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主管是个混帐,这没什么好说,也不用解释了。
    因为混帐始终是混帐,不管再怎样说都是混帐。
    对,就是这样了。
    週五的早上并不安寧,除了我桌上又多了一大束红色玫瑰花,和一张小卡片之外。不用说,当然是该死的经理送的,因为这是束对他来说,等级只能算「而已」的花。
    红玫瑰的花语是象徵热情的爱意,可惜的是他的爱我从来都不敢恭维。
    我熟练的把花丢到旁边的一个纸箱,卡片则直接餵给碎纸机,从我进到公司以来,这样的动作每週总是会上演个几次,一个月总是会来个几十回。小芸说这个叫习惯,我倒觉得是自然。
    不用去思考太多繁杂的问题,直接丢掉就对了。
    我的桌上又莫名奇妙多了一叠文件,这不用想,一定是出自于主管的杰作。她总是可以丢给我1堆永远都做不完的文件,还有永远都挑不完的刺。不管这个案子我处里的怎样完美,她就是可以找出理由来指责你,关于这个,我始终觉得很神奇,为什么就是有人可以这么龟毛,龟毛到你以为这地板已经拖的很乾净了,但她就是可以用手指头去刮出污垢来。
    「她一定是处女座的。」中午吃饭时,小芸这么的跟我说。
    「什么座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的演技足以媲美奥斯卡了。」我说。
    人前人后,她的态度转换之快,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这是刚刚的那个人。
    上一刻她可以对我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大声指责,彷彿我倒她会,欠她钱一样。
    一旦经理过来了,她又马上像隻小猫咪一样,对我状似亲密,也因为这样,所以我习惯东西没有吃很饱,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因为她,一天吐了几次。
    就拿最近的日本出差来说吧,出发之前她当着经理和大家的面,大放厥词的说派我去日本考察,没有什么人能比我更能胜任的了,如果用气来形容,那么她吹嘘的话,应该足以把玻璃给震破了。当然她真正想的,并不是让我去日本,而是我不在公司的这段时间,她等于是少了个敌人,因为她多了更多可以和那个忠孝不能两全的经理相处,可惜的是,她似乎不是经理的菜。
    而在我回来之后,又一直追问在日本怎样,有没有做出什么败坏公司门风的事情,她可能一直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她一样,只会攀权附势而已。
    在她眼中,我只是个好看的花瓶,即使在经理眼中我是个气质出眾的美女,不管我做错什么都该被原谅,想要什么都是应该,但我从没这样想,也不敢这样想,因为外表充其量,不过是个躯壳而已。
    那天等我年华老去,风情不在时,我就不信他还会对我有兴趣。
    就因为他妈的气质出眾,所以就变成我在公司要怎样,我在公司不能怎样,就好像是一个用功读书勤奋向上的模范生,某天跑去网咖打游戏时,不巧的被人抓到,理所当然的,他当然是被骂到狗血淋头,但真正的重点来了,人家只会记得他是个泡在网咖打游戏的学生,而不会想起他以前的样子,只因为该死的形象束缚,决定了他的一切。
    对,他的形象毁了,没有人要理他了,因为他做了最不好的示范,因为他是全校最乖巧的模范生,所以不能泡网咖,不能打电动,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注意着,他的所有一切都被人关注着,弄个不好,就身败名裂了。
    我很讨厌这样的我,但在公司里,这就是这样的我。因为我无法不去承认,外貌的确是成为我在事业上的一大优势,即使我很不想以貌取人,尤其是面对自己,却又无法不接受这样的我。
    我始终只能像个小女人似的,被主管唤来唤去;我永远都不能有自己想做的,即使我很想跟经理划清界线,但碍于现状,却又无可奈何。
    「谁叫我们寄人篱下,公司又是他开的,又谁叫你长的这么正。」小芸无奈的这样跟我说。
    「……」
    形象很重要,其程度更胜过自己。
    「在我看来,这一切都只是屁而已,屁你知道吗?又烂又臭,而且一放掉就没有了,什么都不剩。」我说。
    「很难相信我的大美女会说这种话呢。」小芸说。
    全公司里,只有小芸知道私底下的我,也只有她才了解那真正所谓的我。
    「如果有人知道,他们所谓的大美女是个只要一回到家就内衣乱丢,房间杂乱的人,那他们会做何感想?」
    「如果有人知道,我是个很喜欢问候别人母亲,尤其是面对经理和主管这种畜牲时,那他们会有什么表情?」
    「我想,他们的下巴应该会掉下来。」小芸说。
    「那样是最好,这样我就可以不必看到他们淫荡的嘴脸了。」我说。
    「你想看到谁的嘴脸?」该死的经理不知道又从哪冒出来。
    「没有啦,我是说我突然很想念国中老师的脸。」即使我在怎样赌烂他,我还是要装的和顏悦色的,这样的状况,我已经习惯,也看多了。
    我也已经麻痺了,那个已经不是我的我。
    「我说,我们的杜大小姐晚上有没有空阿?」这样的场景,经常在公司发生,而地点就在我的办公桌。
    「……」
    「不说话?那就是同意囉。」说话时,他又不忘拿出钥匙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为了就是让我知道,他今天又把他的银色法拉利f355开来了。
    「不好意思,经理,现在还是在上班时间,被其他人看到不好。」同样的话,我不知道说了几次,只是他似乎是耳朵重创似的,从没听清楚。
    「没有其他人阿,这里也才只有我跟你而已,你说对不对。」说这句话同时,他又故意把提高音量,为的就是让其他人知道,我是他的。
    除了他之外,扣除掉死会的男同事,剩下的人,虽然没有经理那畜牲的勤劳,不过也常三天两头的进贡礼品过来。
    当然这一切,都被人看在眼里,包含那个主管。
    「厄,可我晚上还有事情耶。」对于他来说,我总是有回做不完的事情当藉口。
    在吃了我的闭门羹之后,他没好气的就离开了。
    然后就是主管的时间了。
    这两个傢伙总是习惯一前一后的,尤其是主管。总是刻意挑在经理离开之后,过来对我「洗脸」。
    「洗脸」的次数并不一定,有时候要看心情。每次的时间也没固定,她可能过来酸你几句就离开,也可能一直骂你,直到她累了为止。
    她就是有骂不完的东西,来对我说教,关于这点,我每次「受洗」时,都觉得很神奇。
    这样的情形,总是不断的在公司上演,你不用想说会有谁来帮你,因为公司的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特别是我,还有公司某些女同事。如果用宫殿生态来形容,我如果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爱妃,那她们应该就是沦落冷宫的俾女了。
    「看样子你时间很多麻,还可以跟人聊天,对吧。」好死不死的,又被她给抓到把柄了。
    「不是的,是经理自己过来要约我吃饭的。」
    「约你?我有听错吗!他会约你这种人。」
    「……」
    (妈的,什么叫做我这种人。)
    「要约也是约我吧,也不想想你的职位,你能有今天是谁给你的。」
    「是主管。」
    「你能有现在的技术,是谁教你的。」
    「是主管。」
    「既然知道了,就给我安分点,做好你的工作。」
    「……」
    「不要在想什么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人家经理不过对你好一点,就可以嚣张了吗?」
    「……」
    「人阿,如果光是只有外表,那叫肤浅,你知道吗?」说话时,她又不忘扫了我1眼。
    「……」
    「你就好好努力吧,不要在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离开时,她丢了一叠的设计图给我。
    我能做的,就是像这样子保持沉默,直到她觉得骂爽了,过癮了,我才能放松。
    这就是我在公司的一切,这就是我,我觉得这是齣极尽丑陋的戏码,又长又烂,但我却是这齣烂戏的演员之1,甚至我还演的很起劲。我在公司学到的,除了如何画建筑製图之外,剩下的人间险恶,在这里都看的到,而且不用课本,不用操作,更不用实习,完完全全,毫不保留的让你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做社会。
    什么叫做人心。
    其实我很不想去刻意迎合谁,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就这样给主管一拳,让她鼻樑断成两截,再也站不起来。
    但现在的我要做的,就是想想,要怎样处理我桌上的设计图。
    *我想起了在诚品的我,还有在诚品的你,只是现在的你,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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