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罔众生皆为肉,同途而来余归殊。
    同原本根由成性,两足四蹄人豚躯。
    苦愁烦恼从何受,肥瘦筋骨内为虚。
    莫要不凡自命断,屠案货肉归何如。
    ·
    所谓天下众生,只要还有那一口气在,不过是血肉筋骨皮囊一具。
    说这展宏前脚刚迈出门,身后的小伙计便绵软倒在了那柜台之下,他右眼上插着的那短刀受着倒地一震是微微发颤。那出门后的展宏仰起头任由雨水淋脸,微眯着双眼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雨水竟是那苦涩味道。
    天穹电闪过后紧跟闷雷滚滚,街上路人有那抬眼看填的也有那不为所动低头只顾赶路的。
    “干什么呢!别挡路!”展宏身后说话的人披着羊皮雨衣,闷声闷气地叫道:“让开!让开!”展宏睁开眼转身去看,身后的人一瞧这面是个衣衫破烂满身脏污的外乡人,不禁嗤鼻道:“流民!”
    “流民……”展宏咧嘴一笑道:“你说我?”
    眼前这人冷哼一声道:“不是你还能是我?”
    展宏干笑一声,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哈哈,你说的倒是对,看你骨子里就有作为新竺人的优越感。”
    “优不优越可不用你说,我们达卡各答人从没怕过谁!费什么话!你快些给我让开,要饭就去一边要!别挡着路!”这人在雨帽下扬起下巴,街边五彩玻璃的拒风灯内的火光在他眼睛里燃着火苗,眼看就是凌人气盛的模样。
    “你这话说的也对。”展宏原地未动,左右晃头舒展脖筋,一边笑着一边对眼前的新竺人说道:“仔细想了想,我也是从没怕过谁。”
    “你?你一个同狗抢饭的外地人敢说这话?!”这身穿羊皮雨衣的新竺人阴阳怪气道:“你脚下可是达卡各答!在我们本地人面前你得老实些!”
    “哈哈,你们达卡各答人是不是都像你一样?”展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看着眼前这趾高气昂的新竺人。
    再去瞧这身穿羊皮雨衣的新竺人挺挺着胸脯子朝着展宏走了一步,颇是不耐烦地叫嚣道:“没错!达卡各答人全都像我一样!我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的!我们能让你们这种肮脏低贱的流民进城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你真该好好感谢感谢生你的父母!”
    展宏张嘴无声笑笑,眼前这新竺人一见展宏此般发笑顿时心生怒气开口骂道:“笑个什么?狗养的贱皮子!”他这话刚说完眼前的展宏右手便已迅雷之势伸到他的眼前,这新竺人刚想抬手去挡,只觉得是双眼一黑。且让眼瞧看,那展宏的手掌已经捏住了这人的一张肉脸,并且两根手指正插入她眼眶之中中。这位穿羊皮雨衣的男人痛苦地双手在身前胡扯乱抓,展宏却是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也不管那拳打脚踢,开口说道:“狗养的自然有狗脾气。”说完他展宏手上更加用力,两只手指深深插入眼眶,一时间血水顺着这人眼眶流了个满脸,展宏的手上和那腕上也全是鲜血,只是被那雨水一过便淡了许多。
    眼看着身前人的抵抗越来越弱,这展宏抬起膝盖往这新竺人小腹一顶,右手随之抽回,这刚从温热的眼眶中收回手,展宏就感到那手指尖生疼。他举起手来细看,指甲盖竟然劈裂了一块,也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眼前人的血,展宏想也没想便放到嘴里嘬了嘬,上下牙齿用力,将那劈裂开的指甲盖嗑了下来是随口吐出。再去瞧眼前那穿羊皮雨衣的男人,斜倒在泥地里,身子是止不住地抽搐。要说这街上是人来人往,可那走过的人也不过是冷眼看上一看,根本无人多管个闲事。
    又是一瞬电闪过后,那雷鸣滚滚呼喊尘世。
    ·
    暴雨中,就在街口一家售卖拉萨茶奶的店铺内,两名身穿黑色布甲的新竺男人四只眼睛是左右扫看,突然其中一高个胖子指了指两人面前的路边边问道:“你看!是他么?”
    “对!就是他。”上眼看去这高个胖子身边的另一人是个尖嘴猴腮的小眯眯眼儿,只见他一边疯狂点头一边开口问道:“咱们上?”
    “噫!我去叫人!你上去缠住他!”
    “我自己?”听这高个胖子说完,尖嘴猴腮的小眯眯眼呲了呲牙花子说到:“这家伙几十个禁卫军堵截不住,我自己去不太好吧?”
    “你动动脑!缠住他就行!别一会儿人再又跑了!我这就去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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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宏步子走的是不紧不慢,心中似有了打算。
    就在他思量之时,路口一侧飞奔过来一匹高俊大马,这马前蹄一扬直踏向展宏。再看展宏闻声闪躲,这马上人脚后跟马钉轻点,胯下马吃痛横身斜撞,展宏不得已再次后退躲避。那马上人赶忙扯缰绳兜绕一圈,催马一头是又撞将上来。展宏躲是难躲避是难避,眼见着就被逼到了那十字路口中央。马上骑手也不出招,只是催马绕着展宏转圈,一圈两圈是越转越快。天空暴雨直下,眼瞧十字街口被这匹马搅得是拥堵起来,车马推行难走,路边还有不少人驻足看热闹,瞧上几眼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个个便又忙着自己赶路,那新凑上来的人便又围上来是驻足瞧看。
    展宏被这马一圈一圈绕的眼花,心下烦躁,爆喝一声就是直冲撞向那马身空档,只是这时机不对,撞到马身上被这奔马带了个跟头,真真是摔了个马趴,一脸的屎尿泥水。“唉!”展宏咬着牙双手撑地,翻了身子一屁股坐在那泥地之中,寻了寻思竟然自顾笑起。
    正此间远处街口一队三十几人的持矛军兵正直奔这路口而来。
    展宏瞧这架势不跑是不行,瞅准空子再次冲撞上去,这一回倒是好了些,擦着那马尾巴冲出圈子,抬腿一跳越过街边板车,双手拨开人群直钻进街旁巷子。马背上那尖嘴猴腮的小眯眯眼见展宏逃脱,勒紧缰绳抬手直指那展宏消失的巷子高声喊道:“他跑了!跑了!在那边!”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下马,不管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心思里只想着捉住那逃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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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这巷子是越往里走越窄,越往里走越破,临街的房屋还都是砖石土砌,里面的屋舍横竖乱建乱搭,七竖八扭用木板的用木板,用木条的用木条,随便几块石头一堆也就是了一间房屋,家家屎尿脏水就往门口一倒。
    一条长毛狗正低头闻着它墙角的碎碗,它身后一阵急促脚步由远而近,吓得它扭头夹着尾巴钻进窄墙缝里。
    追进来的长矛兵开始还能四五个人并排而行,追着追着便只能容得下两人并排,可说那长矛在如此空间下拿起来又追又赶就废了更大力气,若是竖着拿上面时不时撞着衣杆横木,要是平着拿又因太长总会打着前后,那明晃晃地矛尖又恐怕伤到自己人。
    “用刀!”领头的将官叫喊一声,手下一众军兵齐刷刷撇下长矛,一个个又从腰间抽出短刀齐声声应着:“刀!”
    这一众人追到尽头才发现这是条不通的死巷,可这一路追上来并没有看到那恶人的影子,如此这般展宏肯定是躲在某处。领头的将官先找了两人出去报信,剩下的人四散开去挨家挨户寻找。
    眼前的军兵们如那恶狼归林,三五成群提着刀也不多言,恶煞凶神一般是见什么地方有门的抬起一脚踹门就进,没有门的撩开帘子矮身就钻,管你男人女人还是老人小孩,只要有人阻拦或是上前问上半句,轻是挨上一拳重则是刀子见红。
    咱说这军兵中的一人用刀尖挑开一户人家的门帘,小心翼翼探头进去,这握着右手刀的腕子登时被人用左手牢牢叼住,还不等他反应脸上便着了一记重拳,那被捉着的右手腕又被向怀中一,自己的脖子便是被人用胳膊勒住,叫都没叫吭都没吭便被扭断了脖子。
    展宏将这人缓缓放倒,顺手下了他手中刀,手腕子一转已是提刀在手。
    就在这展宏的身后的侧屋,一男一女两人瘫死在阴影之中。
    “你……”又是一人冲进这家,不及他多说话展宏右手一刀从他软肋直刺进去,左手捂住来人的嘴巴向侧屋拖动,眨眼间就已是四条人命。
    展鸿藏身的屋顶由那木板条条拼成,上面压着石砖油布,天上下小雨屋里下小雨,天上若下大雨屋里就下大雨。这屋主两口人日子过的苦哈惨兮,展宏低头看着那对男女的尸体自语道:“新竺教中讲那轮回,来世就别再做人。”说罢竟是坏笑起来。
    忽听门外有人叫喊道:“哈卡!谁搜这一户?”话说着门帘又被撩开,那领头的将官一只脚迈进屋里,展宏提刀瞅准就要再下一手。不想这将官颇有些机警,一脚迈进去便是停住,提鼻子闻这屋中飘出一丝血腥味道。房中的展宏手握短刀屏息不动,门外的将官也不动作,左右招呼手下过来,眼色一使这群人蹑手蹑脚前前后后将这屋围了个严实。将官抽回腿轻咳一声问道:“前面那几户可去人搜了吗?”他话音刚落就有手下人答道:“搜啦!”
    此一句应搭说出口,就眼瞅着那将官唉叹一声,随即转目恶狠狠瞪向那应声之人,要知他这一句搭话虽是无心,但房里的人可是知道自己已经被围在当中。这将官心想既然事已至如此,心下倒也释然,也就不再装模作样,直接开口叫喊道:“里面的恶人听着!快出来伏法就擒!”
    展宏在屋内不说话,右手掂了掂短刀,嘴角上扬痞痞一笑。
    侧耳去听这屋内没人应声也没半点动静,但透过那木板墙缝却是隐隐见到有人影闪动,这将官想也没想,双手握刀直插那人影的位置。木板墙怎抵得过这将官手中的马士革刀?刀尖如入薄纸,大半个刀身已然没入木板墙内。将官手上用劲,感觉自己这一刀确实刺到了什么,手上动作将马士革刀抽回,低头眼见刀身染血,抬头去看那木板墙后的影子缓缓向下移动,耳轮中隐隐听到兵刃落地的声音。
    “大人高明!”这将官身边有军兵小声道:“看这情况,非死即伤!”嘴上说完那是一脸谄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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