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宏就是看见二小子那泡尿,将崖边的泥土纷纷冲下,这才一下子想起了,这汾东镇就是处在黄土沉积地带,每年水土流失严重,所以才有了少6分地之事,于是他便借此狠狠煞了一下众乡绅的嚣张气焰。
    但是也由此而知,乡绅们已经开始针对铲除罂粟做出反应了,下一步他们还会怎样做呢?李元宏心里还真没数,既然想不到,索性就先不想了。
    哪知,仅仅过了四天,情况就出现了。
    这天一早,李元宏还在签押房翻看日昇昌票号送来的补贴银帐册,衙役急匆匆的前来禀报,说有衙门口竟然来了一群绿营兵,数目大概有100多人,更奇怪的是,为首的是一个五品文官朝服的中年人,正站在门口要见李元宏呢!
    李元宏一听见绿营兵三字,头就大了一圈,那次县城骚乱给他的打击太大了,所以他二话不说,赶紧叫上庄师爷和王雁归,奔出门去。
    果然,衙门口围了100多个身穿号服的绿营兵丁,个个手按腰刀,整整齐齐的围成一个半圆,前面站着两个人,后面一个武官模样的壮汉,长得一脸大胡子,胸前绣着张牙舞爪的一只彪,看来是一个正六品的营千总。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约莫三十五岁左右,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子脸,倒是仪表堂堂,身上的绣着白鹇补子的朝服十分齐整熨帖,身后的辫子乌黑油亮,一丝不乱,怎么看也不像刚从县外赶来的模样,倒像是刚梳洗装扮一番似的,显然是个很注意仪表的人。
    绣着白鹇补子的是正五品的文官,所以李元宏连忙上前一揖,说起官场套话来:“曲沃县知县李元宏见过大人,只因不知大人突然前来,卑职未能远迎,还望宽恕则个。”
    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也不打个招呼,大清早跑到我这里干嘛呢?
    男子眯着眼睛,自上临下的打量了一下李元宏,冷笑一声,忽然从怀里拿出一封暗黄纸夹子,举在手里:“在下大同府候补同知汪百正,今日奉抚台大人宪令,来贵县查案,还望知县大人多多帮协。”
    李元宏就纳闷了,什么案子要巡抚亲自查问,按理肯定是大案要案了,但既是大案,自己作为知县怎么会不知道,更可疑的是,还带着100多绿营兵,要知道一般查案根本用不上绿营兵的,小案子派一个候补知县就可以查,大一点的案子派一个候补通判也就行了,现在竟然来了个候补同知!
    “大人既是查案,卑职自当鼎力襄助,只是汪大人能否通闻一下,是什么案子?”李元宏感觉有些不妙,赶紧先问清楚了。
    “呵呵!不要急,贵县马上就会知道!”汪百正冷笑一声,回头对那个千总说道:“钟千总,请你速将曲沃县的县库,县狱,签押房,户房,吏房全部查封,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即可格拿!”
    “嗻!”那个钟千总猛然回头,对手下的绿营兵一招手,100多个兵丁一声大吼,齐齐抽出腰间钢刀,如洪水一般冲入了县衙,连门口当值的衙役都被撞到在地,捂着脑袋呻吟不已。
    “汪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李元宏一看就急了,闹了半天,敢情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还要查封自己办事的地方,自己犯了什么罪了,要如此大动干戈!
    “哼!事已至此,我也不妨告诉你,巡抚衙门,按察使司,布政使司都收到了贵县百姓的告诉,列了你一十七项大罪,从现在起,你暂时不必上衙,等我查完,自会还你一个公道!”汪百正袍子一甩,不再理会李元宏,径直就向衙门里走去。
    旁边庄师爷和王雁归这才跑上前来,看着李元宏脸色发白,庄师爷愤愤道:“妈的,元宏,咱们当这个鸟官干什么,咱们辛辛苦苦,到处奔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最后就落了这个下场,走!咱不干了!”
    王雁归倒是比较冷静,扶着李元宏的胳膊说道:“看来那帮乡绅开始动手了,不过大人你不要担心,咱们人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查不到什么的!”
    李元宏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忽然想起什么,对庄师爷说道:“户房和县库的银子都发给日昇昌票号作补贴银了吗?”
    庄师爷想了一下道:“基本都发了,只有质祁镇的几百两还没提出!”
    李元宏这才松了口气,笑道:“还好,还好,铲除罂粟就不会因我而停滞了!嘿嘿,真是万幸!”
    听得王雁归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都到这地步了,他还在担心铲除罂粟的事情,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他倒是傻还是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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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两日,李元宏就坐在衙口的门房里和老门头下象棋,一边喝着粗叶酽茶,一边开心的大喊大叫:“卒子,哈哈,我的卒子过河了,知道不,卒子过河能当车使,这下你完了!哈哈。。。哎呀!不对不对,你这马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不算不算,你袖子太长,挡住我没看见。。。。。。”
    门房的老头这两天算是倒霉了,因为查案需要,汪百正命令李元宏随时等候质询,于是知县大人从早到晚蹲在门房里,闲的无事就拉他下象棋,可这个一县之长的象棋水平实在不敢恭维,自己闭着眼睛就能杀他个人仰马翻,更要命的是,他还耍赖、悔棋、偷子儿,奶奶的,跟他下棋简直就是一场恶梦。
    就在门房老头痛苦的快要自杀的时候,忽然一个挎着腰刀的兵丁走了进来,一指李元宏喝道:“汪大人要你速去签押房,有话问你!”
    李元宏不敢怠慢,撩起袍摆,跟着兵丁走出了门房,老头这才擦了一把汗,喃喃道:“谢天谢地,可算走了!”
    汪百正四平八稳的端坐在签押房的案几之后,眯着眼睛注视着李元宏行礼,用冰一般冷的口气说道:“李元宏,本同知今日叫你前来,是要问你几桩事情,你定要从实报来,若是有丝毫隐瞒欺骗之处,莫怪我秉公无情。”说着指了指一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倒好像他才是这个签押房的主人。
    李元宏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大人请问。”
    “第一桩,一个月前,曲沃城骚乱是怎么回事?”
    李元宏当然不能说实话了,反正当事人都死了,死无对证,他也干脆推了个一干二净,好在已经有丁满江上报朝廷请功的折子,不用他再罗嗦什么。不过李元宏也知道,这件事并不是汪百正要问的关键,他只是借此震慑自己,同时也想观察一下自己的言谈,以便后面的质询能压制住自己。
    果不其然,汪百正一边仔细听着,一边观察李元宏的表情,中途没有插入任何话语,等李元宏说完,他点了点头,说道:“第二桩,户房有一本支出银册,上面记录着,这一个月,贵县的出入银两竟然达到4万余两,这笔银子是哪里来的?”
    这才是关键嘛!李元宏想了一下,自己搞了这么大的动静。瞒肯定是瞒不住,索性实话实说了,于是坐直身子,将自己如何装神弄鬼,如何将城北的一块乱坟岗变成风水宝地,又如何抬高地价卖出10顷,获得6万四千余两银子。
    汪百正越听越是惊讶,等他讲完后,探出身子问道:“你还真有圈钱的本事,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李元宏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一点小聪明而已,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汪百正又靠回椅背,继续说道:“赚钱的本事有,花钱的本事也不小,这么一大笔银子,怎么才一个月功夫就花的差不多了?你且如实报来。”口气已经不如先前那么冰冷了。
    “我全发给农户了!”李元宏双手一摊道:“我县1万余亩的田地,每亩发放钱银子,一共是万8千两,加上给一些赤贫户购买农具,给一些村子购买的义畜等,现在银子已经所剩不多了,银两支出帐目上记得清清楚楚,大人可以仔细查看。”
    汪百正扫了一看手里的账本,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你为何将这么大一笔银子发给农户?”
    “是为了铲除罂粟!”李元宏一字一句的将他的计划、具体实施的过程,目前的进展,一一报给了汪百正,足足说了一个时辰。
    汪百正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郑重,看着李元宏的目光也由俯视慢慢变成了平视,心道:“这个知县说的若是真的,那他真就是个不可多得的爱民有为之官了,从道光初年,罂粟毒害就越演越烈,吸食鸦片的百姓、兵丁、官员越来越多,而朝廷和个封疆大吏都曾严厉查处,但效果甚微,最后还导致了国门洞开。若是他能在曲沃一县禁除罂粟成功,那这一经验便可供它县参考,或许有助于缓解毒害!”
    汪百正咬了咬牙,忽然厉声喝道:“李元宏,你可知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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