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府。
    此时的穆府外堂,穆忠武穆忠君兄弟二人坐在上位,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吓人。
    而跪在他们面前的穆尽孝,此时正浑身哆嗦,“爹,二叔,孩儿不孝,知道自己惹祸了......”他那惨白的脸上泛起一阵惊恐之色,“爹,您可一定要救我......”
    坐在上位的穆忠武“嗖”地一声站起了身,一脚狠狠地踹翻了穆尽孝,“老子就他娘该一刀劈了你!”
    “呜呜呜......”趴在地上的穆尽孝发出哭嚎之声,整个人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儿子知错了......”
    见他哭哭啼啼,满脸怯懦的窝囊样,穆忠武作势又要动手,“大哥!”穆忠君一急,直接拉住了自个大哥,看着跪在自己兄弟面前六神无主的侄儿,他面露不忍,“现在怪他也于事无补了,最紧要的是想法子帮他把这事给摆了。”
    “摆了?”穆忠武转过头,不敢置信地望向弟弟,“人命关天的事,你想着给这逆子遮过去?”
    “不然呢?难不成你还要报官?害死自个亲儿子?”穆忠君顶了他一句,继续说道:“哥,你可别忘了,咱们大宣的律法尤为森严,若这事真被摆在明面上,尽孝这小子可没活路了!”
    穆忠君这话不无道理,大宣建国以来,以严法治国而闻名天下。太祖创立的大宣律堪称历朝历代最为严苛的律法,凡惹上人命官司,就算你身份背景再厉害都没用,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对于自己这个三侄儿,穆忠君平日里还是颇为喜爱的,若真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侄儿见官被处罚,他也不忍心。
    “他活该!”穆忠武猛地拍桌,怒喝道:“去那种腌臜之地寻欢作乐,还闹出人命出来了!他丢的是我穆家的脸!”越说他怒气越盛,“你没听见他说什么吗?四万两!四万两睡个娘们!”
    穆忠武直接甩开穆忠君拉着他的手,朝着跪地的穆尽孝又狠狠踹了一脚,“你可真威风啊!拿四万两嫖妓!还他娘的闹出人命来!”说着,他拽起穆尽孝的脖颈,朝着他的脸甩了个响亮的巴掌,“我他妈造了什么孽,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孽子?”
    穆尽孝那张脸被自己父亲扇的通红,可他此刻心中的惧意已经超过了肉体上的疼痛。身为大宣勋贵子弟,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可大宣律法之严苛,他也是心里门清的。比起刑法的闸刀,自己父亲这几拳几脚还真不算什么。
    穆忠武被气得胸痛,揉着胸说道:“这事,我要亲自上报给皇上。”
    “对对对......”跪在地上的穆尽孝连忙出声,“皇上是咱们亲戚,他一定能救儿子!再怎么说,我也是他表哥......”
    “闭嘴!”穆忠武朝着穆尽孝又是一脚,只觉怒火中烧,“我这是要禀明皇上,让他亲自圣裁!你犯了这样的事,谁都保不了你!”
    “今夜你是出够了风头,明儿整个京城都会知道那女子昨夜与你苟合!”穆忠武冷冷地望向穆尽孝,“到时候她的尸体被发现,傻子都能猜到是你干的!”
    “你告诉我,皇上会保你?”穆忠武眼神冷厉,愤然道:“他怎么保?”
    “咚!”穆尽孝听后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只觉浑身瘫软,四肢乏力。他老爹说的不错,若这事被皇上知道了,他不但不会保下自己,反而还要严惩!
    “哥!”穆忠君面露急色,说道:“孝儿怎么说也是你儿子!你真忍心不顾他的死活?”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穆忠武神情冷漠,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抖,“他干出这种混事来,就应该付出代价!”
    “好!你无情,你能大义灭亲!”穆忠君也被自己哥哥这话给刺激到了,当即站起身道:“你不管你儿子!他还是我侄儿呢!我来管!”
    “你拿什么管?!”穆忠武大喝道:“整个快活林都知道咱们这位穆三少阔气呀!一掷千金买佳人,届时发现了那女子的尸体,是个人都会怀疑到他头上!”
    穆忠君瞪着眼,声音低沉,“找个替死鬼就成。”
    “你说什么?”穆忠武猛地望向弟弟,满脸尽是不可置信之色,“你要把咱们整个穆家搭上去?”
    “大哥!”穆忠君皱着眉头,沉吟道:“反正你先别急着上报给圣上,这事,交给我来办!”
    “你办个屁!”穆忠武怒喝一声,甩袖就走。
    “爹!”看着自家老爹拂袖而去,穆尽孝哭的更大声了。
    “放心!”穆忠君一把扶起穆尽孝,面露不忍之色,“这事你爹不管,三叔帮你。”
    “三叔!”穆尽孝声泪俱下,汪汪泪眼中尽是对穆忠君的感激。
    ……
    卯时,天还未完全大亮,洛府的大门便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门房值班的洛家家仆听着声,心下一惊,连忙拉开了大门。
    只见门外站着面色焦急的穆忠君,手中还拿着一个厚厚的包裹。
    “穆大人,您怎么来了?”那家仆认出了穆忠君,面露惊色。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身为看门的家仆,别的本事没有,可京中达官显贵之人他基本都见过,所以大致都有个印象。
    “劳烦通报洛相一声,穆某有事与他相商。”
    “好!”
    家仆不敢怠慢,当即就跑进去传报了。
    片刻后,穆忠君被请入洛府,在洛府的厅堂等候着,座边的桌上还摆放着一盏下人刚上的茶。
    “穆大人这么大老早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身着常服的洛文槺走了进来,从他那系得有些松的腰带就知道他也是匆忙之下待客的;而在洛文槺身后,显然还跟了一人,那人约莫三十上下的年纪,身体显得有些消瘦,但五官极为端正,浑身散发着一股干练之气。
    “洛相!”穆忠君见洛文槺到来,当即就给他行了一礼,“贸然叨扰,只为求洛相相助。”说着,他眼眶发红,“家中不肖子孙,惹祸了!”
    因穆忠君太过着急,话说完后才发现洛文槺身后还跟着一人,顿时有些尴尬,问道:“这位是......”
    “下官齐休平!”洛文槺身后的男子朝着穆忠君躬身行了一礼,“益州赈灾事了后,第一时间便归京了。昨夜拜访恩师,后留宿于师家中。”
    齐休平?穆忠君一愣,脑中思索后,便露出了恍悟之色。前不久益州发生灾情,这齐休平原为户部右侍郎,后被洛文槺举荐,皇帝钦点为益州赈灾总理大臣。此人前去一线赈灾后,展现出了卓越的能力,仅用半月的时间就安抚了所有受灾的百姓,并用不到七天时间给所有灾民带来了救济的粮食,能力与头脑极为出色,近些时日皇帝谈及他时更是赞不绝口。
    此人圣眷正浓,穆忠君也得对其尊重几分,当即拱了拱手,“久闻大名了。”
    “你们二人就无需客套了。”洛文槺摆了摆手,又望向穆忠君,“穆都督刚才所言是何事?”说着,又似乎怕穆忠君多想,当即加上一句,“休平值得信赖,都督直说吧。”
    穆忠君脸皮一臊,咬着牙将穆尽孝的事说了出来。
    洛文槺听后是目露惊愕,一旁的齐休平听完则是脸都黑了,他刚从灾区回来,哪能听得了这个?你穆家少爷厉害,能花四万两睡女人,人灾区的灾民却连几文钱的粮食都吃不上!他焉能不怒?
    “穆某知那小畜生干的不是人事!”穆忠君脸皮黑红黑红的,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可无论怎么说他都是我大哥的亲儿子,也是穆某的亲侄子。所以,穆某贸然叨扰,是想问问洛相可有什么办法,让我这侄儿免于囹圄之灾?”
    “穆都督,您找错人了。”洛文槺叹了口气,道:“此事洛某也没法子帮您。”
    “别啊!”穆忠君当下急了,将自己带来的包裹摆在洛文槺面前,恳求道:“洛相,您......您只要帮了穆某这个忙,往后穆某记您一辈子!”
    洛文槺见此,脸色陡然一变,“穆都督,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一个穆家少爷,好一个显贵子弟!”一旁脸黑的齐休平直接站起了身,突觉一股邪火窜上心头,“一掷千金买名伶,还敢怒而动下杀手!真是猖狂至极,简直是闻所未闻!”说着,他指了指穆忠君,怒声喝道:“穆大人,你可知益州此次大灾,灾民百姓连几文钱的粮食都买不起?”
    穆忠君傻眼了,他没想到齐休平反应这么大。
    “后辈犯法,先辈不思教诲,却暗中行贿意图包庇!”齐休平指着穆忠君的鼻子,怒不可遏道:“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穆忠君猛地拍桌,也被齐休平这话给激怒了,“我与洛相谈事,你个瘟人插什么嘴?”
    “今日齐某所见所闻,皆会上奏于皇上!”齐休平朝着空中拱了拱手,冷声道:“穆尽孝杀人之罪应按律严办,而穆大人,你这行贿之举,也应受到严惩!”
    “你!”穆忠君又怒又急,作势就要动手。
    “不可!”洛文槺拦住穆忠君,继而又转头望向齐休平,“休平,此事不可贸然上奏。”
    “为何不可?”齐休平脸上尽是怒气,“他穆家能做出这样的事,我难道还不能奏?”
    “你糊涂!”洛文槺也急了,他知道自己眼前这个弟子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听到这样的事肯定是想秉公直言的,但穆家兄弟二人身份特殊,掌管着五军都督府。若齐休平当朝参了他穆家,只会给慕党火上浇油的机会,届时这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还轮不轮得到他穆家兄弟二人都不好说了,这与皇上不利,与社稷更是大害。
    “此事,是要告知圣上,但却不可贸然上奏!”洛文槺看向齐休平,正色道:“否则将给朝中奸党可乘之机。”
    “学生不敢苟同!此事之恶劣,唯有昭于天下,以正典型!才能震慑其他宵小,避免再犯!”齐休平此刻怒气正浓,根本就没有把洛文槺的话听进去,气呼呼地甩袖离去了。
    “休平!”洛文槺急声大呼,恨不得扇自己个耳光,“明知他是什么性子,我干嘛让他听到这些啊!”心中暗悔之时,又转头看了眼气鼓鼓的穆忠君,心中更是破口大骂,“你他娘的知道是见不得人的事,刚刚要说的时候为何不提醒我一下呢?”
    一旁的穆忠君指了指齐休平离开的方向,气急道: “洛相......你这收个什么弟子?”
    “穆都督,你也是真糊涂!”洛文槺坐下长叹了口气,“你可赶紧回府吧,叫上彼兄长一同去向圣上请罪才是正事!”
    “洛相,这......”
    “快去!否则将连累你整个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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