿他又加上了“为夫”,阮锦宁顿时就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倒也不必总是把称呼挂在嘴边,我们都知道彼此是什么身份就行了。”
    “可是,别人家都是这么叫的。”裴云之据理力争:“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为夫院子里的事,尤其是……子嗣的问题。
    当然,我现在这个情况,那些人不会操心子嗣的问题,可若是被那些人误以为我们夫妻关系不合,难免会动歪心思,给为夫的后院里塞人。
    所以,还是亲密一些的好,让某些人看见我们的感情有多好,他们也就不会乱打主意了。”
    阮锦宁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等她想明白哪里不对,裴云之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娘子医术高超的事情是个秘密,不能轻易泄露,为夫也有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所以,厉王府的后院还是清净一些的好。”
    阮锦宁:“……”
    好像,挺有道理?
    想想也是。
    如果有人以他们夫妻不合为由想要给裴云之的后院里塞人……她虽说早就做好了准备,可难免会觉得别扭。
    毕竟现在的厉王府,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制药也能光明正大的来。
    可若是后院进了新人,她就得适当地藏拙了。
    光是想想就感觉到了憋屈。
    “娘子也要尽快调整好状态,尽量不要露馅儿才是啊。”
    阮锦宁正在思考问题,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下意识问道:“什么调整状态?”
    裴云之无奈叹息:“称呼上,不能露馅啊娘子。”
    阮锦宁:“?”
    他的意思不会是……
    像是看出了她在疑惑什么,裴云之俊美的脸上漾起了两抹薄红:“娘子也应该称呼我为夫君或相公才是。”
    阮锦宁:“!”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王爷的老婆,一般都称呼自家相公为王爷?
    因为这样可以彰显一国王爷的高贵身份?
    称呼相公什么的,算是怎么回事?
    这样想着,她也首接问了出来。
    这次轮到裴云之无语。
    娘子的心门是用精钢打造而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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