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施特莱纳抬头望向病房的门,他一向讨厌有人在这种时刻来打扰他。
    “报告将军,是我。”弗莱舍尔忐忑不安的声音响起在门外。
    “我正在和人进行谈话,别来打扰我!”
    “对不起将军,”弗莱舍尔在门外忐忑不安的说:“我知道您不希望谈话受到干扰,但是刚才从‘美丽如画’集中营传来消息,我们的部队已经攻占了集中营,所有囚犯都已被捕,在战斗中,有十七名党卫军士兵阵亡,还有五十三人受伤”
    “混蛋!”施特莱纳凝重的神情瞬间再度转化为愤怒!“这群该死的囚犯!他们竟敢打死德国士兵!我要把他们统统绞死!”
    “将军!请您冷静点!”齐楚雄发现情况不妙,急忙劝说道:“我知道您现在很生气,但是请听我说,渴望得到自由并且为此抗争是每个人的天性,这不能成为他们被绞死的理由!”
    “他们是囚犯!不需要自由!我让他们活着就已经是很大的恩典!可他们还不知足,居然敢反抗!我要把他们的尸体挂满大街小巷,让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们知道反抗我们的统治将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不,将军,您不能这样做!”齐楚雄急切的说道:“在我心里,您不是那样的人!虽然您的脾气有时很暴躁,但是您有一颗善良的心,这我能感觉到!相信我,将军,杀戮永远解决不了自由与压迫之间的矛盾,您应该用更平和的手段来处理此事。”
    “善良的心?”施特莱纳一下子眼睛睁得很大,他吃惊地问:“你真的认为我是这样的人吗?”
    齐楚雄坦然一笑“是的将军,我昨天回到朋友们身边时,就是用这样的词汇来描述您,他们对我的话感到很吃惊,可我告诉他们,我是不可能看错人的。”
    施特莱纳再次陷入沉默,半晌后,他迟疑道:“齐,如果你发现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时,你还会说我有一颗善良的心吗?”
    “将军,我相信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齐楚雄接着说:“我知道让您放过那些囚犯很难,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够妥善处理此事,因为这件事其实都怪我一时冲动,告诉了他们那个消息,如果真的有人要因此受到惩罚,那我希望这个人可以是我。”
    “一时冲动?”施特莱纳嘴唇一扬“你倒是挺会为自己的恶劣行径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对不起,将军,”齐楚雄无奈的说:“我知道这样做让您很生气,可我当时满脑子只想着给那些不幸的人送去希望,所以才违抗了您的命令,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像我期待中的那样欢乐,甚至有些人还很绝望。”
    “哦!”施特莱纳追问道:“你说的绝望指的是什么?”
    齐楚雄黯然低头道:“在我告诉他们德国战败和希特勒自杀的消息后,他们倒很是激动了一阵子,可是当随后得知您已被任命为希特勒的继任者,并且您还决心在雅利安城坚持下去时,很多人都非常失望,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苦难远没有结束。”
    施特莱纳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道:“看来你的心情也和他们一样沮丧对吗?”
    齐楚雄脸上的神情更加黯然“将军,看到人们失望的表情,我当然没有理由高兴。”
    “原来我的存在居然可以打击你们的士气,”施特莱纳的语气渐渐平静“真没有想到,你胡言乱语的结果竟然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您可以这样想,”齐楚雄没好气的回应道:“但是我坚信沮丧和失落只是暂时的,只要对自由和光明的渴望依旧存在,人们一定会重燃斗志。”
    “哼!”施特莱纳同样没好气的说:“看来你为这些囚犯讲情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保全他们的生命,为你自己今后打算做的事情积蓄力量对吗?”
    “将军,您干吗非要去问一个您心知肚明的问题?”齐楚雄坦然道:“说真的,我并不希望在我们之间发生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如果可能,我倒宁愿用一种我们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来摆脱各自的烦恼。”
    “你说的方式指的是什么?”
    “放弃您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为遭遇不幸的人们打开一扇通往光明的大门。”
    “你认为这可能吗?”
    “将军,我认为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可能的事情就是您可以完成希特勒征服世界的狂妄野心!”
    施特莱纳盯着齐楚雄,眼中一会冒出愤怒的火焰,一会又堕入失落的黑洞,当这种怪异的转换渐渐恢复平静时,他又提出一个新的问题“你身上穿的这件黑色的大衣是从哪来的?我不记得囚犯们什么时候换了新的囚服。”
    “这不是囚服,这是一件用感激的心缝制的礼物,”齐楚雄说:“还记得我曾经向您提起过的那个犹太小男孩吗?他的父亲为了感激我救了自己儿子的命,特意用一些碎布料为我缝制了这件大衣,说真的,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收到如此神圣的礼物,它既让我的心感到温暖,也使我的胸膛里充满力量。”
    施特莱纳伸手抚摸这件大衣,稍许后,他不由自主的赞叹道:“是个好裁缝,瞧这做工,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不像是一件用碎布料缝制的大衣。”
    “将军,也许您不知道,眼下这个好裁缝就在那座‘美丽如画’的集中营里,一想到那对可怜的父子生死未卜,我的心就在发抖,”齐楚雄用手指向施特莱纳手中那幅皱巴巴的画说:“这幅画的主人就是那个被我从霍夫曼和布劳恩手中救下的孩子,将军,看在上帝的份上,求您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吧!”
    施特莱纳把手中的画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突然摇头叹了一口气“唉”
    这个信号没有逃过齐楚雄的眼睛,他期待而又焦急的问道:“将军,您想好该怎么做了吗?”
    “狡猾的中国人!”施特莱纳略显恼怒的说道:“看在你让我恢复健康的份上,这次我就暂且饶恕你,但是你给我记住,如果你今后再敢违抗我的命令,那好运绝对不会再次降临到你的头上!”
    “谢谢您的提醒,但是我要很遗憾的告诉您,和拯救那些不幸的人相比,我个人的生死并不重要,”齐楚雄稍作思考,接着又说:“将军,那座集中营里的囚犯们”
    “我知道该怎么做!”施特莱纳把那幅画收入自己的口袋,转身走向病房门口,他打开门,大声喊道:“弗莱舍尔,去传我的命令,就说我要亲自处置那些参加骚乱的囚犯,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处决他们!”
    “是!”守在门口的弗莱舍尔像一只忠诚的猎犬飞快的跑去传达命令。
    齐楚雄激动的笑了“将军,您真是位好人!”
    “你用不着恭维我,”施特莱纳不耐烦的一挥手,接着道:“你坐我的车,我们一起去集中营。”
    转眼间,施特莱纳就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走到陆军医院楼下,成群的卫兵开始列队登上卡车,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轿车从医院门口柏油路的另一端徐徐驶来,停在施特莱纳面前,等待着他上车。
    就在此时,霍夫曼却走到站在医院门口的齐楚雄身边,微笑着说:“亲爱的齐,您刚才一定是在为那些即将被处决的囚犯们说情对吗?”
    “是又怎么样?”齐楚雄反问道。
    霍夫曼还是微微一笑“看来您对自己的劝说效果非常满意。”
    “少校先生,哦,不,”齐楚雄反唇相讥道:“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为总理阁下,不管怎么说,我至少是在按照自己的良心办事,想必施特莱纳将军也和我一样,所以他才不愿意去做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
    “哈哈听说您不久前和将军打了一个赌,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们的赌注内容是什么,但是我倒很乐意做出同样的事情来,”霍夫曼唇边的笑容开始变得阴沉:“齐,如果今天那些不听话的囚犯们可以逃过惩罚,那我今后愿意无条件的听从您的吩咐,决不食言。”
    “如果你不耍那些阴谋诡计的话,那我倒可以考虑你的建议。”
    霍夫曼眼中划过一丝胸有成竹的阴险“请您放心,为了公平起见,从现在起,我不会向将军提出任何建议。”
    “好啊,”齐楚雄不加思索道:“如果那些囚犯中有人被送上绞刑架,那我愿意无条件的为你去做一件事情!”
    “您真是一位豪爽的人,”霍夫曼微笑道:“那我们一言为定!”
    “这个赌局你输定了!”齐楚雄乐观的说:“将军阁下是个善良的人,他连那些吕贝克的追随者都能赦免,更何况是一些饱受折磨的可怜囚犯呢!”
    “齐!”施特莱纳站在自己的专车前,大声喊道:“赶快上我的车!”
    “好的将军。”齐楚雄飞快转身钻进了他的专车。
    “马基雅弗利曾经说过,作为君主,一旦形势需要,就必须毫不犹豫的抛弃一切美德,”霍夫曼望着齐楚雄的背影,喃喃道:“齐,您忘了,他是我们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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