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翠赶紧喝完鸡汤,将碗放下,问:“什么事?不会是你爸妈吵架了吧?”
    赵仲武再次摇了摇头:“他们哪有空吵架。”
    范秋寒是个急性子,一边吃着最后几口饭,一边催促:“快说,少磨叽。”
    赵仲武把众人胃口掉得高高的,心里得意万分,转过头看到赵向晚淡定地吃着大姑分给她的鸡腿,有些受挫,咳嗽一声,开口说话。
    “今天家里来人了,你们猜是谁?”
    “谁?”
    “四妹子赵晨阳回来了。”
    赵伯文一听,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来:“她回来了?她不是到城里享福去了吗?还舍得回来?”
    范秋寒撇了撇嘴:“她终于良心发现肯回来了?一走八年什么消息都没有,我以为她找到当官的亲生父母就嫌弃农村了呢。”
    赵大翠也有些好奇:“这么多年没见到晨阳了,长变了没?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范秋寒接了一句:“好吃懒做?”
    说完这一句,范秋寒实在没绷住,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说:“说实话,赵晨阳能够回来我真的是没有想到。我小时候手上长了冻疮,开春天一暖和就痒得钻心,老是挠,挠得脓水和血水糊在一块。到你家玩的时候,向晚给我倒热水清洗,晨阳就在旁边捂着鼻子说我恶心、脏死了。”
    说到后来,范秋寒收住笑,哼了一声:“她回来就回来呗,干嘛非要向晚回去衬托她?我看她是在城里得了势,觉得高人一等,所以想回来显摆吧?”
    赵仲武发现了,赵晨阳人缘是真不行。她回家除了爸妈高兴,根本就没有人欢迎。
    “接下来的消息最为劲爆,保证让你们大吃一惊!”
    赵仲武看一眼赵向晚:“赵晨阳是我亲妹妹,赵向晚才是城里姑娘。可是我爸妈不知道怎么抽了风,把她们俩身份调换,让赵晨阳进城当了千金小姐,把赵向晚留下乡下当烧火丫头。”
    “什么?”
    “什么!”
    “你说什么?!”
    赵伯文、赵大翠、范秋寒全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赵晨阳才是钱淑芬、赵二福的亲生女儿,赵向晚是城里知青寄养的孩子,十岁的时候赵向晚亲生父亲过来领人的时候,钱淑芬、赵二福竟然却了歪念,把赵晨阳送进城里?
    赵大翠的一颗心揪了起来,转过身一把抱住赵向晚,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我的向晚,你……你被他们害了啊!”
    范秋寒气得浑身哆嗦,一把抓住赵仲武的领口将他拎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赵伯文茫然四顾,心里又酸又苦。爸妈做的这是什么事?再疼赵晨阳,再想让赵晨阳进城,也不能做出这样丧良心的事啊。轻飘飘一个念头,就改变了赵向晚的命运,他们怎么这狠的心!
    赵仲武没想到大家的反应这么激烈,一边努力挣扎甩开范秋寒一边叫:“三妹子的亲爸过来了,他说要把她领回去。所以让我过来,接三妹子回赵家沟。”
    他转过头看着赵向晚:“三妹子,你亲爸来了,他一看就是个大人物,听说是省里的大领导。你将来发达了,可不要忘了二哥啊。”
    赵伯文实在没有忍住,抬手狠狠地拍在赵仲武的后脑:“你这个砍脑壳的二狗子!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将来发达了别忘了你?向晚从小到大吃了那么多苦,爸妈对她有多不好,你不知道吗?她不找你算账,你就阿弥陀佛吧!”
    赵向晚被赵大翠抱了个满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
    想到赵向晚不喜欢与人身体接触,赵大翠赶紧松开手,抹着泪水骂钱淑芬
    “我可怜的向晚啊,钱淑芬的良心被狗吃了啊,怎么就舍得这么磋磨向晚!她把自己姑娘送到城里享福,却不肯好好待向晚,她要天打雷劈啊……”
    赵仲武挣脱开范秋寒的魔爪,摸着被大哥打疼了的后脑勺,委屈地说:“你们打我做什么?我只是个传话的。爸妈这事做的不地道,你们见到他们了再骂嘛,在这里骂他们又听不到。”
    赵大翠咬牙道:“走!我们回去,我骂死他们!”
    赵向晚却摇了摇头:“我不去。”
    范秋寒说:“做什么不去?他们这样对你,你必须回去,狠狠地骂他们,让他们把这些年欠你的都还回来!你亲爸来了,有人撑腰,你怕什么。”
    赵向晚抬眸看着大家:“大姑,你还认我这个侄女?表姐、大哥、二哥,你们还认我这个妹妹?”
    赵大翠一拍大腿:“你这孩子,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就算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只要你还叫我一声大姑,你就是我最疼的侄姑娘!”
    范秋寒叹了一口气:“向晚,我认的是你这个人,不是那什么血缘。要是我看重血缘关系,范有德找上门的时候我就不会一盆冷水泼过去了,是不是?”
    赵伯文与赵仲武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你当然是我妹妹!”赵仲武添了一句:“只怕你不认我这个哥。”
    亲人暖心的话语,仿佛暖流一般在心中流淌,赵向晚目光闪动,看向赵仲武:“要我回去,也行,二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见向来倔强的赵向晚知道真相后还愿意唤自己一声“二哥”,赵仲武感动不已,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哄得她展颜一笑,连连点头:“你说!别说一个条件,十个、一百个我都答应。”
    “留在县城,给大姑当徒弟,开一家米粉店。”
    赵仲武愣了一下,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不是在说赵向晚的身世吗?不是说要回家讨回公道吗?怎么突然话题偏到开店了?
    赵大翠与范秋寒听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更加心疼起赵向晚来。她刚刚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一般孩子早就伤心、愤怒、失去理智了,没想到她态度这么淡定,还记得刚才要给赵大翠送个小徒弟的事。
    赵大翠想要劝赵向晚暂时不要考虑这个问题,先解决了眼下最要紧的身世问题再说,可是刚一张嘴,赵向晚便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开口,赵大翠马上闭上了嘴。
    赵仲武说:“我前两天还跟妈磨呢,我在羊城学厨,想在罗县开一家饭馆,就是没有钱。大姑要是有开米粉店的钱,不如资助我开饭馆吧?”
    赵向晚瞥了他一眼:“你同意,我就去,让你看一场热闹戏。你不同意,我就不去,随便赵晨阳捣什么鬼。”
    赵仲武有些犹豫。
    赵向晚抬起一根手指头:“一年,你要是能干满一年,我带你到星市找个大厨拜师,等你出师了,我给你投资开饭馆。”
    赵仲武的眼睛亮了:“妈呀,三妹子你还有这本事?”
    赵向晚眉毛皱了皱。
    赵仲武立马抬起头:“同意同意,我听你的!”
    赵向晚脸一板:“听说,你因为赌钱被辞退?”
    赵仲武最怕赵向晚板脸,吓得赶紧讨好一笑:“我错了,我错了!保证以后绝对不赌。”
    赵向晚冷笑道:“我在市局实习的时候,查封过几个赌场。如果你想尝尝被拘留的滋味,我可以安排一下。”
    赵仲武其实内心早已后悔。
    见识过赵向晚逢赌必赢的水平之后,赵仲武已经明白赌场猫腻多。这一回再次赌钱又吃了亏,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
    再次听到三妹子熟悉的教训,有点受虐倾向的赵仲武不怒反喜,笑嘻嘻地点头:“放心、放心,我不会再赌钱。如果我再赌,你让警察把我抓起来。”
    赵大翠在一旁看赵向晚训哥哥,又好笑又心酸。别家都是哥哥护着妹妹,就赵仲武这不争气的,一天到晚要妹妹操心。
    范秋寒撸起袖子,比划了一下拳头:“你要是敢上赌桌,信不信我揍你?!”
    赵仲武缩了缩脖子,嘟囔了一句:“现在的女人,都这么厉害的吗?”
    范秋寒扑哧一笑,饭桌上的氛围顿时就轻松下来。
    赵仲武脑子灵活,转过头冲着赵大翠抱了抱拳:“师父在上,徒弟给你作个揖。”
    赵大翠看赵仲武身体健壮、眉眼讨喜,整个人透着股机灵劲,想着自己要是开店,还真缺个跑腿干活的小伙。他为人仗义说话算数,又是自己亲侄儿,难道不比那些不知根知底的人强?
    赵大翠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好好好,大姑相信你。”
    赵仲武转过头看着赵向晚:“三妹子,回不回?”
    赵向晚点了点头:“回。”
    回!当然要回,赵晨阳有脸来,赵青云有脸来,难道她不敢面对?
    赵仲武欢呼一声,抬手一挥:“坐我车,走!”
    赵大翠戴上赵向晚送的红围巾,对范秋寒说:“跟你邱姨借辆自行车,我们也去。”
    赵伯文有点发急:“你们等一下我,我找同事借辆车。”
    范秋寒“诶”了一声,“得,我帮你再借一辆。”
    范秋寒在这个小巷子人缘非常好,只要喊一声,借两辆自行车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五个人、三辆车,飞速朝着赵家沟而去。
    今天是小年,赵家沟的村民都忙着过年,在钱淑芬家看了一会热闹各自回家,只留下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陪着赵青云。
    赵仲武没有猜错,钱淑芬到点就安排了一桌丰盛的午餐,根本没有等他。农家小年的饭菜有鱼有肉有蛋,色香味俱全,可是赵青云、赵晨阳却食不知味。
    时隔八年多,再回到老屋的赵晨阳感觉很多事都和上辈子不一样。
    上辈子老实无用的大哥和父亲一样,埋头在田间地头插秧、割稻,结果八年不见,他读了大专当上药剂师。
    上辈子懒惰好赌的二哥是个在村里到处乱晃的二流子,现在他老老实实在大城市打工学艺;
    上辈子懦弱无能的大姑那个充满嫌弃与暴力的家庭里蹉跎一生,现在她勇敢地与姑父离婚,带着范秋寒在县城里生活。
    赵晨阳离开赵家沟之后,每个人都在努力地生活,日子越过越好。
    反而是自己,虽然当上城里人,但整日里战战兢兢,一点也不踏实。像现在,赵青云一句话,自己就得滚回农村。
    重活一世,似乎并没有变得更好。
    莫名的惶恐涌上来,赵晨阳数着饭粒往嘴里塞,喉咙口仿佛堵着什么东西,让她感觉每咽下一颗饭粒都非常艰难。
    坐在主位,被长者簇拥敬酒的赵青云此刻也面无喜色。
    按照他的级别,哪里轮得到和这些农村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喝酒?四十岁就当成为副厅级干部,赵青云一路仕途顺利无比,如果不是为了将自己的亲生女儿赵向晚笼络住,他不可能屈身来到这个穷山沟沟里。
    靠背椅太矮、桌面满是油污、农家菜粗糙无比、自酿的谷酒难以下咽。赵青云摆了摆手,客气地对敬酒的人说:“抱歉,我不能喝酒。”
    村委主任赵长兴见到省里的大领导有些拘束,没有敬酒,只恭维说:“赵领导有福气啊,向晚是个争气的孩子,去年考上了公安大学。晨阳到城里住了八年,养得多好,也考上大学了吧?”
    赵晨阳脸色一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占了赵向晚的所有资源,却高考只上了个专科线,要不是有赵青云的关系根本没办法走委培的路子上湘省财贸学校读大专。
    叮铃铃、叮铃铃……
    一连串清脆的自行车铃铛声将赵家沟的平静再一次打破。
    吃过午饭的村民们都放下筷子,兴奋地站了起来,抢到门口,正看到赵仲武像个冲锋的战士,带着赵向晚在村里的土路上飞奔。他的身后,还跟着赵大翠、范秋寒、赵伯文。
    “唉哟,向晚回来了!”
    “赵二福家的人都齐全了。”
    “当护士的辣妹子也回来了?这下有热闹看了。”
    “快快快,收拾收拾,我们到赵二福家里看热闹去。”
    钱淑芬听到动静,赶紧走出屋,站在檐廊下张望着。说实话,她也有点紧张。干了调换孩子的事情,说出去肯定会被骂,只希望赵向晚少说几句,跟着赵青云快点回城里去。
    赵二福拿出烟杆,往里头塞了点农家自制的烟丝,蹲在门口啪嗒啪嗒地抽了起来。这事,不好办啊,唉!
    赵青云缓缓起身,站在门口安静等待。
    赵向晚跳下自行车,与范秋寒并肩往老屋而来。赵伯文、赵仲武兄弟俩个子不高,但很壮实,紧随其后,看向赵青云的目光有些不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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