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苍山,黄昏间,空气处处夹杂躁热。
    银暝通往蒙舍国边境最后一个小镇,镇上有传言——银氏冷君让位,如今由摄政诏王银翟主持国政
    月影初升,客栈里,瓦儿坐立不安,秀眉深锁,来回在房中走动,目光不住往窗外探去。终于,屋外一抹青影走进,瓦儿急忙奔上前:“云姨,有消息吗?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几日,宫中竟生如此巨变,若说没有原由,瓦儿绝对不信。而她最恐惧的莫过于原由跟冀哥哥的诅咒有关,可是,为何事态转变如此急促?恶人翟的“摄政诏王”又是何意?是篡权还是仅以“摄政”之名隐藏野心,遮人耳目?
    蓝枫云坐下为自己倒上茶,喝一口道:“几经周折,大抵可以证实,银翟确已在把握朝政,百官俯称臣,辅佐于他。”
    “那冀哥哥呢?”瓦儿脸色白,难以接受“我不信冀哥哥真会将社稷交给银翟,他明明知道银翟有多么恶劣。一个江湖中冷酷无情的浪子,冀哥哥怎会委以大统?所以云姨,我怀疑”
    “怀疑什么?”
    “我怀疑是银翟趁冀哥哥病重,用卑鄙手段逼迫冀哥哥让位。”瓦儿攥紧拳头,双眸喷出怒火。
    蓝枫云较她冷静“此事虽非空穴来风,但我有出示王宫令牌秘密向官府打探,城令官不会骗我。银翟虽把握朝政,但光明正大并无夺位之意,且满朝文武似是真心辅佐,细细想来,应该不是银翟阴谋所致。”
    瓦儿秀眉打结,愤慨难平:“一切都是道听途说。自古胜者为王,他既已掌得天下,天下人自然听他的,帮他说话。可是云姨,银翟是何等卑劣之人,我们都很清楚啊!我现在只担心冀哥哥已经遭他毒害”说罢,泪光闪现,隐隐辍辍,恨不得立即返道回宫。
    蓝枫云一把握紧她颤的手,严肃道:“小姐,我知你担心。此事你不相信云姨的判断,也该相信大王。大王冷静睿智,江山内政格局是他一手把定,他明知自己身患咒疾,定然早已安排好朝内外事务,银翟一人之力,如此快趁虚而入,扳倒朝阕不大可能。所以,小姐仔细想想,现今局面,对大王休养身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云姨不怕那恶人将银暝江山毁掉?”瓦儿极力控制住混乱的思绪,颓然坐下“我本只祈祷冀哥哥健康安福,早日摆脱诅咒折磨。可是,倘若银暝动荡,江山浩劫,冀哥哥纵然安然复原,只怕要面对的是另一场更大的考验。”
    蓝枫云肃静半晌,肯定道:“银翟纵有邪恶一面,但终究流的是银氏血液,我绝不信他会将王族数百年基业毁在自己手中。事已至此,你我该做的事早日寻得那下咒之人,为大王解除诅咒。”
    是!应该快点找到下咒的巫师须乌子,惟有他,这个世界上惟有他,才能救冀哥哥!
    只是须乌子,你到底在何方?冀哥哥,你一定要吉人天相!
    瓦儿垂眸,手指绞得关节一片泛白,想起可能伤害冀哥哥的最大祸,声音低而决绝:“银翟,若冀哥哥有半点闪失,我将诅咒你生生世世,绝不放过。”
    蓝枫云惊愣,回眼仔细看她,只见她目视前方,浑然忘却周遭一切。清澈眼波本若幽然清泉,现被锋利冰芒覆盖,又似岩浆深流奔腾,穿透遥远长空焚烧天际。她的眼神那么冷冽极端,几番天真,几多纯情,在低眉敛目中悄声退去。
    蓝枫云只觉脊背窜上一阵寒意,心中呐喊“不要!”何曾几时,天真热情的小姐变成这般?她惊恐上前,一把将瓦儿抱紧怀中,双手扣住那纤弱肩头,连声焦灼道:“小姐,我知道你最近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但是,请你答应云姨,无论生何事,小姐一定不要迷失自己!”
    “云姨觉得瓦儿在迷失了么?”瓦儿低问,冷然中有丝茫然。
    “曾经有大王悉心呵护,我很放心,但现在是大王需要小姐来守护。小姐冰雪聪明,切不能被仇恨蒙蔽双眼和心智,这个世界只有善良和正义才能永久小姐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和大王一样,不忍看小姐受苦,只想永远保护小姐,但仇恨报复却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啊!”蓝枫云怎能不忧不惧?瓦儿的恨太明显,太锐利,容易伤人伤己,尤其她恨的还是身份特别的银翟,若想将来得到平静、幸福,唯一的办法——她须放弃仇恨,从新开始,以宽容善良去原谅恨着的人。瓦儿若不能走出自己的心结,极可能因仇恨而丧失最初的美好,最后连同自己的幸福一起埋葬。
    瓦儿眨眨眼,逐渐明白过来,盯着蓝枫云担忧的神情,她淡笑:“云姨,人总要长大,不是么?我已经长大了,会爱也会恨。不知道将来还会生什么,但我对冀哥哥有多少爱,便对银翟有多少恨!云姨,我答应你,或许我会迷失,但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在眼角泪水滑落前,她将头埋进蓝枫云怀中。
    她从不愿去恨,恨一个人是件太痛苦的事情,但,她无法不让自己恨若冀哥哥不在了,她又怎会独活于世?命运徘徊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模糊的灰色沉淀着岁月光阴,每一丝感受刻烙最真实的痕迹,她的心一天天在迷离中蒙上寒冷的面纱。
    *
    次日,几声鸡鸣唤出天边一抹露白,旭日在山林那头的树梢上现出,栈道上两匹黑马鞑鞑而行。
    瓦儿紧了紧肩头包袱,望向前方。
    蓝枫云轻勒马鞍:“过了前面山头,便算正式离开银暝边界。山头那边,是属于四诏共有的山林境地,多年来都难以划定国界。我们只要一路南行,最快明晚便可以到达一个叫‘茶溪镇’的地方。”
    “茶溪镇?”
    “恩,属于蒙舍与北诏国交界之地,小镇是交通要塞,镇里比较繁荣,四诏都有商人在那做生意,曾经我跟夫人有去过那里一次。”蓝枫云勾起回忆。
    瓦儿蹙眉:“天下之下,不知那须乌子藏身何处。我好怕遍寻不获,耽误了冀哥哥”
    蓝枫云一夹马腹,与她并骑,劝慰道:“小姐自小乐观,对事情充满信心,在这关键时刻,应该更加勇敢坚定才是。须乌子曾是蒙舍有名巫师,即便云游或隐退,我想也不可能全然不留下半点线索。茶溪镇上充斥着各国信息,我们先去打听再直往蒙舍国都大和城。”
    “我明白了。事不宜迟,立刻赶路。”瓦儿目光稳稳直视前方,银牙紧咬,手一扬鞭,马蹄飞践,栈道上扬起一片薄薄沙尘。蓝枫云抓住缰绳紧追上去,担忧喊道:“小姐慢点,你才学会骑马不久啊!”“云姨,你不知道我有多急切找到那须乌子,早一刻找到,救冀哥哥的希望便多一分!”瓦儿奋力扬鞭,带着全然的希望朝前奔去。
    一路飞蹄,日头东升又西落。次日黎明,露珠沾满草地之时,两匹黑马就已上路。
    旭日逐渐高照,明晃晃的光亮透过林间枝桠,偶有清风拂进丛林,轻掀马背上两人汗湿的丝。中午停在树下吃了些许干粮又即刻赶路,太阳偏西时近黄昏,瓦儿不愿停歇,双膝早已隐隐痛,可想而知,不善骑驾者数个时辰连续被坚硬的马鞍磨蹭,皮肤早已磨出青紫肿痕。她未喊半句疼痛,焦切渴望到达茶溪镇的念头驱除了一切苦难。
    林子越来越密,光线越来越暗。白色烟雾若隐若现,夕阳斜映,宛若神秘面纱。
    “小姐有没有感觉不适?这片林子最大的危险就是障气太重,小姐若不适应,千万不可勉强。”蓝枫云是练功之人,能调节内息屏除障气侵袭,瓦儿的身子却令人堪忧。
    瓦儿连连摇头,咬住白的双唇,压抑住逐渐急促的气喘,眼神坚定不屈:“我没事。这不是最近的道路吗?若这点障气都不能克服,我还怎么去救冀哥哥?
    “可是小姐大病初愈,体质太虚。我不该带你走这条山路。”蓝枫云翻身下马,观察四周动静“小姐,我们还是回头改走阳道。”
    “不行!时间宝贵,不能舍近求远,我心急如焚,片刻都不能多等。走吧,云姨,天色快黑,我们必须穿越山头,希望天黑前到达茶溪镇。”瓦儿主意坚决,蓝枫云不再多劝,让她服下护体药丸才稍稍放下心弦。
    林间小路,荆棘丛生,闻得马蹄急促响起。
    四周静谧,突然一声老鸦惊呜——“哇”声孤凄暗长,林间立刻掀起一阵冷风。
    蓝枫云双眸一紧,不动声色蹙起柳眉,右手警惕地握住腰间长剑。
    “嘶——”马儿陡然驻足不前,仰天嘶鸣,尖锐的声音划破林间沉静。树枝间鸟儿扑翅腾飞,瞬间不见踪影,暮色笼罩,夜风穿梭于枝桠间。
    静,无限的静,听得到落叶坠地的声音。马蹄原地打转,鼻孔喷出热气。
    瓦儿惊呼:“云姨!”
    “小姐小心!”
    刀光,在刹那间闪现,反射着夕阳的光亮,晃入人眼。四名黑衣客从坡上纵身飞下,刀锋直逼马背上的人。蓝枫云抽出长剑“铛”地一声挡住,眼中精光迸,扭头大喊:“我来抵挡,小姐快跑!”
    “云姨小心!驾——”瓦儿回过神,不再多想,紧抓缰绳驱马急驰。丝飞扬,她低伏住身子,马儿受惊后飞快扬蹄沿弯曲山坡下冲去。蓝枫云在马上左抵右挡,黑衣客身姿利落,几翻几跃,穷追不舍。一时间,清脆的刀刃交接声响彻山林。
    耳边传来呼呼风声,突然马匹又是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再突然跪地,原来马被一飞剑刺中大腿。瓦儿一个不稳,跌落倒地。“嗖嗖”剑气涌来,她惊骇地瞪大眼,抓紧手中包袱奋力抵去,包袱被刺成两半,碎片横飞。蓝枫云柳眉倒竖,红了眼拼杀过来。对方步步进逼,招招欲致人命。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杀我们?”瓦儿扶住树起身,喘息开口。
    黑衣客蒙着面,只露森寒眼睛,听得瓦儿问话冷笑不语。
    蓝枫云将瓦儿拉到背后,全身戒备,厉问:“我等无怨无仇,为何痛下杀手?”
    “哼。”黑衣客依然闭口,冷哼一声又要举剑。
    瓦儿紧紧打量他们,心中不祥感越来越重,在对方又要挥剑过来时,她突然大喝出声:“慢着!即使要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你们的主人是谁?”
    黑衣客沉默一瞬,终于开口:“反正要死,何必知道太多?总之有人要取你性命就是!”瓦儿握紧手指,继续追问:“你们一直跟踪我们,也知道我的身份?”
    另一黑衣客冷声道:“废话少说,我们奉命行事,今日此地便是你葬身之处!”
    “难道要杀我的是宫中之人?”瓦儿话刚出口,眼前腥风再起。她不会武功,只能拼力绕着树左躲右闪。寡难敌众,不到片刻,黑衣客虽有伤亡,但蓝枫云肩头、手臂便淌出鲜血。危机难以化解,紧要关头瓦儿眼眸一闪,喘息越急促。蓝枫云使出最后一力,一手提起瓦儿胳膊豁然腾空,二人侥幸飞身上马,连策奔出。
    “追!”黑衣客轻功飞跃,穿梭林间。
    一骑狂奔,不分山路与丛林,一口气不知奔出多远,直至听不到后面追杀风声,蓝枫云才吐了口气,身子软软伏了下来。
    “云姨你没事吧?云姨!”瓦儿感觉趴在自己后背的身子越来越软,焦急回身查看。蓝枫云低低道:“我没事不要减,不出半里,我们便可以走出这片山林了”
    “云姨撑着点。驾!”瓦儿丝滴着汗珠,在天空最后一抹霞光中闪烁。她咬住牙根,望着暗不知深处的前路,奋力狂御。
    *
    山口,道路狭窄不已。一人骑在高高马背之上,风衣被夜风高高掀起。
    月光洒在那人身上,孤冷,寒厉。
    剑身反射幽冷清光,吐着死亡的气息。
    瓦儿紧急勒马,蓝枫云下意识挺直脊背,二人目光落在月影下的那人身上。剑光逼人,丈余之外,那人全身上下分明透露着杀手的气息。对,惟有杀手,才能让人感觉接近死亡的颤栗。
    但是,瓦儿没有颤栗,刚才不顾一切地疯狂逃离,让她浑身仍在紧绷之中。眯起水眸,她定定注视马背上那人,欲夹马腹绕道过去,雪亮的剑光却耀亮了她的眼。
    “你以为自己还能逃脱?”声音极冷,是个女子。
    瓦儿与蓝枫云同时一颤,惊住。这声音十分熟悉,她们凝目细看,月光下朦胧剪影,果然有几分相识。
    “你是医女?”小嘴微张倒吸一口凉气,瓦儿满眼不可置信。
    方旋转过脸来,并未刻意掩饰,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冻:“是我!”
    蓝枫云长剑在握,凛声道:“竟然是你?我早有疑惑却没想到你竟是杀手你在宫中做医女,又是为何?”
    瓦儿闪动灵眸,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她那般信赖的医女啊,怎会突然变成手持寒剑要狙杀自己的杀手?喉头干哑,眼中却被冲得热,目光直直盯着方旋模糊冷傲的面容,心中不停呐喊:到底生了什么?怎么回事?怎会这样?
    方旋勾起唇角,冷然不已:“说吧。在你们死之前,有什么问题,我不会像他们那般吝于回答。”
    瓦儿咬住下唇,水眸波光潋滟,心口疼痛:“医女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猜不出来到底生了什么,你跟刚刚那黑衣客是一伙的么?”
    方旋淡笑,笑容清丽绝美,她缓缓收剑,好整以暇地答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是杀手,他们想做我要做的事,所以我便将他们杀了!”
    蓝枫云眯起眼:“你杀了他们?”以一敌四,还能纵马赶在自己前面,方旋的武功绝非一般。她若要杀她们,只怕在劫难逃。
    “是。”方旋依旧笑,仿佛只是一件举手之劳“他们不能夺走我的目标!红瓦儿,你一定很好奇,也很惊讶,竟然会有这么多人要杀你,呵呵连同我在内,对你而言绝对是个意外。”
    瓦儿诚实点头,面露忧伤,声音哽咽:“是。我很意外,还很心痛,因为我所信赖的医女你”方旋以目光阻断她“第一个想杀你的不是我,而是黑衣客的幕后主使者。”
    “谁?”
    “浦月容。”
    “月容”瓦儿轻念这个名字,浑身窜过寒意。自己与月容自小一同长大,关系不冷不热却也了解其秉性。月容心高气傲,自视甚高,但为人处事尚懂得分寸,表现雍容大度,进退得体。身为冀哥哥的王妃未得到宠爱,她知道月容一直委屈压抑,却并未多言。若说月容要想置自己于死地,是否太过夸张?
    “不信么?红瓦儿,你太单纯,这优点也是你最大的弱点。你可知自己身体正中剧毒?”方旋勾住她的视线,见她惊异呆愣,心中不禁畅快,撇起红唇冷笑“浦月容暗中对你施下萝陀毒,此慢性毒药一旦进入五脏六腑,便是你香消玉陨之时。”
    蓝枫云抹去嘴角血丝,低声道:“你既然也动了杀人之心,那么为小姐诊治现萝陀毒时,为何不顺水推舟,干脆不给小姐解毒,又何须这样苦苦追杀?”
    瓦儿声音容杂着痛苦:“我不明白有何仇怨,非得你们杀我?”
    方旋重新举剑,声音顿时变得凄厉:“太多事情,你红瓦儿永远不会明白!浦月容恨你夺去冷君的宠爱,又恨冷君逼死她父亲,她对冷君又爱又恨却无能为力,若要报复,最佳办法只有除掉你!而我”
    “你又为何?”瓦儿下意识逼问,目光灼灼。
    “我为另外一个人!”方旋尖锐答道,寒光一闪,手中剑已舞出凌厉锋芒。
    “你为银翟!”蓝枫云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刺激得方旋与瓦儿同时巨震,像一条急欲遮盖的伤疤别人瞬间撕开,疼痛直烙进心上。
    “银翟?”瓦儿只觉血液窜上头顶,顷刻间恍然大悟,原来方旋跟银翟同是杀手,他们根本就是早早相识,关系密切。脑海中同时闪过数道精光,似有重要线索浮出水面。她急切摇头,强迫自己思绪清醒些,无奈白日受障气攻体,适才遭人追杀已是筋疲力尽,恍惚间直抓住一点——银翟与方旋联手进宫,根本是有备而来,宫中究竟还有多少银翟的人?如此想来,冀哥哥身边危机四伏“摄政诏王”极可能隐藏巨大阴谋
    蓝枫云见对方剑招稍有迟疑,趁这当口急道:“我仍不明白,就算为了银翟,又为何非杀瓦儿不可?”
    方旋握住剑的手微微颤抖,月色下脸庞苍白如雪,声音清冷隐有孤凄之感:“我说了,太多事情,你们永远不可能明白!为何红瓦儿你可以轻易赢得一切?连翟也”突然,她语气一转,充满杀气:“所以,我无法容忍!无法等待!纵然浦月容下的毒足够你历经折磨死亡,但我更愿意亲口了结你!”
    瓦儿从混乱思绪中终于理出一点最重要的,她弯低身子眸光挣扎出充满渴求的期望,颤声问:“我只想知道用我的血可以解除冀哥哥的血咒是否属实?还是只是你骗我的一场谎言?”
    某种坚硬而柔软的东西陌生地撞击上方旋的胸口,她吃惊于瓦儿会在自己生命危机的关口,一心念着病入膏肓的冷君。怎样的爱才能让人忘却自我生死?怎样的情才能如此无怨无悔付出?怎样的讽刺才会让翟爱上的女人一心只为他人苦涩如泪,方旋抿紧白双唇,不想去理解瓦儿悲哀的眼神。
    “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谎言?”瓦儿吼出声。
    “不是!”方旋飞快地否认,明明是谎言,她却不假思索地坚持骗到底。瞧见瓦儿瞬间足以照亮漆黑夜空的脸庞时,她感觉到一种深刻的不可思议。如此甚好,她心中扬起快意冷笑。
    红瓦儿啊红瓦儿,枉你用情若此,却不知我压根不会给你机会救他!
    瓦儿跳下马背,不顾一切冲到方旋的马下,仰头对上那寒光颤颤的冷剑,以前所未有的语调乞求:“医女,我求你无论是由原由,若要杀我,请让我先去找到须乌子,我一定要救冀哥哥”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蓝枫云也急急下马,扑到跟前。瓦儿无畏地上前一步,剑尖几乎抵在她雪白的颈前,她大眼畜着泪水,楚楚风姿被坚毅支撑,带着某种决心再次恳求:“你我好歹相交一场,求你答应我!我不怕死,只想在死前救回冀哥哥而已”
    夜风清寒,林间隐隐传来虫鸣。
    方旋眉头聚拢,脊梁笔直,居高临下看她:“看在曾经情分,我今日已经说得够多。红瓦儿,你必须死在我的剑口!”
    瓦儿双手一抬,抓住她的剑尖,刺痛立刻沿掌心涌遍全身,她咬牙定定注视面无表情的方旋,不放弃道:“你若也真心爱着一个男人,就该知道什么才是生命中的遗憾冀哥哥光明磊落,一生为国为民,实在不该遭此劫难,我若现在死去不能救他,纵然地狱黄泉也不会瞑目。医女请以一颗爱人之心答应瓦儿,事完之后,瓦儿甘愿将命交予你。”
    “小姐,你在胡说什么方旋,你其实心地善良,何苦因为银翟而至我们于死地?无论什么恩怨,杀死一个人又能解决什么?”蓝枫云举剑,做到一拼的打算,声音抬高“你又可曾想过,银翟若知你杀了小姐,结果如何?”
    一句话如无声剑锋擦过方旋的咽喉,她的胸口急促起伏起来。其实动亲手追杀瓦儿,此举是一时气愤造成,那夜翟对冷淡无情确实激怒了她,她便连夜赶路直追上来,满腔愤恨急欲宣泄。然而当瓦儿真正站在她面前,曾经沁梅园中真心待她的短短时日情景如影随行,弄得她心思不能冷硬如铁,挥剑夺命。
    筱水受瓦儿影响较深不无道理,连自己都被瓦儿脸庞上毫无保留的真诚所动摇,可是她不能心软,有这个女人在一日,翟便不可能属于自己!身为杀手,面对目标不能优柔寡断!
    如此一想,方旋手腕一番,剑气如虹抖动开来。蓝枫云早有防备,使劲推来瓦儿,自己连翻带踢将方旋击下马背。
    瓦儿苍惶间自草丛间爬起来,本以为又将经历一场生死恶战,不料昏暗的路口顷刻间传出灼亮明光,一排十数人举点的火把队伍急奔到路口,在她们面前一字排开。
    火把照亮每个人的脸,红彤彤的颜色映得方旋脸色通红,扬在半空中正以狠绝之劲刺下的剑突然“铛啷”一声被某物击中。她感觉虎口一麻,自知遇到高手,来人气势庞大,绝非朋友。于是,她长剑一反插入鞘中,连身飞跃上马,在众人未做任何反应之前,策马离去。
    “红瓦儿,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你等着!”她的声音与马蹄声一齐消失。
    瓦儿无暇顾及十数个高举火把的护卫,见到蓝枫云满身粘湿鲜血时,泪洒衣襟:“云姨,你伤得好重”
    “放心,我不会有事”
    “红瓦儿?该不会恰恰是本姑娘认识的那位红瓦儿吧?”一声甜脆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火光中,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美丽绝伦的少女面孔。长乌黑,肤若凝脂,弯眉巧唇,笑容甜美自信,这面容——
    “楚颜公主?”
    “真是你——瓦儿郡主?”
    两人同呼,惊喜不已,二人快步走到一起,互相打量,喜不胜收。
    “颜儿。”
    “瓦儿。”
    “你怎会在这?”
    “你怎会在这?”
    “说来话长”
    “唉,我也是”
    北诏国楚颜公主怎会带着大队人马出现在此?林间路被照亮,马匹在众多护卫下姗姗而行,当她们到达茶溪镇时,月已升上正空,清辉洒满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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