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一,秋高气爽,北京城的天空今日格外湛蓝,令人心旷神怡。
    广渠门外,两驾马车缓缓而行,后面车上一位花甲老人正在闭目养神。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老人掀开侧帘,面色有些不悦地问道:“孙福,怎么停下了?”
    孙福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回道:“老爷,前面有人拦驾。”
    老人有些不悦,问道:“是什么人?”
    孙福回道:“前面那个十七八的年轻人我不认识,不过我看茅赞画跟着,对他还挺客气的。”
    老人一听,立马慌了,手脚并用下了马车,一路小跑来到年轻人跟前,刚要跪地行礼,却被一个身穿青色小衫的年轻人拦住。
    朱启明满脸笑容,说道:“老师年事已高,这又不是朝堂之上,就不要多礼了。”
    老人正式孙承宗,他看了看朱启明周围,面带忧虑之色道:“皇上万金之躯,怎可涉险来此?”说完,又看向茅元仪,斥责道:“茅承事,你在皇上身边,为何不加以劝谏?!”
    茅元仪一脸委屈之色,他又不是没劝,关键劝不了啊!
    朱启明及时替茅元仪解了围:“老师勿怪止生,是我得知老师今日离京赴鲁,特意要来送送老师的。”
    孙承宗有些感动道:“皇上厚爱,臣愧不敢当!”
    朱启明拉着孙承宗的手,感慨道:“老师花甲之年,还要为国事操劳,当学生的为老师践行是应该的。”随后,他指向身后的一间小院继续说道:“这家小店据说菜做得不错,学生略备薄酒,为老师践行!”
    “臣谢皇上!”孙承宗更是感动,竟忍不住留下一行老泪。
    小院不大,院门口立着一根木杆子,上面挂着一串大红灯笼,灯笼自上而下分别写着“恒来顺酒店”,名字寓意不错,跟广渠门名字的意思很相近。大明承平日久,京城各城门外外早已住了不少人,也开了不少商铺,这家酒店就是其中之一。
    考虑到城防问题,五城兵马司对城门外的建筑有严格要求,因此小院里的六间房屋都是简易的茅草土屋,虽然简陋,但店家却也收拾的非常干净,给人的感觉非常温馨。
    因为考虑到安全问题,朱启明直接将小店包了下来,他带着孙承宗、茅元仪以及刘若愚进了正房雅间,其他人则安排到了各处。
    酒菜已经上齐,三人分主宾落座,刘若愚则在一旁伺候。
    朱启明亲自给孙承宗满上一杯酒,然后端起酒杯敬道:“祝老师一路顺风!”
    朱启明一饮而尽,孙承宗客气了一下也一饮而尽。
    “老师是否埋怨我没有依您之见撤换王在晋?”朱启明一边给孙承宗倒酒,一边提起了旧事。
    孙承宗恭敬回道:“臣不敢!臣后来细思皇上在乾清宫与臣所言感悟颇深,臣自觉白活六十有一,所思所虑竟如此幼稚!诚如皇上所言,不管投入多少钱粮,只要军队战胜不了东虏,只能是白白便宜他们!”
    孙承宗能想明白,朱启明甚为欣慰,他笑道:“老师能理解,我非常高兴!不瞒老师,我也没打算一直用王在晋的策略,新军的计划已经有了眉目,待新军练成,还是要出关荡平东虏的。”
    孙承宗愕然,小心问道:“皇上欲用何人练新军?”
    朱启明没有隐瞒,但也没有直说,而是指了指茅元仪,又指了指自己。
    孙承宗大惊,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朱启明制止了:“老师想说什么我知道,不过这事我意已决,既然内操的事他们都无可奈何,这事他们也不奈何不了我。”
    孙承宗点点头,说道:“既然皇上心意已决,臣也不说什么了,但到时候臣依然会跟他们一样上疏劝谏的。”
    朱启明笑笑,说道:“老师能开诚布公,我很高兴,再敬老师一杯!”
    饮罢,孙承宗问道:“臣此次去山东皇上可还有别的旨意?”
    朱启明就知道孙承宗能猜到,笑道:“哈哈,知我者,吾师也!确实有一件事需要麻烦老师。”
    “不知皇上是何事?”孙承宗就知道朱启明不会只为了送行,肯定有些不能公开的事情要说。
    朱启明严肃说道:“山东经此浩劫,恐有大批百姓流离失所,其中若有身体强壮、人品端正的年轻男子,老师可将其招募,给予安家费用,而后统统送到京城来。”
    山东人直到21世纪时都是部队主官最喜欢的兵源地,朱启明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这些山东汉子将成为新军的种子。
    朱启明虽没明说,但孙承宗也知道朱启明招募这些人要干什么,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而是开口问道:“臣斗胆问一句,皇上所练新军日后真能荡平东虏?”
    “能!”朱启明语气坚定,虽然他心里也不知道新军能不能练成他所想象的那样,但他相信肯定会比现在那些军队强很多。
    “那臣应了!”孙承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语气也很坚定。
    “那多谢老师了!”
    一场送行宴很快结束,送走孙承宗,朱启明返回城中。
    快到大明门,朱启明突然想到了熊廷弼,随即向茅元仪问道:“熊廷弼死了没有?”
    茅元仪也不是很清楚,只好回道:“好像还没有。”
    “哦!那去刑部看看。”
    刑部和都察院、大理寺并不在大明门两侧,而是在阜财坊刑部街,朱启明一行人折向西行,很快来到刑部。
    刑部左侍郎杨东明听闻朱启明到来,赶忙带着刑部大小官员跪迎。
    朱启明开门见山,直接问道:“熊廷弼死了没有?”
    杨东明以为朱启明又在嫌弃自己办事磨蹭,吓得说话直哆嗦:“没。。。没死。”
    朱启明没功夫搭理杨东明,不耐烦道:“没死就带朕去见见。”
    杨东明小声提醒:“皇上,这天牢里污秽不堪,皇上万金之躯,怕是不妥。”
    朱启明更不耐烦,呵斥道:“你可真是够婆妈的,朕让你带路就麻溜带路,哪那么多事!”
    杨东明不敢违逆,只好带着朱启明来到大牢。
    因为锦衣卫诏狱的存在,刑部大牢里并没有什么犯人,但卫生状况却异常糟糕,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熏的朱启明直犯恶心。
    朱启明皱着眉头看了看杨东明,杨东明则吓得直冒冷汗。
    “明天开始,你亲自带人收拾牢房,朕以后不定期来,再有今天这情形,那你就在这做一辈子清扫工吧。”
    朱启明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满,杨东明吓得直接跪下,“臣遵旨!”
    熊廷弼被关在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鉴于牢房内的气味实在太大,朱启明命狱卒将熊廷弼带了出去。
    二人在刑部正堂见了面,这是朱启明第一次见熊廷弼,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朱启明打量了熊廷弼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朕已经让礼部议你的谥号了,朕的意思是想给你个‘忠襄’,你可满意?”
    这是个美谥,熊廷弼行礼道:“罪臣谢皇上!”
    “你恨不恨朕?”
    “罪臣罪有应得,皇上还能念及罪臣昔日功劳赐臣全尸,又不累及家人,如此天恩,罪臣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记恨皇上!”
    “唉—”朱启明叹口气,感慨道:“你是个将才,可惜生不逢时,可惜了!可惜了!”
    “皇上此言折煞罪臣了。”
    “朕今日来看你,是有件事有求于你,朕希望你能把辽东的情势写一写,尤其是关于东虏的情况多写一点,日后朕亲征辽东也好有所帮助。”
    “皇上,你要亲征辽东?!”熊廷弼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的关注点没在写书上,而是关注了朱启明最后一句话。
    “是的!大明和东虏总有一个得灭国,朕自然不希望是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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