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女权主义者张静心回到家中,驭夫的确有术。
    “小皓,这是阮愫,你张阿姨的一个学生,外经贸大三的,你进来,跟她聊聊。”罗宇幕给阮愫倒茶,端水果,招呼完阮愫,又探头叫在阳台上抽烟的古皓白。
    罗宇幕不知道古皓白跟阮愫认识,他觉得今儿个,两人都是年轻人,碰到一起了,就趁机认识一下。
    古皓白那么大了,也不交女朋友,罗宇幕真替他着急,真是白瞎了他那张帅到极点的脸。
    “小皓,听到没有?”没得到回应,罗宇幕又扬高声音,叫了一声古皓白。
    “哦。”古皓白这才掐了烟,闷声一应,走了进来。
    “这是阮愫。”罗宇幕又给他介绍。
    他身形高大,精壮有力,在边境的军营里呆久了,日夜操练,如山似塔的魁伟气质,怎么都去之不掉,就算穿了休闲风的日常服装,往挑高并不算高的客厅里一站,也能轻易制造出巨大的存在感。
    本来是在沙发上坐着的阮愫欠了欠身子,不知道要不要起身迎接他。
    在她犹豫许久,准备起来之前,古皓白出声了,告诉她:“乖乖坐那儿。”
    罗宇幕听到他对阮愫说话的熟悉口气,好奇道:“怎么,早就认识啊?”
    “嗯。”古皓白低应。
    “怎么认识的?”航天学者罗宇幕很喜欢搞研究,把他俩给研究上了。
    罗宇幕记得很清楚,适才阮愫进来的时候,站阳台上抽烟的古皓白并没有开口迎接她。
    “暑假她去我们那儿支教。”古皓白回答。他没有说,她是苏禹初的女朋友。
    “这么巧啊?你俩真有缘分……”罗宇幕眼睛里放出希冀的光,他看着古皓白长大,这么多年,他终于能看见一个让古皓白素来寡淡的眸色溅出彩色光芒的姑娘了。
    以往,那双冷酷的眼睛就像一潭死水,总是平静无波,现在聚精会神的灼烧着,因为里面映着阮愫的身影。
    罗宇幕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在厨房忙活的张静心出声大叫:“老罗,你跑哪里去了,你的红烧肉都烧糊了,你还管不管了?”
    “唉,来咯!”妻管严的罗宇幕立马奔去抚慰张静心了。
    客厅里只剩下阮愫跟古皓白。
    阮愫坐在沙发上,眼睛瞄着电视待机屏幕。
    古皓白欠身坐下,在离她不远的位置。
    阮愫觉得有点儿尴尬,完全没有防备,他今天会在这里。
    适才在楼下看到他的车,阮愫想了他是不是来了,但没想到这么巧,他跟她一起到张静心夫妇家里做客。
    阮愫拿起遥控器,假装选节目看,选来选去,也拿不定主意要看什么。
    古皓白瞧不下去了,给她建议:“随便选一个。”
    于是,阮愫选了部电影,《明亮的星》,人物传记片,讲英国诗人约翰·济慈的。
    片开始了,场景是英国中世纪的郊外,绿树浓荫,鲜花开了遍野,美得不可胜收。主人翁应景的出现。
    阮愫借机问:“这个名人是写情诗的,你上学的时候有人抄过这人的情诗给你吗?”
    古皓白想了想,想不起来了。
    “不知道,别人给我信封的时候,我从来没看过。”他很冷淡的回答。
    真你妈绝了。
    阮愫在心里大骂,她练了一整个暑假的英文笔法,就为了抄一份字迹最美的十四行诗给他,手都练出肌腱炎了,写了千遍万遍,每一遍都觉得丑。
    最后实在手太疼了,才鼓起勇气,选了一张自认写得好的,通过他经常去买烟的小卖部老板,送了一份十四行诗给他。
    那是一个残暑,刚开学,他跟他们班的男生在一起,懒散的挎着书包,迈着长腿,走出了校门。
    阮愫站在对街的角落,亲眼见到那个小卖部的老板娘,田欣娥将阮愫封好的天蓝色信封递给古皓白。
    一开始他不愿意接,田欣娥心疼小姑娘的好意不被接受,更心疼小姑娘坚持在她店里消费了一整个学期,就为让她帮忙送信,使劲往古皓白书包里塞,他才勉强接受。
    搁平时,那些女生鼓起勇气亲手递给他的,他连接都不接,更别说打开看了。
    要说当时的古皓白在东塘高中里,跟哪个异性关系最好,那应该就是东塘高中门口的小卖部老板娘田欣娥了。
    所以阮愫这个大聪明就专门找田欣娥帮她递情诗。
    注意,是情诗,不是情书。
    她抄济慈的十四行诗给他,然后不署名。
    递出去的那天,她就站在对街偷窥他,这不是告白,但是她还是觉得很开心。
    那时的阮愫将暗恋是一场不告白就不会失败的恋爱奉为至理名言。
    实在想他想得心头疼了,阮愫就抄英文情诗给他,后来,阮愫的英文手写书法练得很好,是因为她抄了太多的情诗给古皓白。
    可是他好像从来都没打开看过。
    这个话题聊死以后,阮愫就不再说话了,小脸上对古皓白产生了一丝鄙夷。
    这下换古皓白主动说话了。
    他说:“我下个月回西边去了。临走前,你把你的实习单位解决了。”
    阮愫歪头看他,问:“我的实习单位跟你回西边去有什么关系?”
    说罢,阮愫又问:“肖晋是不是你找人修理了?他们学校把他给开除了。”
    古皓白没说话。喉咙痒了,低咳了一声,也就是默认了。
    阮愫确认了,有些不赞同他的做法,“太过了吧,人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名牌学府,前途不可限量,就不能宽容一下?”
    阮愫知道古家在北城势力庞大,要是有人惹了古皓白,古皓白想怎么收拾对方都可以,只要他高兴。
    但,对从普通家庭出身的阮愫来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容易。
    古皓白点了根烟,夹在手里,烟雾熏上他的脸跟眉眼。
    隔着那层氤氲的雾,许久之后,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对上阮愫的,立场十足的告诉她:“欺负别人可以宽容,欺负你,不行。”
    阮愫一下就愣怔住了。他那只为阮愫例外的口气跟神情认真到了骨子里。
    阮愫的心一下下的震颤,温暖的麻痹感在心口一道道的卷起。
    这份例外,阮愫在任何人那里都不曾得到。包括苏禹初。
    阮愫避开他的滚烫视线,岔开话题说:“今天你怎么在这里?”
    “张教授跟罗教授是我妈的大学同学。知道我回北城来了,邀请我来吃饭。”古皓白回答。
    阮愫应了一声,“哦。”
    然后,就转头假装去看电视了。
    茶几上,适才罗宇幕走的时候,给他们端了水果。
    古皓白拿起茶几上放的橙子,剥开后,递给阮愫。
    一看他剥橘子的样子,阮愫就知道他这人是个冷情的,不急不躁的人。
    橘子皮完整的被扒了下来,没有任何破碎,扔在垃圾桶。
    “你还挺会剥的。”阮愫一语双关的说,仅有的两次,他剥她衣服,也是这种不慌不乱,又彻底从容。
    即使急了躁了,也还是要慢条斯理的剥光之后再享用。
    暗自肖想着男人狂情弄她时的情致,阮愫深深感到他在她面前剥的这橘子剥得还挺色.情的,瓷白的脸止不住的红了。
    古皓白似是领会到了她的内心想法,哑声问:“吃不吃?”
    “你喂我,我就吃。”阮愫也不知怎么,心向胆边生,激了他一句。
    凭什么他总是能在她面前气场这么强大。适才在罗宇幕面前,还不情不愿的装不认识她。
    他把阮愫抱在怀里,喉结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嗓音发沙,重喘着喊阮愫名字的时候,他就忘了是不是。
    “张嘴。”古皓白还真接招了。
    阮愫目瞪口呆,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男人的手将一瓣橘子塞进了她微微张开的小嘴里。
    阮愫立刻闭嘴,囫囵吞下,嗔怪道:“你……干嘛啊?”
    “不是说让我喂?”古皓白自己掰了一瓣塞到嘴里,细细品尝,还挺甜。在西北还吃不到这么甜的橘子。
    那儿的水果只有甜味不足的白香瓜。
    “你这……”他妈挺会撩的啊。谁说你是禁欲的修道士来着?简直是诈骗。阮愫在心里暗骂。
    “今天把你实习的事解决了。”古皓白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橘子,告诉阮愫,今天他们要做的事。
    两人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张静心的饭做好了,叫他俩去洗手,准备吃饭。“阮愫,小皓,开饭了,快去洗手。”
    阮愫瞪了古皓白一眼,站起来去洗手了。
    吃着甜橘子的古皓白难得的勾唇,做了一个弧度挺大的笑容,露出唇红齿白,觑着阮愫的眼睛里有难得的滚烫热度,看得阮愫整个人都开始为他发飘。
    再想起刚才他喂她吃橘子,充满骨感的粗粝长指伸她嘴里,还坏心眼的探了两下,故意摩挲她细嫩的唇瓣。
    那场面太污了,他还是在两个教授的家里做的这事。
    阮愫后来都没想明白,古皓白怎么还有这么骚的时候。
    *
    张静心的饭厅布置得就跟她这个人的妆容一样,精致美丽之中充满浓浓的氛围感,装修风格是地中海跟波西米亚风格参半。
    仿古多头花瓣形吊灯散发出暖黄的光芒。
    淡蓝色的长条方桌上摆满了菜,装菜的餐具是进口的英国白瓷。
    布尔乔亚海派女告知的气质首先从吃这件事上就体现了。
    在厨房忙活了那么久,张静心也还是妆容精致,跟一般的进出厨房的家庭妇女完全不一样。
    罗御幕摘了身上的围裙,拿出了一瓶柏翠,招呼古皓白:“小皓,我俩喝点儿。好久没见了,你阿姨跟我可想你了。”
    张静心呵斥罗宇幕道:“他开车来的,你让喝什么酒。”
    “张教授,你知不知道现在有酒后代驾这种职业?app上下一单,半小时不到能有人来帮你开车,你想从北城开到沪市都行。”罗宇幕打趣。
    “我知道,人小皓不喜欢喝酒。”张静心说。
    “没事,我喝一点。好久不见罗叔,不喝不行。”古皓白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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