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杀了我……我是狗……我只是一条狗!杀了我啊!杀了我这条狗啊!
    自得知真相,孑子万念俱灰,沉浸于识海无法自拔,似溺水之鱼。
    绝望而可悲。
    或因方才被泫宸魈踢在喉颈,他的声音极度沙哑,更显粗粝,令人听着涩耳灼心。
    泫宸魈无视孑子癫痴之态,掌心用力,长剑贯穿孑子肩颈,复又偏头对刃血冷冽吩咐:将他与泫宸泰关起来,多加留意,别让他们自尽。
    是。
    刃血与裴刈分别提起一人,向着瑞贤王府外走去。
    裴刈面色如常,专心完成殿下交代之事。
    刃血则是啧声连连,似在感叹,又像是敬佩。还向昏迷的孑子投去怜悯目光,倒是添了几分多愁善感之味。
    你这臭小子!总是搞些怪动静!能否上点儿心?若是叫泫宸泰趁机溜走,殿下饶不了你!裴刈搡了刃血一拳头,声色肃厉道。
    刃血揉揉胳膊,笑得没心没肺,我就是感慨一下嘛!殿下可真够狠啊!在孑子临死前告诉他身世,被亲哥哥当作狗来养!这换谁都受不了啊!简直是杀人诛心!
    哼哼!裴刈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颇有些扬眉吐气之意。
    那是自然!孑子助纣为虐!与虎谋皮!帮着泫宸泰做了那么多坏事!曾经还将王妃吓哭,此次又替泫宸泰劫王妃回皇城!且等着殿下好好折磨他吧!这该死的垃圾!
    你说的在理!
    刃血竖起大拇指,继而帮着裴刈理顺凌乱发丝,酒窝喜意盈盈,还是小裴了解殿下!小弟佩服!小弟为你整理一下鬓发,别过会儿与你家春枣姑娘见面,再吓到她!
    还知道你是小弟?!裴刈笑着捶他脑袋,那还不唤我裴大哥!
    好的!老裴!
    喂!你这臭小子!
    瞧着刃血裴刈你追我赶的欢闹模样,风水清忍俊不禁,笑音明澈动听,洗涤心灵。
    泫宸魈亦被这笑声所感染,唇畔泛起柔漪,方才的戾色阴鸷尽数消失。
    他褪下自己的狐裘绒氅,将风水清裹得严严实实,拉过她一双小手包于掌心。
    冷不冷?我们回家吧。
    好呀!我们回家。
    风水清笑中含泪。
    此事的始作俑者——泫宸泰,已被擒,昭示着一切尘埃落定。
    他们刚刚接到消息,皇宫那边同样进展顺利。
    大哥与凌傲先是解救下被软禁于寝殿的皇帝,之后联合阎冢,肃清宫内泫宸泰布设的眼线。
    至于段伯祺与其党羽,已化身为温水青蛙。
    水,即将沸腾,他们必定如遭汤镬之刑,被滚水活活煮死。
    邪不压正,除暴安民。
    这些蛀虫,也该是时候清理干净。
    段府。
    段伯祺与段璟刚由年宴归来,二人今夜开怀畅饮,双颊皆渲醺红。
    相比于段璟的醉山颓倒,段伯祺则更清醒些。
    故而,他灵敏嗅到儿子身上散发的浓重胭脂味,忙抵住鼻孔,低声悄语:你的正妻刚有孕四月余,你仍在守期,这事儿若被你太祖母知晓,还不得扒了你的皮!
    哎呀爹!您可千万替儿子隐瞒!段璟五官皱成一团,却也难掩yin邪之色于双眸满缀。
    边言语,他边合起两只手掌,搁在胸前搓来搓去,极尽讨好。
    太祖母因她有孕,怕她气伤胎儿,将我房内那些妾室都打发了!爹,您也是男人!请您要理解儿子!儿子实在是……忍不住了!
    哎……赶紧去!赶紧去!完事儿将人速速送出府!你这扶不上墙的东西!
    段伯祺按了按胀痛不已的太阳穴,语气不善。
    闻言,段璟一张大嘴咧到耳根,宛如偷到鱼腥的野猫,兴奋而yin逸,多谢爹!多谢爹!
    望着儿子欣喜若狂的放荡背影,段伯祺恨铁不成钢地深深叹息……
    哎!
    他一共只有两个儿子。
    老大一根筋,脑子不灵光。
    这个小儿子倒是活泛机敏,却仗着自己是段家人,成日胡作非为,横行霸道!
    那点玲珑心思根本不往正地儿使!
    只知沉迷美色!流连青楼!妾室暖床一茬一茬儿地往回捋!
    若说为段家开枝散叶,得来个子孙满堂,他与家中老太祖,必然不会干预段璟这男女情事。
    可儿子这造人能力,竟当真随了他根儿!成婚多年,也未能造出来个一儿半女!
    眼下儿子的正妻好不容易有了喜,当然要仔细照护!万事遂她意!
    然则段璟这团色泥,年宴上不知看中哪个狐媚舞女!猴儿急着赶回来,誓要尥牛蹄,戴耕犁,刨上那舞女二里地!
    虽说与风麓山势不两立,但身为人父,他不知偷偷嫉妒过风麓山几多许!
    风麓山亦有两个儿子。
    一位骁勇善战,一位才华横溢。
    哪怕段璟有他俩一半儿出息,他都不至于如此糟心!
    正当段伯祺长吁短叹之时,管家急急冲进院儿里!
    他六神无主,步履慌乱,一只脚绊在门槛儿,摔了个狗啃屎!
    见状,段伯祺眉心骤拧!愀然不悦怒斥:让鬼撵了?做事如此毛躁?
    段璟那怂样已足够令他心烦。
    怎么老成稳重的管家也变得毛手毛脚!真是一个两个都来给他添堵!
    老爷…老爷…是是…风……
    管家话音未落,一道魁壮健硕的身姿蓦然出现在门口!
    段伯祺本就于宴席间饮了不少酒,这会子恰好酒劲儿上头,眼前景象重了影。
    他费力聚焦眼神好半晌,才瞧清门口之人……
    竟然是风水浚?!
    他……
    他不是对战溟幽时身负重伤,正在浔江城养伤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段伯祺毕竟是条老狐狸!惊诧仅存少顷,便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就算风水浚归来又如何?!
    风水浚可是朝廷通缉犯!
    被罢职后竟敢私自离开皇城?!
    他还未下令将犯人缉拿归案,这会子反倒自己送上了门儿?!
    思于此,段伯祺愈发有底气,天塌下来还有瑞贤王撑着!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顶!
    况且,清凛王与太子双双薨逝!他还有何可惧?!
    来人啊!将朝廷要犯风水浚拿下!段伯祺脖子一梗!喷着口水大喝!
    闻得命令,数十名身覆银甲的士兵倏尔出现!由四面八方向风水浚涌去!
    然而在绝对力量面前,他们的围攻不过是蜉蝣撼树。
    区区眨眼间,便被风水浚打得丢盔弃甲,一个个儿滚在地面捂住伤处直哼唧。
    你……你大胆!竟还敢负隅反抗?!段伯祺哆哆嗦嗦指向风水浚,下意识向后挪步。qs
    眼瞧着局面陷入僵持,温润如玉之音打破沉静……
    哈哈哈……风将军,看来本殿来得正及时!你们先行队太快了,可叫本殿追得好苦!
    是泫宸煜。
    原来
    ,自泫宸魈与风水浚等人从浔江城启程后,泫宸煜也即刻动身。只是他并未御马疾行,这才姗姗来迟。
    再观段伯祺,他那为数不多的硬气,自打瞧见泫宸煜,便消失无影!
    他脑子发懵!双膝发软!
    扑通一声跪伏于地!
    微……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究竟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喝多出现幻觉了吗?
    太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这这……
    这可是实打实的大活人啊!
    瞧段伯祺冷汗浸透额鬓的惊愕状貌,泫宸煜朗声轻笑,澄净嗓音和煦如故,却令段伯祺心内……越来越没底。
    段大人最近可真是忙得很!一边为风大人扣帽子,一边增税欺民,还养了这许多私兵!估计这皇城都快被段大人收入囊中了!
    微臣……微臣没有,还请太子殿下明鉴……
    段伯祺竭力平稳心虚,头埋得更低,只敢垂视自己新制的缂金丝缎绒礼服袖角。
    好歹他也算叱咤朝堂多年,很快便将来龙去脉理了个通透!
    既泫宸煜安然无恙,还言之凿凿道出他近日行事。
    即表明太子殿下已完全掌握实情!
    之前的死讯,怕是欲取故予。
    由此看来……
    清凛王或许亦是诈死!
    一切皆是兄弟二人暗中谋计!
    让他与泫宸泰放松警惕。
    最终一网打尽!
    事已至此,唯有明哲保身,方能留住小命!
    想到这儿,段伯祺重重叩首,额击地面响声隆隆,太子殿下!请您听老臣解释……这都是瑞贤王殿下逼迫微臣啊!若微臣不依,他……
    哗啦啦……
    纸片纷落,截断段伯祺口中话语。
    泫宸煜早就料定,段伯祺会委罪于人,索性取过准备好的罪证扬洒于半空。
    段伯祺颤颤巍巍拾起一张张卷宗,上面清晰记录他笼络朝臣诬陷风家的事实。
    桩桩件件,证据确凿,不容他有丝毫辩驳余地。
    段伯祺悚然失言,掌心捧托的纸张,同他双手一起颤抖起来。
    段大人,您看看,这上面可还详细?若有遗漏,劳烦段大人在刑部亲笔补上。
    言语之间,泫宸煜摆摆手,两名侍卫上前,将跪地的段伯祺架起。
    他的双腿软似面条,双臂耷拉着随身体甩来甩去。
    整个人仿佛泄了气的球,面如土色,呆若木鸡。
    恰逢段璟也从别院儿被带了出来。
    他仅穿了一条赤红色亵裤,肥油满腹,大肚翩翩,肥肉伴着他剧烈挣扎而摇摇晃晃,不堪入目至极。
    方才,他刚解开美人儿的抱腹绳结,门外突然闯入十几名凶神恶煞的锦衣侍卫!惊得他瞬时软了下去!
    他反抗无果,未等穿衣。
    又被拖到室外!
    这群侍卫是要造反吗?!
    他可是当朝首辅之子!
    他们岂敢动他?!
    正值寒冬腊月,赤身露体的段璟瑟瑟发抖,一双芝麻小眼却气得滚圆!
    他刚欲破口大骂!
    余光瞥见身长玉立的太子殿下,正略隐鄙夷地斜睨他。
    段璟心头狂跳!吓得全身肥肉跟着发颤,嗷一嗓子尖叫出来……
    泫宸煜?!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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