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兵败木鳖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寂磬城,游云紧急召见守城将领石周龙,安排紧急救援措施。
    石周龙一大早就给北边逃过来的忒渠人搞得焦头烂额,一听说靖王吃了败仗,更急躁地坐立不安。救援部队刚点齐,打乾京方向传来帅令,叫寂磬闭门固守,严防妖军。
    妖军?
    游云、石周龙并荣沐涛都傻了,什么妖军?
    把第一次传令的兵叫来问,他说当时身在后队,前边阵型乱了,受李力擎将军的将令回城求援,并未看到敌人的面貌。
    再找第二次的传令兵,他却因过度疲惫昏睡了过去。
    既然知道靖王暂时无碍,游云稍稍定下心来,吩咐石周龙巩固城防,一定要小心这个什么妖军,再来寻找常余询问。
    常余被留在王府草草吃了午饭,将到傍晚,见游云回来,忙问:“前方战情如何了?”
    游云心神不宁说道:“王爷暂避乾京,一时无碍!”
    “是什么对头这么厉害?靖王用兵可是无敌手之人啊!”
    游云苦笑:“若是常人,哪个能入得了王爷的法眼,可这对头不是人,而是妖物!”
    “妖物?”常余心中一凛,“什么意思?”
    “现在也没个确切消息,只说是由妖物组成的部队,常公子,你说的‘金’灾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金’者主征伐肃杀,应该是这个无疑!”
    “可有解救方法?”
    “卦象显示,金生水过甚,大水有反淫小金的势头,不知道这水灾到底要大到什么程度!”
    常余舔了舔嘴唇接着解释。
    “若非大凶,当有解救之法,或许是在下才疏学浅,还未斟破个中玄机,不过金终是被火克的,当多收集引火之物,以备不时之需!”
    游云立刻吩咐荣沐涛准备火攻之物。
    常余再道:“金生水,金灾已至,水灾不远,还望王妃尽快组织低洼处的民众疏散。”
    常余回到上下海边客栈,秦簪正在焦急地等他。“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也没个信,叫人着急成什么样了!”
    常余一拍脑袋,光顾着在王府瞎操心了。“实在对不住,这一天事情太出乎意料了!”
    秦簪听完常余的讲述,不可思议外加心慌意乱。“你说那妖军会不会是句芒或者鲛人?”
    常余摇了摇头:“不知道呢,军里也没个确切说法,不过不大可能是鲛人吧,那怪物不得是在海里么?陆地上不来的吧?”
    “那不会是什么人面马身的英招吧?钟玄政变时候听说就是这怪物在作祟!”
    常余不置可否,捏了捏酸紧的太阳穴。“大家都上哪儿了?”
    “你还问!”秦簪拉起常余向外走去,“不是你叫大家上山的么!”
    上下海东边的小山包接连着城外的东山,东高西低,只在两峰间的“驼背”上筑着一段城墙。
    山包不高,爬上去不费力气,一炷香时间登了顶,山头有一块空地,支起六顶帐篷,一圈篝火边围坐着秦无伤诸人。
    见过秦无伤,常余将在王府中的事情又对他讲述一遍。
    秦无伤拧着眉毛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为靖王战败发愁,还是听闻妖军之后勾起了对秦三友的仇恨。
    姜儒问常余道:“兄弟你预测的大水准么?这虽然起了云,但也不像下暴雨的样子呀?”
    常余挠了挠头:“怎么说呢,其实我也希望不准,不准的话大不了我自己脸面难堪,但少了百姓受苦,可万一是真,咱们都上来一定没危险的!”
    怀璧也问:“这到底要下多大雨才能把城淹了?钟玄有一年也淹过,不过也就是齐腰深的积水,没什么危险吧!”
    秦簪接过怀璧话来:“你光知道遴甄坊齐腰,北城靠近逍遥池的地方淹死不少人呢!越是有湖泊的地方地势越低!”
    “啊,那我们底下这个海子岂不是也很危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常余累了一天,连珠价地打瞌睡,衣袖忽而给人轻轻一揪,回头看,是竹声。
    小姑娘侧着脸也不看常余,只招了招手,唤常余到一边说话。秦簪看在眼里,却没有干预。
    常余跟着竹声走到帐篷后边,嬉皮笑脸道:“妹子找我啊?”
    竹声不搭理他,只掏出一封信笺塞在常余手中。
    “谁给我写的?”
    “常晏天姐姐送来的!”言罢转身回篝火边了。
    常余看着妹子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接着撕开信封。
    第一眼是落款,毫无疑问,是王因然。信很短,却看得常余脸红脖子粗。
    “五月卅约定可记得邪?出口之诺贱若粪土邪?我已等你半月有余,若还是个男人,今夜丑正到上下海北岸柳坞相见!”
    常余抓耳挠腮,想不出用什么借口深夜私会王因然,却又恬不下脸来“不是个男人”,正在烦恼,身后秦簪走了过来。
    秦簪看到竹声拉着脸回到篝火边,怕是又和常余不对付,急忙来看。“你怎么了?”
    常余手中正攥着王因然的信,若给秦簪看见那还得了,急忙往袖中一塞,顺手掏出手帕,装模做样地擦汗。
    “你很热么?”秦簪看看天,昨夜还是星空万里,今晚已是乌云密布。
    “好闷呀,要下雨!”常余拿着手帕扇风,给秦簪一吓,真出了一身冷汗。
    “竹声怎么了?我看她不太开心!”
    “她呀!”常余一时找不到借口,索性把秦簪手拉了起来,“嗨,不说了,还能为啥事生气?”
    秦簪抽回手认真地问:“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常余苦笑:“我怎么想的不早在岛上就对你讲过了么,竹声是我们的妹妹,仅此而已!”
    秦簪蓦然涌起一股愧疚:“那样对她会不会……太不公平了?”
    常余假装严肃:“我不管那么多,我只管对你好!”
    秦簪拍了常余一下,心中却无比欢喜。“既然没什么大事,那就赶紧休息吧,累了一天了,后半夜还要值宿!”
    常余哼哼唧唧:“是好累呀,要是有好心人给捶捶背捏捏肩那就好了!”
    得来的是一记重捶,以及一句“想得美”。
    心里有事,辗转反侧睡不着,不到午夜就爬起身来,替换下姜儒进帐睡觉,他守着篝火合计。
    不去见王因然,太也难堪,说不去的话塞回嘴里多恶心!
    去见王因然,万一给秦簪知道了可怎么的了?
    还要守夜,也真是的,都进了靖王的地盘了,哪儿还有刺客!
    思来想去,还是得去见一遭,反正柳坞就在山下,快去快回的话用不了半个时辰,丑时正是大家睡熟的时候,即便有人醒来看不到我,我谎称出恭就是了。
    筹划已定,向六个帐篷挨个打量了一遍,确定人都睡熟了,往火里填了两根新柴,蹑手蹑脚踅下山去。
    到了柳坞还不到丑时,老远已能看到一个白影,若不是提前有约,哪个看着敢上前搭腔?
    常余低头哈腰地走到王因然跟前,第一句就是“对不起”。
    王因然斜眼瞟了他一下,没好气道:“你可真行!”
    常余连连作揖:“真是路上耽搁了,不然一定能准时到!”
    “这件事暂且不提,你说说,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法把常晏天骗到手的?”
    “啥?常晏天,不是,我俩没啥关系呀!”
    王因然盯着尴尬的常余上打量下打量,像不认识一样。“你相貌平平身无长物,又无文才又无武艺,真不知见了什么鬼,这妮子迷你迷得要死!”
    常余连连摆手:“此事与我无关,我啥都没干,要硬说有事的话也是她们的事,我给吸了半身的血,我还没找人算账呢!”
    王因然突然一笑:“好了,不调侃你了,常晏天的事是她自己的事,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抢了你我也不会管!”
    “抢?”常余瞪个大眼珠,“你们百越流行女抢男婚?”
    “有何不可?”
    “算了算了,我还是少见她为妙!”
    “其实丛载天对你印象也不错呢!”
    “啥?”
    看着常余的窘样,王因然笑得前仰后合,半天才抚胸顺气。“哎呦呦,说好了不调侃你的,真是控制不住,这也算是你爽约的补偿吧!”
    常余苦笑。
    王因然道:“朱珠要拉我明天见你呢!”
    “果然是你!她应该不知道我们俩的……合作关系吧?”
    “不知道,正是因为她不知道,所以你要和我演一出‘他乡遇故知’的戏。”
    “为什么?”
    “因为她是接近高犁文的另一条线索!”
    在王因然身边听到高犁文这个名字,常余胸中无端升起一团怨气。“由我引见不就可以了么,还牵扯她进来做什么?”
    “瞧把你急的,我又不会害你的好同桌,只是借力一下而已,两条路总比一条路顺畅吧!”
    “好吧,就听你的,不过现在高犁文人在乾京,你有什么筹划?”
    “等他回来自投罗网吧!”
    “需要我做什么?”
    “到时会和你联系!”
    常余有点不愿意了:“那你大半夜的叫我下山干什么?”
    “下山?”王因然瞅了瞅海子边上的山包,“你住山上?”
    常余点了点头,并将自己预测的水灾与上山避水的方法告诉了王因然。
    王因然正色道:“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既然你说将有水灾,那我也得上山避上一避!”
    常余连忙摆手:“上山可以,你可千万别带着二重天去找我!”
    “怎么着,怕河东狮吼?”
    常余脸一红,扭转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大半夜把我叫下来!”
    王因然灿然微笑:“想你了,见见你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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