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珩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似乎绷紧了弦,只消松开指节,一支箭便会正中那人的眉心。
    大家面色各异静待着他发怒,可半晌后,他却变了脸色,轻笑出了声。
    “那这人,”他再次看向香琼,“你识不识得?”
    香琼哪还剩一丝胆量去思考他笑里的意味,赶忙出声:“识得识得!识得的!”
    在宫中看了这么久的脸色,自然是有几分眼色在的,不等人继续问,她即刻接道:
    “奴婢奉命寻的的杀手就是他!”
    一句话看似交代了,实则什么也没说。
    可在场众人也都是老人精,悄声口口相传,没一刻就传遍了此为何人。她既是侍女,那必定是为主行事,至于她的主子要找杀手这件事,那便是更加耐人寻味的事了。
    孙如玉对当前场面一脸嫌恶与不解,好好的欢乐宫宴成了呈堂审讯,看向贺景珩,“这是要做什么呀...”
    “那他要杀什么人啊?”温郁倒是丝毫不乱,懒散姿态不失威仪,当她问出这一句,香琼显然不知要如何回答。
    突然一声尖锐的巨响,百十双眼睛惊惶看向声响的来处,竟是皇帝桌上的琉璃烛灯,原先的金碧色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陛下息怒!动气伤身啊。”大监连忙上前在他扔出下一个受害的宝贝前制止。
    “那就把她的主子带来。”贺景珩的嗓音里充满了愠怒。
    李穆眉头跳动,刚应激挪动一只膝盖,只听香琼猛地往地上磕,嘴里喊着:“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是奴婢!是奴婢嫉恨元妃娘娘宠贯后宫,才下此歹心的!”
    白榆惊魂未定,自打方才回到这里,思绪就没有放在这殿中的任何事物上,蓦地听见自己的名号,理智回笼就成为了众所瞩目,待她回味过来因何提及了自己,不禁双眼微瞪。
    皇后的人要置元妃于死地。
    这等八卦量谁听了都津津有味等着下文,但奈何所有人都是今日的当事者,他们终于明白,今日在这长宁殿升堂,不过是想要这么多眼睛一同看着罢了。
    白术一听此言,顿时按捺不住,恨不得上去抓起她的脚腕,让她把前因后果都给倒个干净。
    白榆缓缓转向贺景珩,后者正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原来这才是他真正想让她知晓的。
    她如鲠在喉,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
    吴若宜对她从来都不是善意。
    “怎么又成你自己的事了?”温郁冷哼,“方才还说奉命,推诿给主子,可是一个奴才的大忌啊。”
    “奴婢...奴婢...”香琼语无伦次,以防越描越黑,干脆不再辩驳,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李都督,你说,你亲自用刀砍下她的头颅如何?”贺景珩眼中的钩正式抛向了李穆。
    “是!”
    “不要啊!皇上!是皇后娘娘!是皇...”她开始发了疯一般求饶,可才往地上磕了几下,就被骤然薅住凌乱的头发往后拖去。
    一道鲜红飞溅向空中,洒在地上时血腥如瀑。
    李穆面无表情挥刀而起,动作定格在刀尖落回向地面的时刻,浑身正气。
    香琼的尾音久久回荡在开阔的天地间,没有人再敢出声,皆惊得目瞪口呆。
    即使是御令,可也谁人都能感知到他行事间的冲动。
    也正因是圣上所命,御前守卫并无充分理由将其制裁。
    场面犹如静止,殿内所有人都周身都被蒙起一层冰霜,汗毛竖起。
    “哥哥!”李韵乔没忍住尖叫出声,意识到失态,却只能无措地看着兄长失格之举,求助似的看向温郁并未被理会,更加焦急又无能为力。
    白榆怔怔盯着贺景珩的眼睛,魂又丢去了九霄云外,她不敢回想吴若宜在自己的记忆中是什么模样,是无可奈何对她施以援手,又被她拼了命想要从苦海中拖出的人。
    白榆是真挚地,不只是同情她作为女人的遭遇,只是不想让她活得那么痛苦而已。
    可这颗心始终是无用的。她竟然想要自己的命。
    她从来不觉得白榆离了宫就是一劳永逸,只要她还有微弱的呼吸,于吴若宜而言就是婚姻不幸的根源。
    哀其不幸,却怒其乱争。
    看到她现在痛苦的表情,吴若宜兴许会高兴。
    贺景珩的眼睛就像深渊,不断让她在脑海回想起蛛丝马迹。
    包括她百思不得其解,他对吴若宜冷漠至此的原因。
    贺景珩没再给她施压,合眼理了理气息,而后满目愤怒冲台下喊道:
    “私在御前携带刀具,还不快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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