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在陆清嘉怀里养伤的时候, 整个蜀山都很“热闹”。
    登云决竟然混进了魔族,还是非同小可的魔族,灵越道长的脸都丢尽了。
    最让他觉得棘手的是人皇的七皇子殿下还失踪了,护卫搜遍了整个蜀山, 除了清风崖没看全看了, 半个影子都没找到。
    护卫统领来找灵越道长, 要求搜查清风崖,灵越道长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你可知清风崖住的是谁?”灵越道长冷声道,“你们不要太过分, 我堂堂蜀山, 近万年的基业, 被你们如此放肆搜查了一遍已是仁至义尽,休要再打扰琼华君。”
    现在陆清嘉在人族修士眼里还是很美好的, 美好得像画里的圣人一样,灵越道长对他甚是推崇, 自然不准其他人在他的地盘冒犯神君。
    其他仙宗掌门也站出来表态, 第一个就是尹如烟。
    “清风崖不可能有你们要找的七皇子。”她轻抚着涂了丹蔻的指甲,“琼华君所在之地,便是你们的人皇来了也要跪服朝拜,你们最好还是听灵越道长的就此作罢,否则会有什么后果, 本座可不敢保证。”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护卫统领还想说什么, 但他的下属把他拉开了。
    尹如烟轻飘飘地看了一眼, 漫不经心道:“再说了,你们的皇子消失得也太巧了,偏偏就在登云决混入了魔的时候消失了, 你们还如此大张旗鼓地找,难不成……是故意做戏给我们看,想要洗脱嫌疑?”
    她这个解题思路让灵越道长醍醐灌顶。
    “尹掌门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灵越道长一拍脑门,“恰好就在魔现身的时候七皇子消失了,这很难不让人怀疑那魔就是……”
    “放肆!”护卫统领忍不住道,“你们欺人太甚!不要以为你们是修真之人会些法术就高人一等,我们殿下堂堂楚国七皇子,岂容你们如此随意污蔑!”
    “是不是污蔑,看能不能找到他不就清楚了?”
    姬无弦斜倚而坐,有些吊儿郎当,说话也漫不经心,但这次他没和灵越道长作对,灵越道长被怼惯了,他突然不怼了,他甚至有点受宠若惊。
    “你说七皇子消失时你们全守在门外,没见任何人进去。”姬无弦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是你们说的吧?你们自己体会一下,没人进去——也就无人动他,他必然是自己离开的。”
    “如果殿下是自己离开的,我们怎会看不见?”护卫统领怒道,“姬宗主若要说是殿下用了什么法术才避开我们,那你们修仙之人自然也可用法术潜入,这样我们自然发现不了。”
    “你们这些护卫里不乏修为不错的人。”姬无弦淡淡道,“若想瞒过他们,除非本座或灵越道长亲自前去,但当时我们都在登云决现场,其他宗主也是,如何有时间对你们的皇子殿下下手?”
    “这……”
    “七皇子殿下是最了解你们这些护卫的,也最清楚你们是如何调配的,他若自己想离开,或者说他真是那个伤了我弟子,也伤了上清寺大师的魔,修为必然不低于本座,那他要避开你们便非常轻松,一切也就都能说得通了。”
    姬无弦缓缓站起来,拖着长长的衣摆一步步走下高台,凝着那护卫统领道:“为何他要中途离场?登云决没开始多久你们便走了,这本身就已经足够让人怀疑了。本座没去找你们的麻烦,你们竟然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一抬手,护卫统领就被掐住了脖子:“说说看,你们那位殿下最近有何异常?或者说说看你们到底是如何计划的?一面替他打掩护,一面让他为所欲为?”
    姬无弦这几乎是断定温伏渊就是在蜀山为非作歹的那只魔了。
    尹如烟微微皱眉,她太了解姬无弦了,知道他这是没办法见到姬玉,不能确定她是否安好,还从上清寺的大师那里得知她怕是中了魔蛊,所以迁怒了这群凡人。
    如果温伏渊真是那只魔,这些人恐怕都得死在姬无弦手上。
    虽然她也怀疑温伏渊,可目前也只是怀疑,现在就处置这些人的话,在人皇那里也不好交代。
    她正想说什么,身边就有人先开了口。
    “弟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尹如烟诧异地望向身后,开口的竟是月长歌。
    月长歌是琼华君的弟子,在影月仙宗的地位仅次于金朝雨这位掌门大弟子,今日议事她是跟着金朝雨一起来的,尹如烟本觉得不妥,但看她来都来了,毕竟是神君的弟子,也就没说什么。
    谁知她现在竟然开口了。
    她想说什么?
    又或者说,她想干什么?
    月长歌自然感觉到了尹如烟的打量,她强忍着心里的忐忑,在众人望向她时低头道:“……弟子当时就在现场,诸位掌门难道不觉得这魔来得很奇怪吗?”她咬唇道,“前面几位比武都很正常,怎么到了玉师姐就……”
    “尹如烟。”姬无弦锐利的目光投射过来,“管好你仙宗弟子,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尹如烟头疼无比,她觉得自己不该叫灵光仙子的,太灵光也不是好事啊,这不,月长歌一开口,她就明白这丫头到底什么心思了。
    这怕不是觉得师尊被抢走了,在这儿给姬玉上眼药呢吧?
    她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呢?
    就不怕眼药没上上,人没了吗?
    尹如烟立刻道:“月长歌,退下,休要再言。”
    金朝雨也拉住月长歌,皱眉道:“师妹,你不要乱说话,这里这么多前辈,事实如何前辈们自有定夺,轮不到你我插话。”
    蓝雪风立在灵越道长身后,也慢慢开口道:“金师兄说得对,月师妹慎言。”
    月长歌不过才说了一句,就被这么多人呵斥指责,她握紧了手中短剑,红着眼睛道:“可我说错了吗?我说得也是事实,前面的比武都好好的,到玉师姐就出了事,先是上清寺的大师身染魔气对她出手,再是她自己受伤昏迷,这魔明显是冲着她去的,她之前在凡界动了法术也说是要对付魔,若要查明真相,难道不该从她身上入手吗?”
    她这么说……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魔看起来的确是冲着姬玉来的,换句话说——也可能是姬玉招来了魔。
    要想知道温伏渊是怎么回事,魔又是怎么回事,姬玉情况又如何,都得从她身上入手。
    可姬玉是谁啊?
    琼华君的人,琼华君当着天玄仙宫的面说要保着的人。
    别说她现在也是受害者了,就算不是,他们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她什么。
    姬无弦第一个听不下去月长歌的话。
    “你叫什么?”他明明听过尹如烟叫她,还是漫不经心地问。
    月长歌和他说话有些紧张,但还是努力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晚辈月长歌,琼华君座下弟子。”
    姬无弦一听这话就笑了。
    “你嫉妒我的玉儿?”他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却戳中了月长歌的痛楚。
    她反驳道:“我没有,我只是说出事实,我只是……”
    “你就是嫉妒玉儿。”姬无弦眨眼间回到高台之上,目光如炬道,“本座可是合欢宗宗主,什么样的女修没见过,你那点儿心思瞒得过本座吗?”
    他直接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瓶丹药:“这东西吃下去,你便是嘴再硬也会说实话,你如果不是嫉妒玉儿才如此将麻烦往她身上引,你便吃下去。”
    他递给月长歌,月长歌看着,没接。
    一切昭然若揭。
    金朝雨失望地看着月长歌,蓝雪风也皱起了眉,尹如烟更是冷了脸,灵越道长也一副没眼看她的样子。
    月长歌气急道:“想不到姬宗主竟然可以护短到这种地步,晚辈只是给出自己的猜测罢了,想为抓住那魔族出一份力,魔族有多危险诸位都很清楚,他现在还不知有没有离开蜀山,姬宗主不想着从玉师姐身上了解对方的底细,为众人的安危着想,却要拿晚辈开刀,晚辈实在不服。”
    “不服你就去死啊。”
    姬无弦真的是明目张胆地护短,说完话就想对月长歌动手,是皇极寺的法尘大师拦住了他。
    “姬宗主,这位影月弟子说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魔族行事极端,对方能在我等面前如入无人之境,身份一定不低,若他还在蜀山,大家都有危险。”法尘大师说,“如今要想找到线索,似乎也只能劳烦姬宗主的弟子了。”
    法尘大师德高望重,姬无弦不能那般无礼,但他也没给什么好态度。
    他冷冷道:“想劳烦玉儿?可以啊,去找琼华君说。”他直接坐回自己的位置,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要找她可以,我管不了她,她如今是琼华君的人,你们自去寻琼华君要人便是,届时本座倒是可以沾光看看玉儿是否好些了。”
    这话就让人很难堪了,法尘大师也有点难堪,他看看台下的人皇亲卫,迟疑许久道:“灵越道长如何看呢?”
    灵越道长:“……”我怎么看?我用眼睛看!老秃驴非要出来装慈悲大善人,现在问题棘手了就丢给他,他就不能学学人家上清寺吗?看人家多安静!
    灵越道长下意识看了一眼上清寺的方向,净植坐在那,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他站了起来。
    “若要知道那魔的底细,其实不用麻烦姬檀越。”
    “……哦?”灵越道长眼睛一亮。
    “若贫僧猜得不错,应当是魔尊亲自到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魔尊亲自到场???
    不会吧??
    这次登云决又是琼华君又是魔尊的,这么隆重的吗?
    姬无弦眯眼看着净植,他早就猜到是晏停云亲自来了,之前姬玉浑身是血赶到蜀山时就说了,是遇见了魔尊,可他至今隐瞒,是怕姬玉真的担上和魔尊有瓜葛的名声,处境更差。
    已经扯上了一个琼华君,再扯上一个魔尊,姬玉还是合欢宗女弟子,这下子在天下人眼里她成了什么?
    红颜祸水罢了。
    世人不爱美丽,世人憎恶美丽,他深有体会。
    他最清楚姬玉要是真被摆在了那样的位置上,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她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姬无弦冷冷地望向月长歌,她的目的大概就是如此,如今她该满意了。
    月长歌被姬无弦那样看着,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看穿了。
    她咬唇退后一步,但被尹如烟按住了肩膀。
    她一怔,紧张地望向尹如烟,尹如烟静静看了她一会,笑了一下说:“虽然不知道琼华君收你为徒是为什么,但现在看来,肯定不是真心的。”
    如果是真心,月长歌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月长歌慌了,尹如烟毕竟是影月仙宗的掌门,和其他掌门是不一样的,她想为脱身,尹如烟不理会她的乞求之色,她只能将哀求的目光投向大师兄。
    在赤霄海快坍塌的时候是大师兄找到她,两人相协而出,有出生入死的交情,她相信大师兄不会坐视不管的。
    她泪眼模糊的样子有些可怜,似乎真不是故意的,金朝雨抿了抿唇,犹豫许久还是低声道:“师尊,弟子先带月师妹离开。”
    尹如烟扫了扫他,点点头道:“也好,这本就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月长歌握紧了拳,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那哪里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她神不守舍地被金朝雨带走,金朝雨走之前望向了一眼蓝雪风,蓝雪风感知到他的视线看过来,虽无法眼神对视,但他能理解金朝雨的心情,于是点了点头。
    他会将后续的事转告给他的,他不会任由他们真的怀疑姬玉。
    但其实也用不上他。
    月长歌被带走后,大家只对魔尊现身的事做了些打算,商议了如何寻找,如何确定他是否离开之后就散了。
    蓝雪风跟着灵越道长回洞府,灵越道长走了一段路突然开口道:“合欢宗的玉师侄和魔尊到底什么关系?魔尊为何会亲自来对付她?她知道什么,还是做了什么?”
    蓝雪风停下脚步道:“师尊何意?”
    “雪风。”灵越道长沉吟道,“……如今她是琼华君的人,她若惹上魔尊,势必会给神君带来麻烦,为师甚至怀疑……”
    怀疑姬玉会不会是自导自演,其实与魔尊关系匪浅,故意装作被针对被伤害,博取神君的信任,要对神君,对修真界行什么恶事。
    蓝雪风太了解自己的师尊,也太了解那些正派宗门,恐怕这会儿除了影月仙宗,大家心里都会有这样的猜测。
    蓝雪风压抑道:“师尊,玉师妹跟魔尊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曾在赤霄海秘境里遇见过魔,当时温伏渊也在,他要真是今日在蜀山出现的魔尊,那也只可能是他在欺辱玉师妹,玉师妹绝不可能与他有任何勾连,她是无辜的。”
    自己的话可能不够分量,所以哪怕觉得屈辱,蓝雪风也拉出了情敌。
    “琼华神君乃上古神祇,玉师妹要真是图谋不轨,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师尊多虑了。”
    灵越道长也希望是自己多虑了,其他人也是。
    他们现在的思路就如姬无弦料想的那样,只要不出事,一切都好说,一旦出了事,他们都会下意识把责任推到女人身上。
    唯一不会这么做的,可能就是同样身为女人的尹如烟。
    尹如烟是和姬无弦一起离开的,两人并肩而行,她说:“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如果对手是神君的话,你输了也情有可原。”
    姬无弦沉默不语,尹如烟继续道:“我安慰完了徒弟又要安慰你,其实挺烦的,你这人之前真是一点迹象都没有,以前还撮合我们朝雨和玉师侄呢,要不是今日看你这副鬼样子,我都不会想到你竟然对自己亲自带大的弟子……”
    “够了,别再说了。”姬无弦蹙眉道,“闲了就好好去教养弟子,管好他们的嘴不要让他们乱说话,别来烦我。”
    “那不是你先烦的我吗?你当我爱管你?”尹如烟翻了个白眼,“反正你是没机会的,别想了,神君是我们影月仙宗世代供奉的,他要的就是我们要的,你若敢抢,我立刻与你反目。”
    姬无弦瞥了她一眼,甩袖子走了。
    尹如烟轻哼一声,朝着他的背影又翻了个白眼,也回仙宗客院去了。
    他有句话没说错,她是该好好管教一下弟子了,尤其是月长歌。
    清风崖上风平浪静,外面怎样的议论纷纷都吵不到姬玉。
    姬玉侧躺在寒玉床上安睡,陆清嘉守在一边,白衣散乱,长发落肩,微风拂动他额前两侧的发丝,为他清冷又华贵的五官增添了几分迷蒙的美感。
    姬玉睡得很香,嘴角还挂着笑意,陆清嘉静静看着,觉得时间就停留在此刻也未尝不可。
    可他转而又想到自己的使命,想到还活着的温令仪和晏停云,想到那些要用来给他们陪葬的人族,他慢慢转开脸,起身离开了房间。
    他走后不久姬玉就醒了,她没在房里找到他,便穿上绣鞋推门出了房间。
    缎面绣鞋走在地上没有任何声音,她的气息陆清嘉也熟悉了,下意识不防备,所以在姬玉靠近他时,他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陆清嘉这会儿正和明光真仙说话,两人通过水镜交谈着——
    “令仪君已神魂回归,只是受了重创,如今还在疗伤,闭门不出,也不曾上朝。”
    仙帝也是帝,自然也是要上朝的,温令仪已罢朝数日了。
    “还有呢?”陆清嘉心不在焉地问。
    “上仙们都在想法子为他疗愈神魂上的伤,除此之外,小仙还得知他们不打算咽下这口气,要派人下界谋划神君,神君近日要小心些才好。”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陆清嘉拂开面前的轻纱,对水镜里的明光真仙道,“那条半龙被我伤了神魂,正是虚弱的时候,身怀他龙骨的丫头正拜在我座下,或许可以拿那根龙骨做点文章……”
    他话说到这猛地回过头,姬玉被他尖锐的目光和扑面而来的杀意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后退。
    看见是她,陆清嘉立刻收了水镜,一扫方才的冰冷杀意,靠近她说:“你醒了?”
    姬玉动了动嘴唇,问话到了嘴边,却不能说,只能:“嗯。”
    陆清嘉不确定她听到了多少,也对自己失于防备感到烦闷,但他没将这些情绪加注在她身上。
    他牵起她的手温声道:“感觉好些了么?等你好了,我便替你拔蛊。”
    姬玉看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心底有些惧意。
    可她觉得自己不该怕他,若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要怕,这段感情也没什么意义了。
    所以她阖了阖眼,鼓起勇气道:“你刚才在跟谁说话?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神魂,什么龙骨,你见过令仪君了?还伤了他的神魂?”
    她听见了不少。
    但好在他反应快,没说什么重点。
    他挑了能告诉她的说:“温伏渊便是他的傀儡,我已将他打回九重天,之前在秘境里是我小看了他。”
    他看了一眼姬玉,没多想就问了句:“你离开秘境时曾跟我提过温伏渊或许就是他,你如此判断,只是因为秘境出口的气息和他身上相似吗?”
    他问的时候真没想那么多,问完了就觉得似乎不太好。
    这话听起来就好像还在怀疑她,怀疑她可能早就知道什么,或许是在那“梦”里,或许是在他不知道的什么时候,总之就好像是在怀疑她隐瞒了什么。
    陆清嘉观察姬玉,果然见她脸色不太好。
    她垂在身侧的手抓着裙摆,回望着他说:“当然是这样,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陆清嘉低低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生气。”
    是啊,他可能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一问,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姬玉确实只是因为气息相近才那般猜测,陆清嘉自负于自身实力,一口否决之后,她也没再那么想了。
    后来温伏渊……或者说令仪君,还来扮可怜试图解释,现在人设崩塌,她自己还有点没缓过神来,陆清嘉这么一问,她难免会想到她确实知道不少这件事。
    知道但是不能说,只能装作不知道,真不晓得什么时候会暴露。
    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纸永远包不住火。
    姬玉想到这,就忍不住想把事情挑明:“你要用龙骨做什么?之前就想问了,你和令仪君到底有什么过去,你们如此憎恶对方,势不两立,是为了什么?”
    陆清嘉沉默不语,姬玉继续道:“不想让我知道吗?怕我泄露?还是你依然不能全然相信我?”
    “我没不信你。”
    陆清嘉直接抱住了她,将她的脸按在怀里,不准她再说下去。
    “等你好了我便告诉你,好不好?”
    姬玉在他怀里有些喘不上气来,她是真的很想立刻名正言顺知道一切,这样之后就更踏实一点,不必再担心被发现蛛丝马迹后没法子解释。
    他如果能都告诉她,也会让她更能体会到他真心的接纳,让她相信自己也是很重要的。
    他只是喜欢她是不够的,他必须真心接纳她,他们才能走到最后。
    姬玉也不想逼得他太急,给他太多压力,他既然给了具体时间,她便也应了。
    “好。”她闷闷道,“那你到时一定要告诉我。”
    陆清嘉给的承诺是:“一定。”
    这日傍晚,陆清嘉为姬玉拔蛊。
    他一点点褪去她的衣衫,看着她白皙圆润的肩头,漂亮的锁骨,还有锁骨下诃子里藏着的绵延起伏,眼神有些幽暗。
    他阖了阖眼,转开视线望向别处,手按在她后腰,一点点轻抚,平复她紧张的情绪。
    “不会很疼。”陆清嘉说,“我会很快的。”
    姬玉闻言微微垂眸,轻声道:“那你一定要快点。”
    陆清嘉看着她,她垂首低眸的样子美极了,如花树堆雪,清荷初放,昳丽又脱俗。
    他缓缓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她被动地跟着他抬头,他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脸,看着她双眸里倒映的自己,她的眼睛最好看,明媚妖娆,春水流转,脉脉含情。
    他看着看着就有些心痒,忍不住俯身亲了一下。
    姬玉乖顺地被他亲眼睛,她睫毛颤了颤,与他温热的唇轻轻触碰,带起他唇与身的酥意。
    “……别引诱我。”
    他换做与她额头相抵,喃喃道:“我现在没办法要你。”
    姬玉噎了噎无奈道:“好哥哥,我只是眨了眨眼,没引诱你。”
    本来“好哥哥”只是个调笑的称呼,可好像还有点奇妙的化学反应。
    陆清嘉后撤了些许,捧起她的脸问:“你唤我什么?”
    姬玉呼吸乱了些,偏开头道:“你还要不要拔蛊了?”
    “你先回答我。”
    陆清嘉扭过她的脸,非要她看他。
    姬玉嗓子发痒,半晌才小声道:“叫你哥哥呀,我才一百多岁,你都五万多岁了,我叫你祖宗都可以的。”
    陆清嘉不知何意地笑了一声,眼角有些迷人的绯红。
    他漫声说:“我虽五万多岁,但在凤凰中,只涅槃过一次的五万岁凤凰,只算刚刚成年。”
    姬玉:“……”
    “而人族女子,十五及笄便可嫁人了。”
    他好像很高兴,笑得很开心,因为笑得随意而热烈,坐姿变得有些不雅观,领口扯开了一些。
    白缎锦衣里是好几层繁复的里衣,雪色的里衣包裹着他胸膛薄而细腻的肌肉,那起伏的弧度所具备的魅力,丝毫不亚于姬玉的胸。
    姬玉忙捂住眼睛道:“你还要不要拔蛊了,你再不拔我可就忍不住要做别的了。”
    陆清嘉闻言缓缓敛了笑意。
    想到她体内的魔蛊,想到他即将要做的事,他缄默下来,坐正身子。
    姬玉放下手时就看到他略显沉郁的神色,她想问怎么了,但陆清嘉没给她机会。
    他突然动了手,姬玉一疼,但因为他下手突然,她也没想象中那么恐惧。
    她忍耐着,极力克制,他这次没骗人,拔蛊的确没那么疼,就是这过程好像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她没看到什么黑漆漆的东西从体内出来。
    只看到黑漆漆的东西顺着两人手臂内侧的经脉调换了位置。
    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没心思要他兑现之前“等她好了便告诉她”的承诺了。
    他状态很不对劲。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姬玉担心地扶住他,“拔除我体内的魔蛊,怎么会让你变成这样?”她揽着他的肩,看他闪躲的眼睛,“陆清嘉,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怎么拔除魔蛊的?”
    陆清嘉望向姬玉的眼睛,他其实没有很难受,他太习惯魔蛊在体内的感觉了,如今的他也不是从前的幼鸟了,他暂时可以很好地压制它。
    但他不想让她觉得他什么事都没有。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让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是要让她知道自己为她做了什么,他从来都不伟大,他很斤斤计较,他为她做了三分,就要她还他五分。
    他就是要让她愧疚,要让她心疼,让她不忍追问他承诺过会告诉她的事。
    “你真想知道我是怎么拔除魔蛊的?”陆清嘉掩去眼底的晦暗,再抬眸时神色凄然,“我把它弄到了我身上。”他苍白如玉的脸上有种病态的畅快,“我说了不会让你再疼,我做到了,有没有很感动,是不是更心悦于我了?”
    他双眸定定凝着她,脆弱敏感的模样带着些神经质。
    姬玉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显然没想到他会做到这种地步。
    他看她这样越发畅快了,拉过她紧紧抱在怀里,在她险些窒息的时候一字一顿道:“我为你如此,你一定要好好对我,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离开我。”
    姬玉被他抱着,极力调整呼吸。
    陆清嘉低声自语般道:“若有一日你负了我,要离开我,我一定……”
    姬玉缺氧到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所以后面的话只有陆清嘉知道他自己说了什么。
    他说:“我一定将你关起来,打断你的腿,废了你的修为,让你什么都做不了,哪儿都不能去,日日只能看着我,永远都离不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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