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美琼接着就去找师攻玉,先报告了签名进展以及陈甫正的具体要求。师攻玉一听很高兴地说:“万事开头难,”他边说边签了自己的名字,“先有了陈董和我的签名,其他人多少要给你一点面子。”
    齐美琼又找到姚继业,请求签名表示原谅她的冒犯。
    “你也没有冒犯过我呀!”姚继业说。
    姚继业笑着,露出白白的牙齿来,可就是不签名。
    “如果你肯原谅我,就请你签个名吧!”齐美琼既像在请求,又像在提醒。
    “不用签什么名了,”姚继业十分大度地说,“你根本就没有得罪过我嘛!”
    姚继业原本没有什么坏心,但无意之中却使齐美琼感到为难。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要挨她骂,说他一点悟性都没有;但这时候,她不敢骂。
    “我以前经常得罪你。”齐美琼说。
    “是吗?怎么我想不起来呢?”
    “我骂过你,说你什么都不懂。”齐美琼设法让姚继业想起来。
    “噢!那叫什么骂呢?我本来就不怎么懂嘛!再说,谁又能懂多少呢?谁也不是神仙,哪儿能什么都懂呢?”
    “我还指责过你不负责任。”
    “你指责得对,比起你来,我负的责任是小得多。”
    “我还说你管理无方,技术部一片混乱。”
    “你骂得对,所以我才会改进,技术部才会进步呀!”
    “那么你是愿意原谅我了?”
    “你没有错。何必要我原谅呢?我应该向你学习。向你致敬!”
    “那你是不讨厌我了?”
    “当然。我还要感谢你呢,你帮了我那么多的忙。”
    “好吧,请你签个字。”
    这样,姚继业就签了字,只不过名字后面不是“原谅”而是“感谢”两个字,表示他很感谢齐美琼。
    得到姚继业的签名后,齐美琼放下心来。她顺便看了看技术部其他人,觉得没有把握。就采取了欲擒故纵的策略,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齐美琼找到钟涌浪后,吸取了在姚继业面前得到的教训,变换了一种问法。
    “钟经理,你讨厌我吗?”齐美琼诚恳地问。
    “齐小姐,你今天怎么啦?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可爱?”钟涌浪问。
    “你能不能帮我签个名?”齐美琼递上名单,指着钟涌浪的名字问。
    “当然可以。”钟涌浪爽快地签了名。
    “后面加一笔,你可以写上‘原谅’两个字吗?”
    “原谅你什么呢?你又没有什么错!”
    “就算原谅我一直以来对你们电气部照顾不周吧!”
    “什么话!你还要怎么照顾我们呢?你已经够照顾我们的了。”
    “我的工作总是有待改进的,我就不具体说了,只要你对我过去的工作疏忽表示原谅就可以了。”
    “好吧。那就不客气了。”钟涌浪终于在他的名字后面添上了“原谅”两个字。
    齐美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已经有了四个人的签名,齐美琼总算有了一点信心。师攻玉更是感到有了希望。他又向齐美琼面授机宜:“梅工那里你先缓一缓,估计他很难原谅你;技术部的其他人,除了姚继业之外都不会是省油的灯,要作为重点来攻打。你先去找现场的几个头签名吧,我已经打过招呼了,量他们不敢怎么难为你。”
    齐美琼依言就去了现场。焊接部、加工部、装配部三个部长,个个见了齐美琼都如临大敌。
    容金石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无论齐美琼说什么,起先就是不签字,还说什么“我哪儿够资格呀?”最后,齐美琼是捉住他的手,手把手地签上了名字,又添上“原谅”二字的。
    时润根倒是拿出了十二分的配合精神来了,表示只要齐美琼吩咐,要他干啥他就干啥,莫说是签个名。但他又借故说自己的手比较脏,在签名之前必须充分做清洁,于是跑到厕所去了;而这一去竟有半个小时没有出来。齐美琼左等右等,老是不见他出来,又不好发作,只能在机器旁生闷气。等时润根签过名,齐美琼差点又骂了:“你刚才是不是掉进厕所里了?为什么这么久都爬不出来呢?”但她知道自己可以随意骂人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因而强忍住了。
    最叫齐美琼生气的还不是时润根,而是秦泰。他一见齐美琼拿着名单笑吟吟朝他走过来就跑,还边跑边讨饶:“齐小姐,你等等,我们改,我们改!”——他们改什么?真的是叫人莫名其妙。齐美琼自知追不上秦泰,就强忍怒气站在一台胶料冷却机的风冷门旁边等着。她看见门的缝隙很大,确实需要修改,但此时她的心思不在工作上,哪里顾得了那么多!等着等着,齐美琼脸上的怒气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忧虑和伤感。她真的服了,就像孤独的孩子盼娘归一样盼秦泰回到机器旁来。当秦泰探头探脑折回来的时候,齐美琼不是怒目圆睁,而是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秦泰见母老虎并未发作,便小心翼翼上前并按要求签了名。
    如果说,这一阶段的签名使齐美琼哭笑不得的话,那下一阶段的签名就使她感到步履维艰了。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副面孔——置之不理,理由也一致:“工作忙!”就这样,一耽误就是好几天。
    当陈甫正向齐美琼要签名结果的时候,齐美琼硬着头皮把考勤表给了他。
    陈甫正一看签名的那么少,就对齐美琼说:“瞧见了吧,不是我不任命你,是员工们讨厌你。虽然做主的是我,我不也得顺应民心?大家讨厌你。我就不好任命你了。所以。我看你还是安于现状吧!”
    齐美琼一气之下就向师攻玉递交了离职申请。师攻玉企图挽回局面。拒绝签字,无奈齐美琼又撒泼了,冷不丁地在师攻玉下巴上咬了一口,然后捉住他的手硬是签了字。
    “以后你要自己保重,我要走了;我就不信,离开琳达我就会饿死!”她气咻咻地说。
    师攻玉哪里肯放,急忙上前拼命将她拉住,齐美琼也拼命挣脱。硬是把他撂倒在地上。但师攻玉是坚强的,即使躺在地上也不松手,紧紧地拉住她,使她一时走不脱。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师攻玉一边流泪一边说。
    两个人相持了一会儿,等师攻玉缓过劲来,就起身抱住齐美琼,疯狂地在她脸上、身上吻着,最后竟跪了下去。将头埋进她的两腿间。
    齐美琼心软了,蹲下身子。抱住师攻玉的头,温情地叫道:“玉儿!”
    “琼儿!”师攻玉仍然哽咽着。
    “好!我不走,我豁出去了,我就是为奴当仆也一定要得到所有的人签名!”齐美琼发疯了。
    “我谢谢你,我谢谢你!”师攻玉破涕为笑,站立起来,不停地朝齐美琼作揖。
    齐美琼坐下来,师攻玉就坐到她身边,两个人都需要休息,也需要重新理出一个思路。他们两个人都有点后悔:齐美琼后悔自己不够冷静,处事太冲动;师攻玉则后悔自己失态了,没有一点大将风度。
    “师总,你还得帮帮我。”齐美琼不无忧虑地说。
    “唉!”师攻玉做出一副沉着的样子来,“帮你不就是帮我自己吗?”
    “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该这么早就放弃。”齐美琼试图重新树立信心。
    “是呵!”师攻玉尽量用老成的语调说,“尺蠖之曲,以求伸也,你暂时委屈一下,等你当了副总经理,就什么都好了!”
    齐美琼一听这话,顿时流下热泪,感激地看着师攻玉。
    这么多年来,两个人一直一唱一和,搭配得如鱼得水,也不知打败多少对手,使他们个个臣服。尽管师攻玉常常对外说:“齐美琼挨我的骂最多。”但实际上,这只不过是师攻玉掌握平衡的一个伎俩而已——他压根儿就没有真的骂过齐美琼,总是把她当知己一样对待,两个人狼狈为奸。他之所以要那么说,无非是暗示人家:“挨骂不一定是坏事,齐美琼就因为能挨骂才成了我的亲信的。”自然,这一招是很管用的,许多人都觉得挨骂越多就越受器重,因而也就越有前途了:他们俯首帖耳地挨骂,挨过骂后还不忘向师攻玉展现笑容——一种乖顺的笑容。
    但是,记仇的人总是有的,而且不能说记仇的人就一定不好——有的时候,一个表面上不记仇的人可能更加阴险,或者根本就是一个失却公心的人,一个毫无责任心的人。那些记仇的人,当然不想要齐美琼偿还什么,因为他们知道那是不现实的,但心里所受过的伤痕并不会说抚平就可以抚平的,往往会留下永久的疤痕。
    也许虞淑瑾和陈效邦不知道,由于他们的参与,琳达骂人的现象得到遏制——连师攻玉骂起人来也没有那么凶了。大家当然会由衷地欢迎他们,哪怕他们什么也不做。
    其实,只要齐美琼能够将属于她的那点工作料理好,并没有什么人会存心算计她;但她心虚,总觉得有人要对她不利了。她是得罪过梅斯柏、童梦瑶以及技术部其他人,也得罪过秦泰、时润根、容金石他们,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就算计较她,也没有人会趁机报复,只不过要真心原谅她也是很难的——她曾经实在太可恶了!
    齐美琼自然知道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不好,可是要她改变也非易事。如果要她留在琳达当一个安分守己的助理,她很难做到,即使她很喜欢师攻玉这个上司。所以,她不得不再一次放下架子,准备去请求那些员工的原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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