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没有任何怨言,腹中孩子就当是冤孽,他既然冤孽着来,什么后果便要我与他一同承受。只望大姑娘看在四姑娘从小听话,又敬仰你这个大姐的份上,不要迁怒于她。”
    “孩子的父亲是谁?”
    孙姨娘径自不言。
    反倒马姨娘有些急了,上前道:“孙秀你快说啊,你傻不傻?你不说实话,大姑娘一定会生气,但你如实说了,大姑娘不一定会怪你,你就算不为自己想,难道也不为四姑娘想想……”
    在马姨娘锲而不舍下,孙姨娘渐渐有了动静,似乎心里还是存着一丝希望,缓缓讲出自己的故事。
    说白了,就是一场冤孽。
    孙秀本是个秀才家的女儿,从小有个青梅竹马,本是待她到了年纪,那男的就会让家人上门提亲,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外面有消息说颜家要聘个良妾。
    孙秀的爹是个穷秀才,家里儿子多,他本人也迂腐短视,学业上无成也不知道另谋出路,成日里只知道拿着书死读书,以至于家计都靠孙秀的娘在外做工支撑,家里穷得叮当响。
    孩子们还小时,日子还能过,等孩子们渐渐长大了,男要娶妻女要嫁人,可家里不但拿不出聘礼陪嫁,连房子也只有破房三间。
    这时候,听说颜家要聘妾,对孙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希望。
    孙家虽穷,到底是个秀才家,良家也分几种,秀才家的女儿天然就具有优势,因此孙秀才和孙母找到媒婆一说,媒婆便同意看看。
    又见此女长得秀丽端庄,可不正是颜家想要的良妾,便拍板说就是她了。
    一开始孙秀是不愿的,可她爹骂她,她娘求她,兄弟们也都求她,似乎若是她不愿,这一家子都要死。
    中间还发生了一些事,总之最后孙秀不得不背弃青梅竹马,答应进颜家做妾。
    进了颜家后,她以为自己的日子大概不好过。
    市井小民们没少听些大户太太打骂虐待小妾的故事,因此都十分抵触给人做小,谁知来了后,老爷不怎么搭理她,太太待她也十分和善,日子过得比在孙家自然不知好到哪里去。
    时间久了,她也渐渐忘记了以前。
    就这么过着,如果没有意外,这种日子大概要过到她送女儿出嫁,在颜家了此一生。
    谁曾想到,一次偶然她去香铺里买香,竟然碰见了那个青梅竹马。
    旧人想见,自是泪眼无言。
    彼时,她是别人的妾,但与守寡无疑。他虽娶过,但那女人福薄,没两年就过世了,他至今未再娶。
    自那后,她经常会去那间香铺买香,每次去了回来后会很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可每次又忍不住再去。
    一场突来的大雨,将她阻在香铺,不得不停留在此躲雨。也是那次,两人情难自禁发生了不可言说之事。
    事后,孙姨娘也十分后悔害怕,可就像久旱逢甘霖,男女之事情到浓处,哪有那么容易克制的。
    颜世川死后,那个男人也曾与她说,找个机会二人私奔,可孙姨娘放不下女儿,就这么一直拖着,拖到事情爆发。
    “我就好奇,为何你认定了一定是钱姨娘往外宣扬了你的事?”颜青棠突然问。
    孙姨娘惨然一笑:“大姑娘就当我是智子疑邻吧,自己做了脏事,便看谁都鬼祟,因此发现了钱姨娘的怪异。我也知可能不是她干的,就当我临行前,为颜家做点好事,报了多年照拂,给研儿积些福德。”
    常人多是用疑邻盗斧,孙姨娘能用出智子疑邻,说明她的学问应该不浅,出身在那样一个家里,她能学到一些学问,应该是花了真功夫。
    又想孙姨娘平时在颜家,从不惹事挑事,近乎到了无欲无求的地步,再结合这件事,也不禁让颜青棠有些感叹。
    “你现在可后悔?”
    “后悔,也不后悔,只后悔越了雷池,给三姑娘蒙了羞。”
    可再遇他却是不后悔的。
    “那当初我爹死后,大房那些人逼上门来夺家产,你为何没站出来给腹中孩儿博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颜青棠又问。
    孙姨娘的肚子也不小了,至少有四五个月,也就是说在颜世川死时,颜世海那家人上门抢夺家产时,她的肚子已经有两个月了。
    这个月份的胎儿,大夫诊脉是可以诊断出的。
    若是当时孙姨娘站出来,以遗腹子为由,完全可以斥退那些人。到时哪怕颜青棠明知道其中有猫腻,也会咬牙认下这个‘弟弟’。
    等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总有操作的办法,又能给孩子一个出身,与人通奸之事也能很好地掩盖住,比她此时沦落到这般处境,要好了太多太多。
    孙姨娘显然不是个蠢人,颜青棠就好奇她当初为何没这么做。
    “妾身其实当初确实这么想过,但害怕大姑娘……”
    可以说,颜青棠的厉害,是深入这些姨娘们内心的。
    “后来我又见大姑娘有了办法。若真到那一步,妾身大概会去找大姑娘谈谈,看是否能以此为由。”
    谁曾想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一切就这么解决了。
    颜青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
    “若今日他没来,我大概也不想听你说这些。世间男儿皆薄幸,苦楚只给女人担,这样的人即使你愿意,我也不愿让你跳进这个火坑。可既然他来了,看着似乎也有些诚心,我便去看看他怎么说。”
    丢下这话,她转身离开这里。
    孙姨娘还愣在那儿,马姨娘也有些发愣。
    “谁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孙姨娘死灰般的脸露出震惊、不敢置信的表情。
    “是他来了?”
    之前说了这么多,她一直没哭,可这时却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终归究底,她也不是无动于衷,也不是不害怕,只是不想牵连任何人。
    “若真是他来了,你倒是个有福气的。”
    马姨娘脸色复杂,似乎有钦羡也有感叹。
    “马姐姐……”孙姨娘激动地哭着:“我……马姐姐……我……谢谢你帮我说话……”
    “说什么呢,到底姐妹一场,我也不是不近人情。我去看看。”
    颜青棠去见了那个男人。
    是个长得还算端正,看着很老实本分的男人。
    也不知是谁给他传了信,让他知晓孙姨娘有孕奸情败露的事。
    其实在此之前,他并不知晓孙姨娘有孕了,孙姨娘连他都没说,这两个月又因孙姨娘要守孝,两人中间只匆匆见了一面。
    还是收到传信,他才知道这件事,然后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来了。
    没有考虑后果,没有想到以后,没有想自己可能会丢命。
    “你想好,若是离开了颜家,以后再不得以颜家姨娘的身份出现,我会以病亡为名给你办一场丧,四妹那儿你以后也不能见了,即使日后她出嫁,你也无法为她送嫁。”
    孙姨娘跪下来,哭道:“是我对不起研儿……”
    男人也连连磕头道:“谢大姑娘恩德,谢大姑娘恩德,以后我夫妻二人定在家中为大姑娘供了长生牌位,乞求上天赐予大姑娘福祉……”
    “你去跟研儿见一面,就走吧。”
    颜青棠对孙姨娘说,目光又落在春燕身上,“把你这丫鬟也带走,她虽忠于主子,但替你遮掩,又为外男送信,本就犯了忌讳,我也就不罚她,你把她带走。”
    春燕眼含泪水,没有狡辩,跪下来给颜青棠重重磕了一个头。
    第66章
    ◎有孕?受袭◎
    孙姨娘的事解决了, 还有钱姨娘。
    与孙姨娘不同,钱姨娘是在颜世川丧事时,与对方勾搭上的。
    而这人不是别人, 竟是颜世城。
    当初颜世海带着大房一家人上面抢夺家产, 他为了人前不为人所挑,战战兢兢事必亲躬。
    颜世城倒好,不知怎么就跟要想俏一身孝的钱姨娘对上了眼。
    两人也是胆大, 前后幽会了很多次,颜世城也不是第一次上门了,若不是这回被孙姨娘拆穿,大概还能隐瞒下去。
    “大姑娘, 你饶了我,饶了我, 并非我的过错,都是他□□了我……”
    “你个臭婊子, 没你让人给我开门, 我能进了这颜家后宅?”
    不同于孙姨娘那,这两人可谓是丑态毕露。
    颜青棠根本懒得理他们,也不想听他们细说二人的奸情。
    她就站在门外, 对着房里的钱姨娘说:“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我给你一条白绫,你自己悬梁,给颜莹留一份颜面,免得她日后连人都不好嫁。”
    “要么我帮你做一场丧, 你跟他离开颜家, 日后不得以颜家姨娘的身份现世, 若是有逆, 你就是把颜莹架在火上烤,置她于不顾,而我也不会放过你们,更不会放过你们那一家。”
    说到这里,颜青棠看向颜世城,眼神锐利。
    钱姨娘为何和颜世城勾搭上,颜世城又为何要勾搭钱姨娘,这中间不外乎一个为了夺家产,想动歪心思。
    另一个觉得颜家无子,没有前途,不如给自己找个后路。
    反正都是腌臜,颜青棠不说,不代表她不清楚。
    至于钱姨娘,还有得选吗?
    不想死,只能选择跟颜世城走。
    而颜青棠也没背着颜莹处事,而是将她叫了来当面说。
    “我说什么,你娘大概也不愿听,也听不进去,什么好什么坏,你自己去分辨。”
    颜莹早就慌得不行,尤其在知道亲娘私通的是颜世城,她还有什么不懂的,怪不得那阵子娘那么怪,总说些怪话。
    她自然知道什么好什么坏,虽然哭着,但没忘让钱姨娘牢记还有她这个女儿,她若是不想坏了她以后的前程,以后就当自己是死了。
    可跟颜世城走,真是一条好路?
    那必然是不。
    大房如今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颜瀚海的归来,主枝那边已经歇了对付颜家的心思,颜世海一家自然被弃如敝履。
    被废的棋子比狗还贱,因为很多事都是他们出面做的,自然引得无数镇民唾弃。
    这也就罢,颜世城早就娶妻了,儿子都成亲生子了,钱姨娘即使去了也只能当个没名没姓的妾,指不定颜世城的妻子还要大闹一场。
    不过这些事已经和颜家没什么关系了,有颜莹在,料想钱姨娘也不敢在外面败坏颜家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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