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清凛,张天悦一入其中,热烘烘的脑子慢慢冷静了下来。她低头看着脚上被踩成凉拖的低跟尖头皮鞋,突然一阵心疼,这鞋不便宜,她穿了没几次,废了。
    早晨的空气带些凉意,张天悦搓了搓胳膊,把脚上的鞋穿好,这才大步向自己的车走去。想到刚才孟嘉锐的窘迫,她想笑却笑不出来。比起孟嘉锐,她觉得自己的反应才更可笑。
    她当然不会自恋到认为那家伙对她有什么图谋,既然这样,她的紧张就显得自作多情了。她揉着有些发胀的脑袋,可能最近没有休息好,所以才导致她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不过孟嘉锐的手艺还真值得一夸,不管是面的软硬程度还是比目鱼酱汁,都是恰到好处。
    提到比目鱼,她突然想起在l市医院病房他说以后要一直吃鱼,看来那些话倒有几分真。这个人,好像没她想象的那般糟糕。
    之所以觉得他渣,一是因为吁婷、二是因为余敏,吁婷的事已经证实是个误会,那么余敏的事呢?会不会也有什么隐情?
    张天悦突然扯着嘴角笑了,不过是吃了他一顿面而已,怎么就想替他洗白了?她的大脑果然太需要休息了。得赶紧回去睡一会儿。
    孟嘉锐站在窗口看着那辆白色奥迪开走。距离太远,那辆车看起来小得不真实,就像刚才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如果不是桌子上还放着张天悦喝过的茶杯,他几乎以为那不过是场梦而已。
    夏日天亮得早,此时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想来她回去也睡不了多久了。
    孟嘉锐懊恼地关上窗、拉好窗帘:在电话里直接说句谢谢多好、在她公司楼下直接说句谢谢多好,他为什么就说不出口呢?以前因为吁婷的事,对她说谢谢张嘴就来,怎么遇到自己的事,“谢谢”两个字就那么难以启齿呢。
    孟嘉锐坐到餐桌旁,拿起她喝过的小茶盅在手上把玩,他甚至忘了问她,究竟是怎么让那个网友改了口。刘辉说这件事棘手,处理起来肯定费劲。
    张天悦叫他放心,可孟嘉锐对她从没真正放心过。他的小人之心在张天悦面前显得龌龊又小家子气。
    他说不出谢谢,所以想请她吃顿好的。找不到餐厅,他就想亲手给她做点吃的,只要不让她饿肚子,就是表达谢意。结果一时脑热让她洗碗,最后还胡说八道把人给吓跑了。
    孟嘉锐说不出的郁闷,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该死的,欠谁的情都不想欠张天悦,不想在那个女人面前低头。
    他重重放下茶壶,在屋里扫视一周。目光停在吁婷的画上。因为这两幅画有用,他就靠墙摆在了沙发靠背上。
    一副是蓝天白云下的云顶山庄,满满金灿灿的油菜花。每次看这幅画,孟嘉锐都会想起梵高的向日葵;
    另一副是水墨画,画很简单,没有任何旁物,只有一只坐姿的猴子,唯一特别的地方是猴子的眼神,呆滞、空洞无物,仿佛世上除了它,没有任何存在。
    孟嘉锐觉得这是吁婷可怜的自画像,他不希望姐姐再看到这副画,所以挑走义卖。可现在看着画,他突然觉得前几天的自己跟画上那只猴子也很像,如同待在孤岛上,什么都说不出、什么都不想说。直到刘辉告诉他,网上有了澄清贴、直到大哥跟他说,张天悦帮他解决了这件事。
    孟嘉锐突然从椅子上窜起,打开鱼缸旁的柜子,从里面拉出一个纸箱子。他把箱子抱到书桌旁,一一把里面的画具拿出来摆在桌上。
    他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吁婷,大哥虽然给他腾了地方,但还是有很多东西放不下。于是他把画具都搬到了公寓。他很久没有画画了,也不知道手上功夫还保留了多少。
    孟嘉锐认认真真将一张画布摊在书桌中央,几支不同号的画笔摆在画布右侧,他面上的神情几乎称得上虔诚。
    重提画笔画幅画送给张天悦,这应该是他最深的谢意了。孟嘉锐在心里想。
    虽然困极累极,但张天悦的睡眠并不深。当手机铃声响起的第一刻,她马上就睁眼从沙发上坐起。她在等李承学的电话,不想看到来电显示时,却意外地皱紧了眉。她接听电话:“我是张天悦。”
    “我要见你。”电话那头响起一个清亮亮的女声。
    “好。”张天悦起身,拿起手包就朝外走:“地址发给我。”
    张天悦驱车赶到开发新区的一个高档住宅小区。门口的保安做了详细的访客记录之后,要求她把车停在外面的停车场才让她进去。
    走进小区如同走进了公园,硕大的人工湖、亭台楼阁一样不缺。仅仅六栋住宅楼被绿树成林包裹,想来狗仔要偷拍都不太容易。
    张天悦在公园里足足走了十五分钟,才找到了5号楼。她走进电梯按下按钮,电梯却纹丝不动。张天悦低头看着操控版上的刷卡区域,苦笑出声,这电梯得刷卡。
    她从电梯里出来,走进了安全通道爬楼梯。
    张天悦气喘吁吁地按下1008号的门铃。没多久门开了,陆欣然笑靥如花:“姐姐,你迟到了,我等你好久哦。”
    张天悦捋了捋已经汗湿的头发,大夏天,走了十五分钟又爬十层楼,这点汗都算少了。
    “我能进去喝口水吗?”
    “我早就准备好了!”陆欣然甜腻腻得笑着把她迎进了屋里。
    屋里装修得很豪华,以白色和金色为主,张天悦莫名觉得这两个颜色跟陆欣然很搭:一朵拜金的小白花。
    “姐姐快过来坐!”陆欣然把张天悦拉到餐桌前:“你一定还没吃早餐吧。我早早就准备好了。”
    张天悦看着眼前乏善可陈的土司、煎蛋和牛奶,点点头:“我确实还没吃。”
    陆欣然拉她坐下:“姐姐一直对我多有照顾,这一顿,就当我谢谢姐姐了。”
    张天悦的鼻翼微微动了动,接连有两个人为了感谢她,亲手为她准备吃的了。她端起牛奶,一口喝了半杯下肚。
    陆欣然面露歉意:“姐姐渴了啊,一定是爬楼梯累的吧。怎么不叫我下去接你。”
    张天悦放下杯子,拿起一块土司:“你不是希望如此吗?我吃点苦头,你心里才会舒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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