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渊不明所以,只好乖乖地跟在夜晚身后,走进了院中。
    时值冬季,院中的梨花树叶子凋零,光秃秃的枝桠显得格外寒碜。踏入房门,季羡渊猛然停下了脚步,书房中站着一名男子,男子背对着他,欣赏着挂在墙上的字画。季羡渊愣愣地望着这人的背影,无法再移开一眼。这个背影,只懂事以来一直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中。此刻,他心中的感动大于震惊。他以为十七年前的一别便是天人两隔,想不到此生还有相见的机会。他抿了抿唇,压抑着心中激动的情绪。
    听到动静,云清儒转过身来,看到夜晚和季羡渊,温和一笑“你们来了?”
    夜晚打量了一下云清儒的脸色,心中一松,不管他是否能接受事实,起码还是恢复了平静,心中的创伤只能靠时间慢慢来愈合了。
    云清儒看到愣在当场的季羡渊,不禁微笑“吓到你了?”他走上前,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头,却发现眼前的季羡渊不再是只到他腰间的小男孩了,不禁揶揄道:“小渊长大了。舅舅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摸你的头了。”
    季羡渊从自己的情绪中反应过来,他紧抿下唇,摇了摇头,将头凑近云清儒,略略弯了弯身子,示意他动手摸头。
    云清儒忍不住轻笑,伸手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发,慈爱道:“小渊还是跟以前一样,完全没变。”
    夜晚哑然失笑,想不到季羡渊跟她的反应一样。这是一种心理上的依赖,一种亲人间的羁绊。茫茫人海中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心灵上地依靠,让自己在前进的道路上不畏挫折地走下去,云清儒便是她和季羡渊的心灵依靠。
    夜晚动情地抬头望向云清儒,他就是有这种魅力,能让人情不自禁地亲近他,无怪乎季羡渊从小当他是偶像,念念不忘。夜晚心中的骄傲油然而生,她的父亲。有一种能让人信任的强大力量,这种力量无法具体指出来,却能在细微之处感受得到。她才刚与他相见,便有这种深深的体会,季羡渊和他相处了十多年,想必有更深的体会。
    这一刻,她对席素音的怨恨消弭了,之前她只是理解席素音地做法。心中却隐含不满,如今她见识到云清儒的人格魅力,完全明白了席素音坚持了十七年的原因。如果她是席素音,也一定会铤而走险,只求他重新活在这个世上。
    季羡渊伸手摸上自己的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抬头注视着云清儒。声音沙哑地喊了声“舅舅”
    云清儒再次亲昵揉了揉他的头,一如十七年前一般,他含笑道:“我在。”
    季羡渊再次抿嘴,强忍着哭意,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像小时候那般。一不顺心就在舅舅面前哭,等他安慰自己,哄着自己。他长大了,有自己的责任了。但是,再次看到舅舅,他只想痛哭。他想像十七年那般,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这次。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喜悦。
    云清儒好笑地摇摇头,眼瞳中隐藏着内疚和自责。他伸手揽住季羡渊。笑道:“好了,不要这副样子了。回头买冰糖葫芦给你吃。”
    季羡渊扑哧一笑,转而抗议道:“舅舅,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云清儒大笑,手上用力地揉捏他的头“在舅舅心中,你永远都是小孩子。”说,温柔地望向夜晚,温和地道:“小晚也是一样。”
    夜晚甜甜一笑,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愿意做小孩子。
    激动地情绪过后,季羡渊心中的疑惑升起“舅舅,你不是”这个词,他无法说出口,这是他和悠然山庄这十七年的痛。
    云清儒轻叹一声,刚想出言解释,夜晚抢先道:“爹,还是我跟表哥说吧。”
    夜晚将招魂之事粗略地跟季羡渊说了一遍。
    季羡渊听过后,对噬魂教的恨意也淡了不少,他转念一想,立刻想通了夜晚被绑的真相“难怪席素音会绑走你!”虽然他不知道席素音绑走夜晚地真正目的,却能想到了两者中相连地地方。
    云清儒转头望向夜晚“什么被绑?”
    夜晚干笑“爹,别听表哥乱说,其实是席素音请我去噬魂教看你。”
    夜晚此番勉强的说辞云清儒并不相信,不过他向来不会勉强别人说其不愿意说的事,于是也不多问。
    季羡渊细细地跟云清儒说着他这十七年的生活,对云老庄主逝世的细节却避而不谈。
    云清儒心中明白季羡渊的用意,也不开口说破。他慈爱地摸了摸季羡渊的头,轻叹道:“小渊,这十七年辛苦你了。”
    季羡渊摇摇头,脸颊微红,有点羞愧“其实我并不多理事,山庄地事多半是秦伯在管。这些年还多亏了秦伯,不然,悠然山庄”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转移话题道:“秦伯也很想念舅舅你。”
    云清儒点点头“辛苦秦叔了,过段时间我会回去探望他的。”
    季羡渊思索了一番,说道:“舅舅,为了避免一石激起千层浪,你重生之事只能让亲近的人知晓,外界知晓了只怕”
    云清儒点头微笑“这一点我也有顾虑,如今武林新人辈出,绝大多数人没有见过我,只要避开武林老一辈便可以了。”
    夜晚犹豫了下,开口道:“若行也在这里,难道也要瞒住他吗?”
    凤若行刚来到便听到这句话,他心中一动,闪身躲在隐秘的角落,往屋中望了进去。在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云清儒。他有点疑惑,这个男人是谁?
    云清儒饶有兴致地问:“若行?他是谁?”
    夜晚脸一红,撅嘴道:“爹,你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一旁的季羡渊解释道:“他是浅草堂地堂主。浅草堂是一个收集情报贩卖情报地机构,并没有纳入武林门派当中。”
    云清儒点点头,又细细问了一些关于浅草堂地情况。
    躲在暗处的凤若行不禁讶异,他是夜晚地爹?云清儒?他心中隐隐觉得奇怪,侧头想了一会儿,悄然离去。
    云清儒朝着门外望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爹,怎么了?”夜晚转过身往门外望去,外面并没有异常。
    云清儒微微一笑,摇摇头,恢复了常态“并不需要刻意瞒住所有人。如今的我看上去跟十七年前别无二致,就算被武林老一辈的人看到了也只会是认为人有相似。只要我们小心一点便可以了。至于你刚才所说的那个若行,告诉他事情地经过也无妨。”
    夜晚和季羡渊点点头,将这件事撇过不理,转而跟云清儒谈论其他的话题。
    凤若行离开了浣纱楼,走到大街上。如今是冬季。临安街上一如既往地热闹。凤若行不走大道,只拣着僻静的小巷行走。七拐八弯地走了一段路后,他来到一条小巷,停在一幢房屋的后门前面,和小巷一墙之隔的是热闹的大街。
    凤若行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
    小门应声而开,开门的是一名相貌平凡的中年男人。看到凤若行,他不卑不亢地躬身道:“公子。”
    凤若行点点头,跨入门内。吩咐道:“告诉闲情,说我来了。”
    男人领命退下。
    凤若行来到一间书房模样地房间,坐到了书案后,凝神沉思。
    半刻后,有人敲门。
    “进来。”
    闲情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她将茶水递给了凤若行,开口道:“公子。刚想找您。”
    凤若行端着茶。开口道:“什么事?”
    “刚收到了一个情报,跟夜晚有关。”闲情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迟迟不肯继续开口,似乎在组织语言。凤若行心中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于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闲情顿了顿“上次公子您吩咐我们密切注意噬魂教,我们发现了,发现了”她觉得这个情报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云清儒早在十七年前去世,这是武林上众所周知的事情,现在竟然有情报传回来说他还活着,怎么能让她不感到诧异。
    凤若行接口替她说下去“云清儒还活在世上。”
    闲情还在斟酌着怎样将这事说出来,一听到凤若行这么说,吃了一惊,不过她很快镇定了“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我在浣纱楼中见到他了。”
    闲情极力保持镇定,声音中还是有些吃惊“公子,云清儒竟然还活在世上,这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他不是在十七年前死去了吗?”
    凤若行低头凝思,无暇理会闲情的疑问。他的手指敲打着书案,笃笃有声。他想起了在噬魂教中看到地惊人的一幕,心中一动,站起来在身后地书架中翻找。
    闲情不明所以地看着凤若行“公子,您要找什么?”问了几声也无法得到他的回应,闲情便垂手站立,沉默不语。
    不一会儿,凤若行翻出了一本残破的古书,他翻开了书,快速地查找着。翻到了某一页,他猛然停住,双眼不断地在这书页上来回扫过。半晌,他合上了书,喟叹一声“果然如此”
    闲情看了一眼古书的封面,上面写着的是:上古奇闻轶事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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