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根触须,短短的、胖胖的。它探出一个小脑袋,沿着窗台的行进路线向前走着。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断裂缝隙,它疑虑了一会儿,想要从旁绕过,但那同样是一条死路。
    终于它决心往下走去,这是作为一支工蚁的使命,哪怕它极有可能并不知晓为何要这样做。这一切是刻进dna的本能。
    很不幸的是,缝隙下是一片汪洋,那是下雨残留的积水。它试图挣扎着越过,但很不幸的是没有帮手和伙伴。
    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的勇敢来自于无知和天真。
    李楠收回目光,惨白的墙壁照进她的眼睛里。有时候很难解释动物的利他主义,就像这只小小的工蚁,死在了为群体寻找粮食的路上。
    “未可心病人家属有没有?待会儿要去楼下缴费,”医生正在开各种需要检查的单子,“这个手骨折的比较严重,需要做手术。”
    未可心正龇牙咧嘴闻言立马问道:“啊,那手术多少钱呢?报不报销啊?”
    邱田磕磕巴巴的说:“如果、如果的确是那人打的,可以找他要赔偿医药费的。”
    “你不用担心。”李楠说道,她走到那窗台旁边将窗户关上,那只积水中的小蚂蚁已经不动了。
    “嘶,疼疼疼。医生,疼。”
    “我知道,这不是给你做检查吗?上去拍片子。”
    李楠和他一起走进电梯里,邱田跟在她们身后。这位小民警有一种无法摆脱的萎缩感,就仿佛永远是刚出社会那样,总是试图躲在某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落。
    “为什么?”李楠按下电梯中的5楼按钮。
    “你说这个?”未可心指了指右胳膊,“你可别想太多了,我那就是一个条件反射而已,就算是个陌生人,我也不会就那么看着见死不救的。”
    “哦,我只是想起了什么。”
    “想到了什么?是跟案件有关的吗?”邱田不禁问道。
    “不是,是一只蚂蚁。”
    经过一番检查,得出未可心的右臂错位骨折,需要手术。当天她就住进了医院。
    而另一边徐有初与家属对谈了有半个小时,他气坏了,一度忍不住拍着桌子警告:“你现在当街打人,这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在影响我们办案!”
    “我也没想到她会那样傻傻的冲过来啊,我就是想吓唬吓唬她们,我哪里知道会……”
    “你专门带棍子去,就是为了吓唬她们?”
    刘雯萱的舅舅低着脑袋,自一来警察局,他就被查出了曾经有过偷窃的前科。在三番五次的逼问一下,他终于承认今天聚众闹事的目的。
    “我听说他老公有钱呢,他都把我们家搞成这样了,还不得多赔一些钱吗?我是怕他们赖账跑了,我今天才来。”
    “先不说她们是不是凶手,我就问你,赔偿的金额是你说了算吗?这是敲诈勒索!”
    匆匆赶来的刘雯萱父母脸色也不好看,因着女儿的事,他们都饱受折磨。尤其是做母亲的,似乎短短几天就瘦脱了相。
    “你在这里耽误办案,还惹这么多事……”刘母擦着眼睛,一旁有民警连忙将她扶着坐下,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把一个不相干的女娃娃打了……”
    在最初的疼痛过去后,未可心也渐渐习惯了只能使用一只手的感觉。
    徐有初来看望她时担心她会因此心情不好,特意又去书店挑了几本书。没想到走进病房,看到她正在与同病房的小朋友一起看《喜羊羊与灰太狼》,在青青草原的歌声中,李楠面无表情地翻着手上的一本心理书。
    “咳咳。”
    未可心扭过脑袋看到是他,顿时咧嘴一笑:“你来啦,再不来我真的要闷死了。”
    “姐姐姐姐,后来怎么样了,它们会被吃掉吗?”一旁的小朋友两只眼睛还死死的黏在电视上。
    “会,大灰狼会把它们全部抓走吃掉,over。”未可心丧心病狂地招惹小朋友,后者闻言眼泪汪汪。
    “搁这欺负小朋友呢?”徐有初走到她身边,将带来看病的水果篮与花篮放在一旁。
    “哇哦,我看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没想到生病一趟还有这么多福利……”未可心笑嘻嘻地拆开果篮,将两只橘子滚来滚去的摆弄着。
    李楠见状,便自然的拿过橘子剥开。
    “你赶紧劝劝她,别在这里守着了,我又不是瘫痪不能自理。”
    李楠说:“等我走了之后,你就会躲进被子里,悄悄的哭鼻子。”
    “姐姐这么大的人也会哭呀?”小朋友又嚷嚷了起来。
    “乱讲,我才不会呢!”
    “况且你的家人都不在身边,你现在这样,生活上也不太方便。”李楠说到,“我已经跟单位请了假,准确说他们也希望这段时间我不要去单位。”
    “可是,可是……”
    李楠撇了她一眼:“你觉得不自在,因为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就把我当做一盘摆放在这里的花吧,我不会打扰你的。”
    徐有初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掏出那些书堆在她的面前:“没事儿没事儿,有时间多看看书。”
    未可心一看,都是什么《我与地坛》、《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我这手养几个月就好了,又不是真的残疾了!”
    “道理是相通的,你啊。”
    徐有初告知了他们目前案件的进展,又说因为李楠现在的情况很敏感,如果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通知他们。
    “那个死者家属不会再来找事吧?”
    “他要被拘留了,如果你不接受调解的话。”
    未可心叹了口气:“虽然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无论如何这孩子都回不来了。可就算再怎么伤心,也不该像今天这样……”
    徐有初与李楠对视片刻,他说:“你别想那么多了,就待在这儿好好养病吧。”
    正说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徐哥,你赶紧回来一趟,他们在垃圾桶里搜出了证据。”
    几根稀疏的白发在风中飘着,郑国伟见到一张湿漉漉的纸条,在生活垃圾的臭味中耐心的听着一位清洁工大爷说话。
    “这东西我没印象……早上的时候这里没什么人。我大概4点多不到5点的时候来到这里,每天的工作都差不多。我今天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垃圾桶是满的,我扒拉了几下,就见着一件校服。”
    “校服?”
    “对,我想着这校服好好的,如果不要了还能自己捡来穿。就把它拿了出来,可是没想到这...这上头有血,而且……还是三中的校服。这血看上去、看上去就像是人血…”
    原本象征着青春活力的校服,如今却污泞破烂。
    老头说,他想到最近民警们都在搜查这一片地区,或许是什么重要的线索,他才赶紧的打电话报了警。
    的确,他们在现场最先注意到的是丢在一边的羽绒服,那件羽绒服很大,只能够外穿。而当时现场中发现死者时,她仅仅只穿着一件较为贴身的保暖内衣。
    这样的天气,死者不应该主动将这么多衣服全部一件件脱下。
    “小徐,”郑国伟徒劳地薅了一把为数不多的头发,“你怎么想?”
    “很难解释。在寒冷的地区曾有过这样的案例,死者因在极度寒冷的情况下得了湿温症,他反倒会觉得热,因此将衣物一件一件全部脱下。但这种情况下衣物会离死者不远,而在这起案子中这件衣服显然是被凶手丢到这里的。”
    “可带走这件衣物又有什么用呢?死者的身份信息非常明确。”
    “有一个可能性是,这件三中校服对于凶手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而在衣服口袋里搜出的纸条,给了案件一个巨大的突破口。
    ——纸条上正是那晚方慧写给刘雯萱的纸条!
    但在上面与李斌所得知的内容稍有出入:
    “雯萱,我们和好吧,不要再冷战了。今晚就在学校旁边的工地上,我让我男朋友去把话跟李斌说清楚,以后大家互不招惹。你告诉李斌吧。”
    徐有初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这张纸条原本我们认定就是方慧所写,这上面的内容有些出入,看来我们得在跟她谈谈了。”
    再次见到方慧已经不是在学校的办公室里,而是在警方的审讯室里。
    “我不知道,我没有杀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尽管过了一天,但方慧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平复。据他的父母所说,这两天她都需要靠药物才能够进入睡眠,否则便会惊醒。
    “警官们呢,这事儿非得问我女儿不可吗?她也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与好朋友走得近一些,吵吵架都是孩子们之间的事,”方妈妈捂着心口,“我这女儿也是我们家的宝贝啊。”
    “阿姨,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您有女儿,应该明白失去女儿的父母的心情。”
    方妈妈听了,含着泪点了点头。
    “方慧同学,请问在刘雯萱失踪当晚,你在哪里?”
    经过检验科分析比对,发现从垃圾桶捡回的校服上的血迹与死者的血迹属同一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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