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罗纳村子里一间棕红色的木屋。
    撒加对这里真的是太熟悉了,他在这间屋子里,生活了十六年。
    “夜,感觉怎么样?”烈在他身后道。他还是习惯叫撒加“夜”
    “没什么变化,老爸。”撒加道。
    “那当然了,你离开以后,这里面的东西我都没动过。”烈拿起了撒加小时候常常玩的一把竹片刀“还记得这个吗?”
    撒加点点头。
    “接着。”烈将竹片刀扔向了撒加。
    撒加抓住了竹刀,挥舞了几下,温暖袭来。
    “手法不错嘛,难怪加西亚说你会越他。”烈笑道。
    “他还好吗,加西亚叔叔。”撒加问。
    “还是那样。”烈叹了口气。
    撒加不再说话,望着竹刀。
    “我”烈欲言又止。
    “我明白。”撒加知道烈想说什么。
    “那就好。”烈吸了口气“男人之间,不需要解释那么多,失去再多,肩膀还是要扛住天,如果倒下,就不会再拥有了。”
    “也是必须变强的理由。”撒加看着烈。
    “我们练练。”烈转身走出了木屋,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撒加握紧了竹刀,跟着烈走到了屋外的空地上。
    烈右手一张,一道如火的斗气出,空地边缘上放着的红木裂开了,一根粗粗的红木条飞到了他手中。
    “空间?”撒加看着烈手中的粗木条。
    “是的,这就是圣级强者独有的力量,利用空间,你可以做到很多事情,飞行,控制衰老,短距离的瞬移等等。”烈道。
    “我不会空间。”撒加道。
    “哦?”烈有点惊讶,他听阿里斯门迪说过,撒加从魔兽之森出来之后,应该拥有了圣级的实力。
    “但我会比空间更强!”撒加突然动了,趁着烈出神的刹那。
    “好小子!”烈反应过来了,粗木条一横,挡住了撒加的竹刀。
    呼,一圈空气的波动散开,激起了地上的残雪。
    “果然不错,你的力量比斗气强多了。”烈双脚点地,不断后退。
    撒加追着他,一刀接一刀的攻击。
    烈悉数拦下,空地上的雪很快被他们猜出了不少印记,很有规律,显示出了两人步伐的精妙。
    不过,撒加似乎比烈的战斗技巧更强。
    几百招下来,烈的弱点基本上被抓住了,他有点难以招架了。
    “怎么不进攻?我的老爸。”撒加踩在了烈的粗木条上,从他的头上掠过,然后回身一刀,斩向烈的脚踝。
    烈大惊,猛地跳起,没想到撒加半路收招,比他跳的还快。
    烈抬起头,现撒加已经在他头上高举着竹刀。
    “你输了。老爸。”撒加猛地劈下。
    轰!撒加飞了出去,整个人在雪地上滑行,身上华贵的黑色礼服上满是沾染红土的雪。
    烈落在地上,扔掉了断掉的粗木条,手上缭绕的火红气劲霎时消散。
    撒加一个挺身站了起来,望着胸口还未散去的火红斗气“耍赖了,老爸。”
    “嗯,你技巧很强,除了加西亚,我们这帮老家伙都不是你的对手。”烈笑得很自豪,那是他的儿子为他带来的骄傲!
    “可惜竹片刀被你烧毁了。”撒加看着手中的竹子刀柄。
    “对你很重要?”撒加认真的表情让烈感动。
    “和你有关的任何事情,都对我很重要。”撒加道。
    烈眼角颤动了,他极力控制着眼眶的湿润。
    “算了,你就在我的面前。”撒加扔掉了竹子刀柄。
    湿润就快要化成某种液体了,烈咳嗽了一声,佯装摸了摸鼻子,手背却迅的从眼角滑过,笑问道:“阿里斯门迪把度间离教给你了?”
    “完美平衡,度间离。”撒加道。
    “这家伙,那可是他在无数次杀人中领悟到的高深技巧,我都不知道。”烈没好气的道。
    “杰斯特呢。”撒加问“怎么没看见他。”
    “唔,这个”烈脸色一阵白“我们改天再说。”生怕撒加追问,烈又赶忙问道:“你是不是把暗劲和老酒鬼的雷怒教给了和你一起的那几个人?”
    “嗯,还有你的灭龙剑气。”轮到撒加窘了。
    “你这小子。”烈撇撇嘴“年轻人都不知道轻重,无所谓了,阿里斯门迪不会怪你的,毕竟道格拉斯也和你在一起,至于老酒鬼,塔罗纳的子叶酒他可没少喝,只要有酒,不要说雷怒功法了,雷神锤他都会送给你。”
    这时,一个人影从远处走了过来。
    “哦。”烈看到人影渐渐走近,露出了笑容。是椤,妖族的灵魂导师,烈的母亲。
    “夜。”椤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撒加看着椤,嘴唇微颤,却没有说话。
    烈深深看了他一眼,悄悄走到一边。
    “回来了,六年了。”椤苍苍白微微颤动。“你的脸,还像刚离开时一样”椤缓缓伸出手,快要抚摸到撒加的脸庞时,却停下了。
    “唉。”椤叹了口气,就要缩回手。
    谁知她的手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掌很大,掌纹粗糙,掌心火热。
    然后,这只手带着椤的手,放在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夜”椤颤巍巍的望着撒加,泪水从苍老的脸上滑落。
    “奶奶,不管我离开多久,我的心属于塔罗纳。”撒加轻声道。
    感受着撒加皮肤的温度,椤的笑容绽放在泪水之中。
    然后,撒加放开了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夜,我的孙子,奶奶想你。”椤抽泣着。
    撒加轻轻的将脸贴在椤的白上。
    而烈,则转过了身。
    塔罗纳短暂的日照没有离去,仿佛散着温暖的太阳,也想多看看这至深的亲情。
    斑驳的绿草上挂着白雪,红木屋门口,撒加和椤寒暄着。
    撒加的话依旧很少,可椤却关心的问着问那。
    很温馨,很动人。
    烈一直看着祖孙俩,眼中洋溢的,是自内心的快乐。
    “对了,夜,有件事情”椤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严肃。
    “怎么?”撒加问。
    椤看了看烈,又看了看撒加,想了想道:“算了,等你足够强大,我会告诉你的,现在的你,还不足以面对。”
    “嗯。”换做别人说这样的话,会激起撒加的怒意,但从椤的口中说出,撒加却丝毫不介意,笑着点点头。
    他知道,烈,还有椤,都是真心对他好。
    “你们父子俩说话吧,我去看看我的乖孙女咯,都要嫁人了,唉,舍不得哟。”椤站起身。
    等到椤离开,烈对撒加说:“夜,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撒加站了起来。
    “上来!”烈拍着自己的肩膀。
    撒加愣住了,那是他小时候的梦,不,应该是一直以来都想重温的梦!
    飞翔,在那个豪迈如山的男人肩膀上,在塔罗纳的天空自由自在的飞翔!
    撒加笑了。
    然后,烈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追上我再说吧。”撒加腾空而起,飞向天际。
    “空间?他不是不会吗?”烈惊讶了一下,眼中顿时自豪无比,气流从他脚下散开,像一道火光一样朝撒加追去。
    很快,烈就追上了撒加,毕竟是圣级三阶的强者,撒加还是不如他。
    撒加扑到了他的背上
    我的老爸,我的大山,我的天空。
    撒加眼睛迷蒙了。他再成长,也终究是那个夜,烈的夜。
    烈心中颤动着,背着他的天,掠过了一朵又一朵的云。
    “这是哪里?”撒加望着四周。
    温柔秀美的景致,草地,野花,木屋,流水,仿佛一张誊写着淡淡诗句的画卷。
    “我叫这里回忆之地。”烈走进了木屋,拿出了两坛子酒。
    “子叶酒,尝尝吧。”烈将一坛酒扔给了撒加。
    撒加接过,手掌一挥,削去了酒坛的泥盖子。
    烈的动作和他如出一辙。
    然后,两个男人豪饮起来。
    啪,烈将酒坛放在了一个石碑上。
    撒加这才看见,木屋一旁,流水的尽头,有一座修葺得很好的坟墓,很自然,很柔懿,与周围的景致不经意的就融在一起。
    “她叫卡纳莉斯。”烈拂去了墓碑上的灰尘。
    撒加走到他身边,静静地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名字。
    “我最爱的女人,我想,带你来看看她。”烈拿起酒坛,将余下的酒洒落在坟前。
    “她是怎么死的?”撒加问。
    “很自然的离去,就像这景色一样。”烈缓缓道“就像生命一样,总是不经意的遇见,也总是在时间的流逝中失去。”
    撒加不再问了,举起酒坛,喝了几口,然后倾斜。
    散着浓香的酒浆流落,融入了自然的泥土。
    “她也是希尔人。”烈看着撒加,目光饶有深意。
    撒加颤了颤。
    “学会面对吧,我的儿子,就像我一样,我和卡纳莉斯的快乐,我会铭记,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笑每一次吻。没错,我也曾经恨过,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她,为什么上天只给了我短短的十年,可现在,每当我回忆那个十年时,心中经过的,只是快乐,还有淡淡的心动。”烈低头,在墓碑上轻轻吻了一下“卡纳莉斯,你看见了吗,他就是夜,我常常对你提起的夜”
    撒加沉默不语。
    “一定要活着,不管你的心中有多少恨,不管你心中有多少爱,活着才能呼吸,才能想念,才能承诺,才不会再一次的失去。”烈拍了拍撒加的肩膀。
    撒加依旧沉默,一动不动的站着,目光始终落在墓碑的名字上。
    烈也不再说话,打扫着卡纳莉斯的墓。
    良久,撒加动了,喝干了坛中酒,走到烈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腕“我来吧。”
    烈笑了,在撒加手背上拍了拍。
    “日照要消失了,短暂的阳光。”回忆之地的小溪边,烈抬头望着天。
    红色的短根根挺立,在那越来越淡的阳光下。
    撒加也望着天,喝着酒。
    两个男人周围,全是空空的酒坛子。
    “没了,老爸。”撒加出了口气,放下酒坛,双手撑着草地。
    “我们总要留点吧,过两天你姐姐结婚还要用。”烈笑望着他“好小子,酒量很好啊,这才是男人,哈,老酒鬼要气死了,他还准备大干一场,说要把塔罗纳的好酒全扫光”
    “老爸。”撒加轻轻地打断了他。
    烈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我会活着,比敌人更久的活着。”撒加望着渐渐变暗的天空“就算我控制不住血脉中流淌的狂妄,就算我无法抑制心中的恨意,我也会用尽全力活下去,因为我喜欢从死亡线上挣脱的感觉,那样,我会更强,也会更坚定走下去,用我的生命。”
    “我懂了,天生的东西如果要改变,只能刻骨铭心的经历。”烈轻声道“那就让敌人躺下吧,用你阿修罗王的力量,不用逃避了,那会让你更加矛盾,宿命,是逃也逃不掉的东西,强者的路必须专注而执着,等你真正明白时,才会理解得更深刻,那需要经历,别人帮不了你。”
    “嗯。”撒加点点头,虽然烈的话他不是很懂。
    然后,两个男人就静静的望着天,直至漆黑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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