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仔!你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喔!」假日的中午,旺财叔在收摊时,看着许明儒,眼神颇具兴味地说道。
    虽然沉一洋要他休学拜师,以便长期修练,但其实也只有在头三天细心指导着许明儒,确认他学习状况无误之后,便让许明儒在一週内自主将轻身法和梅花落好好熟练,达成他要求的目标后,再进行接下来的课程。
    就沉一洋的说法就是:「自主训练,方能体悟真諦。」
    总之,就是放养教学。
    所以,母亲上班的日子,许明儒就跑到家中楼顶勤加练习;母亲下班的时段,他才赶紧下楼梳洗,假装用功念书。不过轻身法与梅花落确实比起口诀还要困难,先不说梅花落那四十种变化掌势,就连听起来很简单的轻身法,也因为沉一洋的要求,显得十分困难。
    「嘖……怎么可能可以在树枝连跳十下啊?」许明儒看着再度断裂的砖头,不解地说。
    为了躲在屋顶这种没人的地方修炼,许明儒倒是十分聪明,拿了两块砖块相互交叠,这样就不必真的像个白痴一样在树上跳来跳去,没成功还要摔伤。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沉一洋开出的目标其实十分严苛。在树枝上跳十下,必须在一个纵跃的极短时间,控制自己的体重,以免树枝断裂,或是根本没跳起来。这对沉一洋这样的老手,几乎等同于本能,但是像许明儒这样完全的新手,大概都要个把月的时间才有办法掌握。
    至于假日,他依然会放下行气诀的修行,跑到旺财水煎包帮忙。虽然旺财叔说过,随便许明儒甚么时候到都没关係,不过许明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位热情的爷爷是为了帮助自己建立面对人群的勇气,即便他现在已经不需要这种练习了,他还是会起个大早,在清晨时到市场等待旺财叔,帮忙他开摊的事宜。这不仅是为了报答他的热情,也不是为了为母亲减少收入的负担,而是因为他对旺财叔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这股亲近感令他十分情愿到旺财水煎包报到。
    今天一早见到旺财叔,旺财叔的眼神就不断地朝着自己身上打量,只不过忙着开摊做生意,一个吆喝,一个煎水煎包,倒也没多聊甚么。一直到人潮散去,收摊的时候,旺财叔才意有所指地说了这句。
    「呃……甚么意思?」许明儒拿着水管,冲洗着煎台,装傻反问。
    「嘿嘿,你这囝仔很不错啊,两个礼拜而已,从连气功都乱练的屁囝仔,现在连轻身法都开始在练习了。」旺财叔倒是毫不留情,直接了当地拔开许明儒给的软钉子。
    「你怎么知道!」许明儒忍不住惊声叫道,虽然他知道旺财叔并非表面那个热情的卖水煎包大叔这么简单,但却不知道他眼光这么毒辣!自己正在修行的进度都被看穿了!
    「嘿嘿嘿,当作老子第一天出来混吗?」旺财叔见许明儒错愕的反应,十分得意地笑,接着继续说道「我看你的动作,不只轻身法,应该连一些基本的东西都开始学了吧?」
    这句可让许明儒完全说不出话了,眼前这老头究竟是甚么样的狠角色?他想起沉一洋在他拜师前的叮嘱,心下不由得冒出许多冷汗。
    要是旺财叔,也是追杀沉一洋的其中一人怎么办?
    虽然许明儒不清楚旺财叔的实力怎么样,但是依他毒辣的眼光,修为肯定不低。要是他也是追杀者,那沉一洋恐怕凶多吉少。
    而造成这样的结果,无非就是他自己暴露了一切。
    「我看你的动作,就知道你很少跟人家对招。只懂得打套路,那可不行啊!」旺财叔转了转手臂,一脸兴致盎然地说「来来来,让旺财叔好好调教调教你!」
    许明儒本来还在脑补旺财叔是沉一洋的仇家,会逼自己说出沉一洋的下落,没想到他居然不在这点上多纠结,而是要和自己过招来着,不禁再度愕然。
    「干嘛?哎呀!基础不就那些吗?十八路总拳纲、破空舞、鹰雷手、梅花落、凌空劲,哪个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不会暴露你的身家啦!」旺财叔以为许明儒在担心暴露师门,宽慰道。
    他混跡江湖几十年,像许明儒这样一副神神秘秘,奉师命不得暴露门派的傢伙,也不算少,因此他自然也不会和眼前这初生小犊在这方面多做纠缠。
    「你……」许明儒一听旺财叔信手拈来一堆听都没听过的武学,其中就有自己刚学不久的梅花落,更相信他是一名武学高人。
    这样的高人,若是打算追杀沉一洋,随便两根手指就能把自己掐死。
    所以旺财叔应该不是自己担心的那样。
    应该……吧?
    「不要在这边扭扭捏捏的了!走走走!到停车场去!」旺财叔总算失去耐性,乾脆推着傻愣在原地的许明儒,前往菜市场旁的停车场空地。
    「来,快点快点,站好来!」与许明儒相比,兴致勃勃的旺财叔看起来反而更像是武学世界的初出茅庐。
    许明儒在被旺财叔推过来的路途上,倒也将突然在脑内暴增的讯息量给理出一条思路了。
    无论旺财叔是不是追杀者,自己肯定打不赢。
    那么,他是不是追杀者,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趁现在旺财叔兴致盎然,愿意指导自己,赶快让自己变强。
    依照自己的天纵奇才,说不定认真练习,过不了多久,就能够战胜旺财叔。
    到那时,即便旺财叔真是追杀者,那也不打紧了。
    「旺财叔,我要来囉!」许明儒下定了决心,双腿微曲,像一头准备衝出的豹子一般,出声警告。
    「站都不会站,还来甚么来?」原本应该在许明儒对面的旺财叔倏然出现在他身边。
    「啊──!」许明儒只觉一股轻若微风的力量往自己双腿一拨,接着自己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呃……」许明儒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抓了抓后脑勺,一脸人畜无害地模样,看着旺财叔。
    「唉……连基本姿势都没有,也不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教的」
    「来,这脚这样,这脚要这样,身体要转这边。」旺财叔口中虽然叹着气,却还是出手调整许明儒的姿势「这样,才能把身体的中线藏好,现在你的手要举起来……」
    经过一番调整与练习,许明儒这才学会旺财叔所谓的「基本姿势」。许明儒这才明白,原来以前看这些武术家对打前,都会有一些特别的姿势,是为了临敌而随时准备爆发的姿势,不单单只是为了好看或气势。
    旺财叔看不过眼的,还有许明儒那不伦不类的移动方式。于是他也教了许多武学步法上的基础以及应对。结果这么一耗,原本应该在头顶的烈日已经不知在何时,跑到西边去了。
    「哎呀!时间怎么过这么快!」许明儒低头练习步法的时候,旺财叔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了。
    「啊?居然晚上了!」被旺财叔这么一提醒,许明儒才从这些奥妙的诀窍中回到现实世界。
    「你这个毋成囝仔,没想到居然连怎么跟人打架都不会。」旺财叔抱怨。他本来是想欺负欺负这个老实头,找点乐子,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成了人家的老师。
    「嘿嘿……」许明儒尷尬地笑着。今天旺财叔的教学,确实让他获益匪浅。依他的个性,自然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
    「嘿嘿,嘿嘿,就只会傻笑,你还会甚么!」旺财叔看见许明儒这副呆样,不禁为之气结「算了算了!就当作培养你好了,回去你好好练习啊!明天就别来了,这么晚了,我也来不及包水煎包了。」
    「对不起……」许明儒想起旺财叔其实还得备料,却浪费了大把时间在教导自己,不免有些愧疚。
    「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旺财叔挥了挥手,接着说道「你给我长进点,之后让我好好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啊!」
    「是!」许明儒哪敢多嘴,立马站得挺挺的,朝着旺财叔行了个举手礼。
    「哇……轻身法、梅花落,还有旺财叔教的这些东西……」与旺财叔分别后,许明儒也离开市场,他低头一边扳着指头,细数着自己的「回家作业」,一边信步沿着街道走着。
    说也奇怪,许明儒对于国文啦歷史啦这些需要强记的学科,都和数学那种需要理解的学科一样惨淡,可是对于比起这些更加细琐的武术,他却是轻轻松松就印在脑海里,甚至巴不得多学一些、多练习一些。
    「我一定就是学武的料!」许明儒双手握拳。早在沉一洋灌注自己先天真炁之后,许明儒就认定自己是武学天才,现在却是越发肯定了。
    「你不只是学武的料,还是个可以和我一起打江山的大人才!」
    许明儒听到有人突然接过自己的喃喃自语,吓了一跳,赶忙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去路已经被四个彪形大汉给挡住。
    而这些彪形大汉之中,站着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脸上带着诚恳笑容的花衬衫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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