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大宅,气氛很紧张。
    时钟过了十一点,季正堂仍旧端正地坐在客厅,家里的佣人都大气不敢喘一下。
    王叔候在旁边,额头已经浸出一层冷汗。
    正踌躇间,只听老爷发话:“小兔崽子人呢?”
    “老爷……”
    “你也别为难王叔,我就在这里,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门口,季风携着一身月色,神情凛然地站定,五官依旧柔和,但浑身上下都透着淡漠和疏离。
    季正堂略显浮肿的老眼,朝着门口的方向眯了眯,原本憋了一肚子火的他,看到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亲孙子时,火气忽然就熄灭了。
    “少爷,老爷等你很久了,你就跟他认个错,别犟。”王叔小跑上前,偷偷凑到季风耳畔,轻声劝说。
    “老王,你下去!”季正堂神色不明,命令道。
    “老爷,身体要紧……”
    “啰嗦,我让你下去,你聋了吗?”
    “老头子,你有气就冲我撒,别为难王叔!”在爷爷面前,季风总是不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明明来的时候,他就提醒过自己一定要始终保持无所谓的微笑。
    懊恼情绪作祟下,他跨步上前,疾步走近季正堂:“我的人生,不需要你来左右!”
    “放肆!”
    “兔崽子,我是你爷爷!你一口一个老头子地喊,想找打啊!”
    王叔看到老爷抡起拐棍,快要打到少爷了,吓得赶紧跪地,一把抱住老爷的大腿,急促道:“老爷息怒!少爷可是您的亲孙子啊!”
    话音落下,季正堂就打不下去了。
    可再看亲孙子那双仇视他的眼睛,明明他有一双跟他父亲一模一样的温和眼睛,里面却偏偏装满了自我折磨的戾气。
    季风无畏地迎上那只拐棍,无视面前老人眼里的复杂痛心神色,儒雅的脸庞上勾起一抹嘲讽,语调平静道:“季正堂,我不会给你机会毁掉我的!”
    “兔崽子!”季正堂气结。
    “少爷,少说两句吧!”王叔真是头疼了,这对祖孙只要碰面都是火星撞地球,何苦呢?
    冷眼瞥了眼面红脖子粗的老人,季风也不再说话,径自转身离开。
    “兔崽子,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面对孙子的时候,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季正堂,总是情绪失控,本以为这次见面会不同,可结果还是这样,“老王,你赶紧把兔崽子追回来!别让他出事儿!”
    “哎,老爷我马上就去。”王叔得了嘱咐,立马小跑着追上了季风的脚步。
    老宅子里,又恢复了静谧,大厅里,季正堂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脑海里的思绪,不自觉地飞到了十年前……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院子里的花开得特别旺盛,鸟儿也叫得很欢快。
    季氏集团也等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整个家族在国外努力了半个世纪,终于在美国上市成功。
    为了促进集团股票的股价,季正堂同时发布了儿子跟当地政要女儿联姻的利好消息。
    此消息一出,瞬间轰动了整个金融界,季氏股价在收盘前,直接涨停,创造了一个商界神话。
    只是,事与愿违……
    “少爷!”
    “少爷,你是回别墅,还是会公寓?”
    “哎呦……”
    季风在前面走得很急,听到王叔呼痛的声音,连忙驻足回身:“王叔,你怎么了?”
    王叔单手扶着墙壁,另一只手扶着老腰,笑得和蔼:“少爷,你的心明明这样软,为什么在老爷面前,总要装得那么冰冷,其实老爷他……”
    “如果你还要继续替他说话,从今天开始你也别跟着我了。”季风收回目光,径自转身。
    见状,王叔急了,他不想少爷孤单地生活,他是看着少爷长大的,从小到大少爷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眼泪,别人甚至老爷都不清楚,他却一清二楚。
    “少爷,你跟糖心小姐告白失败了,以后怎么打算?”
    话音落下,王叔偷瞄少爷,果然少爷停下脚步了。
    他连忙小跑上前,不再继续老爷的话题,探究式地询问:“那个凌梓墨对糖心小姐似乎也很在意?”
    “青梅竹马的感情,说不在意也是假的。”只要想到那个让他温暖的少女,情绪就会立刻变好,季风若有所思道。
    “少爷,今天晚宴上那对陈氏姐妹似乎对你势在必得。”
    “除了夏糖心,我谁都不要!”季风眸光坚定,温和的脸上神情一片肃然,就像是捍卫自己的领地,周身透着若有似无的煞气。
    “那少爷得加把劲喽,显然,你现在落后给糖心小姐的竹马了。”
    闻言,季风忽然转头道:“爱情是让人生,不是死,我不会像父亲那样懦弱,任由别人摆布人生的!”
    季风是季风父亲和母亲真心相爱的结晶,只是季风的母亲是个普通人,并没有雄厚的政治背景,不符合季正堂的联姻标准。
    说起往事,总结起来就是个老土的故事,父亲棒打鸳鸯,儿子带着心爱的女人和孩子私奔,结果在逃跑的路上和心爱的女人罹难,只留下孩子一人在世上,从此孩子被祖父接回……
    迷迷糊糊间,糖心觉得鼻子好痒。
    “阿嚏!”
    睁开眼,一张完美的侧颜,清晰地映入眼帘。
    他,睡得很熟,看来真得很累了。
    脑海里,浮现出凌梓墨背着她一路走的画面,手不自觉的摸向了唇瓣,柔软的触感还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想到那个吻,糖心不由觉得脸颊烧得慌……
    这时,手机铃响了,紧跟着凌梓墨也醒过来了。
    糖心拿着手机,清了清嗓子,佯装若无其事道:“你睡得跟猪一样沉。”
    “打呼噜的人,没资格说别人。”凌梓墨俊眉上挑,气闷道。
    低沉暗哑的声音里,还透着迷离的惺忪睡意,偏偏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讨喜。
    郁猝间,糖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按下接听键,只听电话那头响起小喇叭焦灼的声音:“夏夏,快来救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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