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不对”让宋玦方寸大乱, 他连忙将脸色调整得更正经,仿佛是面对蜘蛛精的唐僧, 冷冷地开口说:“没什么不对。”
    许清木的手还在他的胸口放着,接着说:“你心跳好快。”
    “……”宋玦不承认, “没有。”
    许清木笃定道:“就是有。”
    说着, 许清木的另一只手已经一把撕开了宋玦的衣服,直接将手掌贴在了宋玦的皮肤上。
    宋玦呼吸瞬间乱了, 胸膛快速起伏,他近距离地看着许清木那双像是星空一样的眼睛,只觉得火气又开始乱涌,鼻尖痒得难受。
    许清木依然是满脸严肃,紧紧盯着宋玦道:“你是不是觉得燥热?感觉要流鼻血?”
    宋玦:……
    你这不是废话吗?
    宋玦拼命忍着自己的不对劲, 他感觉到自己因为过分地控制脸部表情而导致肌肉都要扭曲了。
    但他依然死不承认, 说:“没有。”
    “怎么会没有?”许清木急了,直接就把宋玦衣服的口子给撕得更大,双手都覆在了宋玦的胸口。
    宋玦:……
    感觉……要窒息了……
    正当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 贺星楚冲了进来急道:“师兄,不好了!你快……”
    后面的话贺星楚没能说出来, 她张大嘴看着抱着躺在沙发上的二人,僵住了。
    三人互瞪了两秒, 许清木的脸烧得通红,急忙吼道:“不是你想得那样!”
    贺星楚猛地打了个寒颤,后退着关门, 嘴里念叨:“我什么都没想,没想,没想……”
    老油条脸皮厚得很,只在瞬间就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他表面上恢复了正常,出声道:“等等。”
    贺星楚已经跨出去一半的脚又收了回来,眼睛都没敢往那俩人身上看。
    宋玦还装得风度翩翩,仿佛一点也不窘迫失态,优雅地说:“麻烦把我扶起来,你知道,我腿脚不太方便。”
    他的表情太过正直了,甚至还微笑了一下,立刻就把眼前的窘境拉回了正轨,让贺星楚和许清木都感觉到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许清木也呼了口气,找回了正常的情绪。其实不需要贺星楚帮忙,他很轻松地就抱着宋玦利落地起身,把宋玦给放在了轮椅上,而后冷着脸问贺星楚:“有什么事情?咋咋呼呼像话吗?”
    贺星楚这才想起了正事,一下脸又白了,急忙说:“师兄,你快去看看小逸,他又晕倒了!”
    许清木心里一紧,直接大步跨出房门,宋玦和贺星楚也紧随其后。
    三人很快到了小道士们的院子,其他小道士也都到了,全围在小逸的床边不知所措,许清木推开众人,走到床边查看小逸的情况。
    他突然又开始大量出汗,皮肤灼热,肌肉在微微痉挛,脉搏也快得不像话,看上去仍然很像是中暑。
    但这大晚上的,他好好地躺在床上没运动也没有任何热源,怎么可能是中暑?
    小道士们都慌了,有一人急急忙忙地发问:“看不出来病因啊,该不会是有鬼物吧?”
    另一人就说:“你胡说什么呢,什么鬼物敢上道观作祟?是小逸旧疾犯了吧?”
    “那、那万一很厉害的鬼物呢?”
    于是小道士们更慌了,七嘴八舌地闹了起来。
    “安静。”许清木开口,众人顿时不敢再出声。
    许清木握着小逸细瘦的手腕,感受着他乱七八糟的脉搏,很久以后才终于开口:“不是旧疾,也不是有鬼物缠上,小逸被人害了,是咒术。”
    “咒术!”
    众人大惊。
    许清木点点头,说:“这手法是应当是公输子门下。”
    宋玦在人群之外听着许清木的话,微微皱眉。他也看过一些关于咒术的书,所以知道许清木说的这个公输子。
    公输子,就是公输盘,也称公输班,春秋时期鲁国公输氏,名班,世人习惯称他为“鲁班”。
    相传木匠祖师爷鲁班有神力,其所作奇书《鲁班经》分上下两册,上册是记载工匠建筑之法,下册这是护身害人之术。下册的许多篇章都已经失传了,留下的部分咒术精妙绝伦,诡秘莫测。旧时木匠间常有摩擦,都会以公输子的术法相斗。或者是为人做工时,若是对主家不满,也会偷偷以术法报复。
    虽然这《鲁班经下册》神乎其神,但毕竟有很大篇章害人的邪法,修习也会对自身有损,千百年来道门都直接一刀切不允许修习公输门的术法——至少明面上不允许。
    公输门下木匠都传承了公输子神力,多少都有些修行的天赋,若是修习了《鲁班经下册》,就有下咒术的能力。
    巧的是,现在凌云观正在修缮,工匠一共来了三十多人。凌云观主要就是木质建筑,工匠里木匠就有十七个。
    凌云观的小道士们到底还是单纯,纷纷不安地道:“那是我们无意间得罪了哪个工匠师傅吗?”
    “不会是对待遇不满吧?”
    许清木说:“宋老板的安排你们也看到了,相当妥帖,在别的地方做工可没有这种待遇。”
    这倒是,宋玦都安排不好的,那没一个人能安排好了。而且只是不满的话,不用用这么强的咒术。木匠手巧,法子也多,随随便便做个灵巧的小玩意儿就能让主家生活不便。
    小道士们都不吭声了,瞪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许清木。
    许清木又继续说:“木匠已经全面将后堂都修缮了一遍,每个房间都有许多木匠进去过,不确定是谁,但能确定,对方已经是无差别地在害人了。宋玦前几天一直流鼻血,也是因为这个,我刚才碰到他,感觉到了一点不寻常。”
    宋玦楞了一下,轻轻松了口气。
    还好,洗刷冤屈了。
    小道士们更着急,慌忙互相问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清木微微垂下眉眼,看了眼虚弱的小逸,说:“你们应该没事,一直以来的修炼是有效果的,现在观里最弱的就是小逸和宋玦,所以就他们两人生病。”
    宋玦:……
    许清木抽空转头安慰了下宋玦:“没有人身攻击你的意思。”
    而后,许清木起身,在房间里仔细地检查,每一个被修葺过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最终在立柜后的一面墙发现了一处小小的新补痕迹,敲起来有回音。
    许清木一拳头砸过去,墙面立刻裂开一个橙子大小的裂痕,显出里面的空洞。而那空洞里,有一个栩栩如生的黄泥小人。
    这泥人制作得相当精巧,眉眼十分生动,只是看着可怖凶悍。它的位置正对着小逸的床,一双阴鸷细长的眼睛死盯着小逸。
    众人一阵惊呼。
    许清木眯了眯眼,将那泥人拿了出来,手指收拢,直接将那玩意儿在手里捏成了齑粉。而后,他走到了小逸的身边,一手握着小逸的手腕,另一手掐诀,闭眼念道:“赫赫阳阳,日出东方,手持雷掌,掌分阴阳。百病,消除。”
    随着许清木的话音落下,病床上的小逸发出一阵短促的呻-吟,他眉心间金光一闪,身体抖了抖又突然安静。虽然还是没有清醒,但却眉头舒展,看上去好了很多。
    贺星楚连忙去探了探小逸的额头,惊喜道:“好像温度没那么高了!师兄,小逸没事了吧?”
    许清木点头,她又问:“这泥人是什么?”
    许清木回答:“火伤咒。这泥人放在墙里,会一点点抽干人身体里的水,让人慢慢生病。有咒就有解,我刚才念的,就是《鲁班经下册》里救疾咒。”
    贺星楚颤声道:“是谁……是谁和我们有那么大的仇?那些工匠和我们以前也不认识啊……”
    想了一会儿,贺星楚和其他弟子们都愤怒了起来。
    近期内和凌云观有仇的,不就是宣景焕和温纶吗?
    但之前洗发水那事儿,他们心里也门儿清,虽然肯定温纶那个草包没能力搞那么大的事,但好多事情不是温纶透给宣景焕,宣景焕不可能知道那么详细。
    而凌云观的修缮,前期也是有温纶的参与的,他知道很多信息,哪怕这次的咒术就算主谋是宣景焕,他也逃不了干系。
    大家是念在同门二十年的情谊上没有对温纶赶尽杀绝,他却彻彻底底背叛了凌云观。
    “没事。”许清木抬手,制止了弟子们的喧闹,而后说,“现在你们各自回房去检查修葺过的地方,发现异常的东西拿给我。”
    众人立刻应了,快速分开各自行动,半个小时以后又都回到了许清木的房内集合,把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放在了许清木的面前。
    宋玦的房里果然有那个泥人,其他的还有木马车、木雕鬼画、泥塑猛兽……
    许清木看了一遍,感慨这背后的人真的是恨凌云观恨得咬牙切齿,各种乱七八糟的咒术都有,巴不得凌云观的人明天全废了。
    尤其是许清木,仅仅从他的房里就找出了短寿咒、残身咒、破财咒、断子绝孙咒、夫妻离心咒。
    对方对许清木非常大方,什么玩意儿都要给他来上一份,哪怕他这会儿连个对象都没有,未来的事情都给安排上了。
    宋玦看着这些玩意儿,表情非常暴躁,他很想轻轻揽一下许清木的肩膀,告诉他不要因为这种背叛而难过。
    许清木却没有在面上透出情绪,还在冷静地安抚快要气疯了的弟子们,安排他们:“你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被任何人看出一点异常。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星楚安排两个弟子把小逸送下山找个条件好的酒店休息。但是遇到人就说他生病了,去医院看看。”
    贺星楚应了,又问:“师兄,你有主意了吗?”
    “嗯。”许清木目光一凛,咬牙道,“这事儿没完。我们的人,不能白白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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