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此时此刻,纪景行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冷静,在她面前总能荡然无存。
    一旦头脑发热,气上心头,总能做出许多让人诧异之举,甚至顾不得暗中还有个暗锋。
    道理都明白,什么他都懂,但他就是不想。
    脚突然落到了实处。
    一抬头,自己竟跑到他面前来了。
    颜青棠有点发愣。
    “以后不能再怎样?这样?”
    他嗓音暗哑,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捏起她的下巴,亲了过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知道她肯定要挣扎,说不定还要挠他,拿刀刺他,所以他很机灵地将她抱得很紧,让她挣扎不得。
    “你对那书生能那么热情,为何不能也如此对我?”
    彻底落实她的想法,就让她误以为景是偷窥了她。
    “你不要乱来……”
    这次颜青棠是真有点慌了。
    “我偏就要乱来,凭什么那个宋巍可以叫你棠棠,我只能叫你少东家?”
    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到彼此的呼吸纠缠,唇齿相磨。
    哪怕和季书生,每次也是她昏了头,两人才会偶尔这样,从没有人敢对她做出如此亲密之举!
    颜青棠想挣扎想打他,却无法动弹,只能被动承受着。
    这种感觉……让她极为陌生。
    “你……你放开,再不放开,我定禀了钦差……钦差……大人,将你……将你换掉……”
    她往后躲着,玉颈绷到极致,他穷追不舍。
    唇抵着唇,所以这声笑有些含糊:“他可换不掉我,我直接听命于殿下,殿下不发话,谁也动不得我。”
    声音中竟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景,你冷静下……”
    “我不想冷静……”
    不知过去多久,突然有水打湿了他的脸。
    他愣了一下,停下来,才发现她竟哭了。
    泪水打湿了她的睫羽。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嘴唇红肿不堪,下巴微微颤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颜少东家,颜太太,何曾这样过?
    “你,哭什么?”
    “你如此欺我,我还不能哭?”
    “我没有欺你……好吧,我是欺负了你。”
    这次再去推他,很轻易就推开了。
    她推开他,转头就想跑,谁知没跑几步,脚底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很可怜,像是受到莫大的欺辱,就那么抱着膝盖抱着肩哭了起来。
    本来景是僵站着,听着听着站不住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摔疼了?”
    他去翻看她的腿,被她推了开。
    “你走开。”
    她甚至哭出了声。
    “你到底怎么了?”他无奈道,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马尾,单膝着地蹲在她面前。
    “你别哭了……”
    “别哭了,棠棠……”
    “少东家,你别哭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欺负你……”
    他絮絮叨叨来来回回说了很多抱歉的话,她的哭声才渐渐止住,擦了擦眼泪,很别扭的样子,瞅着他:“那你以后真不欺负我了?”
    “不欺负了。”
    “以后不准再对我这样!”
    “以后不会了。”
    “我还是要重复之前的话,你年纪小,大概以前也没跟女孩子相处过,所以才会弄混淆关系,男女之间不一定都要这样……”
    说到这样时,她脸红了一下。
    “也可以有友情、亲情、姐弟情、兄妹情、主仆情,就比如我和宋巍,就是姐弟情,你应是跟宋巍一样,把我也当做姐姐了,但弟弟对姐姐,是不能做方才那种事的。”
    她说话时,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被泪水洗得很干净,很清澈,很剔透,波光潋滟,让他不自觉沉溺其中。
    可就在说到‘不一定都要这样’时,那股盈盈之色收缩了下,他以为自己是眼花,下一刻却宛如被冰水从头顶上浇灌,顿时冷静下来。
    如果她真的心慌意乱,心存委屈,是不可能表现得如此完美。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每一句话都包含着深意,想打消‘景’对她的‘不轨’之心。
    就像她跟季书生相处,谎话是张口就来,毫不赧然,若非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定要被她蒙骗过去。
    就像此刻,她不就差点将‘景’蒙骗过去了?
    也许从她开始哭时,一切就是个局。
    她为何要如此做,一定要打消‘景’对她的‘不轨’之心?
    也许是她不想把彼此关系弄得太僵、太难堪。也许是他方才说的那句话——他只听命太子殿下,除非太子下命,谁也动不了他。
    她心知驱赶不走他,日后还得相处一段时间。
    为了不让彼此都难受难堪,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景’,让他相信他的一时冲动,其实是错误的。
    是他曲解了两者之间的关系,他对她其实是姐弟或是朋友之间的情义,是他理解错了。
    为何用哭作为手段?
    因为极大的反差,会让他震撼、慌张,自然理智回归,不敢妄然。她从来不吝于使用女子的优势,如此时她示弱迂回地算计景,如对那季书生。
    瞧瞧,这就是她。
    他该戳穿她吗?
    按照他之前想法,定是要戳穿的。
    可看着她的眼睛,他突然意识到她其实就是一只胆小的狐狸,胆子太小,但又极其狡猾聪明。
    他若真戳穿她,以她的性格,为了驱赶走‘景’,可能会动用一切手段。
    她不会再与他亲近,不会再理他,不会再把自己的果子分给他吃,也不会叫他一同吃早饭,也不会噙着笑调侃他。
    她会砌起一堵墙,一堵厚厚的城墙,挡在两人之间,永生永世隔绝彼此。
    呼吸之间,纪景行已拿定了主意。
    “真是如此?”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不安。
    一见奏效了,颜青棠心中顿时一喜,忙道:“当然是真的,我见识这么广,难道还会骗你?”
    “可姐弟之情是什么,男女之情又是什么?”
    面具下,那双眼睛格外深邃,只可惜颜青棠只顾头疼怎么回答了,并没有发现。
    “什么是姐弟之情?什么是男女之情?姐弟之情就像我和宋巍那样,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会想着对方,他若有事了,我一定会帮他,不管什么时候,都占在他这一边。至于男女之情……”
    说真的,颜青棠还从没想象过男女之情是何种模样。
    也许就是像她爹娘那样,生同裘,死同穴,一生一世一双人,时时刻刻都想着对方。
    或者如二舅舅和二舅母哪样,二舅虽然从来不说,但她看得出来二舅舅看二舅母的眼神,就像爹看娘那样,而二舅母也是一心一意只有二舅舅。
    她大致按照想法说了几句,又道:“其实我也不懂,要不你没事时去听风小筑看看我二舅和二舅母是怎么相处的,也许看看就懂了?”
    你二舅舅知道你这么容易就把他卖了?
    还让他去听人家墙角?
    “可如果照你说的那样,有男女之情便是夫妻,夫妻才能睡在一张床上,可是你为何和那个书生睡在一起……”
    又提书生!要不是看他一脸懵懂,颜青棠真想把他揍一顿。
    “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我跟他不是男女之情,我们是……”
    她突然说不出口了。
    “是什么?”
    “我们是寻欢作乐,我把他当面首了!”
    对,就是这样!
    “你知道什么是面首吗?”
    颜青棠突然好奇起来,“你给太子殿下做暗卫,有没有在暗中看见那些皇亲国戚里的贵夫人,或者公主、娘娘什么的,偷偷养男宠?”
    “没看见谁养男宠。”只有你。
    隐隐有磨牙声。
    “真没有?”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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