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这辈子知道的各种抢救手段,都用在了小小的身体上————
    听着耳边许草丫不停的拼着命哭喊声,她的心揪成了一团,心里祈祷着:好孩子,你快哭啊,快哭啊,别吓大奶奶动一动好不好?”
    “哇———哇——-”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整个产房。
    张美兰望着同事怀里刚从许草丫肚子里出来,挥舞着手脚的小家伙,她又哭了。
    为了新生命降临的欣喜,还有对自己怀里的这个生命的怜惜。
    她继续的在孩子身上用她所有了解的抢救手法,最后,她无力的垂下了自己的双手。
    她接过那个生命力旺盛的孩子,站在那个看起来毫无生命力的孩子身旁,又转头看了眼仍然在拼命着吼叫的许草丫,此刻,她觉得至少让孩子和草丫告个别。
    他也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
    张美兰把‘哇哇’啼哭的小家伙放到了婴儿床上,她轻轻的捧起那个她毫无办法,毫无生命迹象的孩子,把他放在了许草丫的左胸口,那里有他最熟悉的心跳声,还有他最有安全感的气息———
    “大伯母,他怎么了?”许草丫垂眸看向趴在她胸口一动不动的柔软小身体,紧咬着牙龈着急的问。
    “他——他睡着了。”张美兰轻声说。
    肚子里的又一阵疼痛袭来,让许草丫顾不上去想张美兰话里的意思,她又开始不断的拼命喊叫着———
    “哇哇———”又一次孩子的啼哭响彻产房,许草丫也精疲力尽的晕了过去,张美兰悄悄的抱起趴在她心口的柔软小身体,她想把他抱出去和家里人见上一面。
    也算是告别吧。
    小小的身子靠在她的怀里,她拿了件小毛毯把他给包裹着,在同事告知她许草丫没事后,安心的走出了产房。
    “这———-”
    焦急等在产房外的顾家人看着张美兰出来,围了上来,连忙问:“草丫,怎么样了?”
    张美兰回说:“她没事,睡着了。”
    然后把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递给了顾熙寒,小声说:“告个别吧,毕竟他———是你第一个孩子。”
    顾熙寒颤抖着双手,红着眼眶,接过那软软的小身体。
    “他———”
    谢云韵看着孙子和他怀里的重孙子,再次哭晕了过去。
    “你好呀,顾成雨。第一次见面,你都不跟爸爸打声招呼么,很不乖喔————”顾熙寒抱着婴儿贴在自己的心口,他自顾自的呢喃,嘴里不停的说着。
    家里人这才知道,顾熙寒连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顾熙丽别过脸去,无法面对此刻她哥和他怀里的孩子,她不知道她哥现在是怎样的心情,他正承受着什么———
    她刚刚心里是有怨的,他哥说当年妈妈是不是也是可以活的时候,她真的很伤心。
    妈妈的命和她的命,在她哥心里,妈妈更重要。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就是难受委屈。
    若她是哥哥,或许也会和他一样的选择,那毕竟是妈妈。
    刚才他说要保大的时候,她心里恨他的冷酷无情,那三个孩子可都是他的,他怎就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不是不喜许草丫么?那为什么又可以为了保住她的命,不要自己的三个孩子?
    许草丫和她朝夕相处,她也不愿意许草丫出任何事情。
    顾熙丽想着,自己是自私的吧,比起许草丫,她更希望他哥的三个孩子活。
    许草丫和两个旺盛生命力的孩子从产房里被推了出来,顾重山把手里还温热的汤交给了张美兰说:“你们医院哪里有热汤的地方,帮忙热一热,等草丫醒了就可以喝了。”
    看着被两个孙女抱起的孩子,他扶着谢云韵走到许草丫身旁,眼含热泪的对着她哽咽着说:“谢谢,谢谢。”
    顾熙寒抱着那个安静的顾成雨走了过来,跟在护士身后,进了病房。
    他把顾成雨放在许草丫的怀里,把顾家的人还有两个刚出生的孩子都关在了门外,屋里只有他,许草丫还有安静的顾成雨。
    他说:“许草丫同志,我回部队后有去过月下村,听苏知青说你以前的日子,过的很惨。你说你傻不傻,一身力气怎就不知道反抗?你二叔一家没一个人是你的对手。苏知青说你阿爷死前交代的,要你和二叔家好好相处,你二叔什么人你不知道么?你阿爷就是让你二叔一家欺负你罢了。
    还有,我没有不回你的信,我看到信的时候就往家赶了。
    我是军人,服从命令是我的天职。
    我不能时时刻刻的都呆在家的,这也是你自己的惩罚,谁让你算计我了。”
    他又和顾成雨说:“你妈的坏心思都用在爸爸这了,你要不要挥动着小拳头为爸爸打抱不平啊。”
    他说完这句话,不知是不是在做梦,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拳头轻轻砸了下许草丫的心口。
    第18章 安娜
    顾熙寒揉了揉眼睛,紧盯着趴在许草丫怀里的顾成雨,颤抖着声说:“顾成雨,刚才爸爸没瞧见,你再举起小拳头捶一次你妈好不好?”
    小小的,软软的小拳,听话的又捶了下许草丫的胸口。
    顾熙寒惊喜的摸了摸顾成雨的小脑袋,说:“我们成雨很棒,很棒———”
    而后他轻柔的抱起顾成雨,打开了病房的门,嘴里喊着:“医生,医生!。”
    抱着砂锅还没走远的张美兰听到声音,拼命的往病房跑,心里焦急的想,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第一个冲进病房的医生是满脸忧心的张美兰,顾熙寒看着她激动又焦急,说:“大伯母,成雨他动了,他刚才动了————”
    顾成雨很是配合,用他小小的手,抓着顾熙寒紧贴胸口的衣服。
    张美兰把怀里的砂锅又还给了顾重山,满脸热泪的把那个小小的,柔软的小身体抱进怀里,和她身后赶来的同事,哽咽着笑说:“去抢救室!”
    许草丫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多。她床边的椅子上坐着正歪着脑袋打瞌睡的顾熙寒,她不敢动,生怕发出声响,惊扰到他。
    她睁着圆碌碌的眼睛,偷偷的斜着身子打量起日思夜想的人。
    他黑了,也瘦了。
    在部队里是否和她梦中的一样,吃尽了苦头?
    对了,她肚子里孩子,她的三个孩子去哪儿了?
    “吱——呀——”
    顾重山抱着个砂锅从病房外走进来,推了推正瞌睡的顾熙寒,说:“爷给你带了点吃的,草丫醒了没?”
    “———醒了,爷。”许草丫张开干涩的嘴巴,吃力的说。
    “草丫醒了啊,你等着啊,我去喊你奶过来。”顾重山打开病房里的灯,刺眼的光亮立刻让漆黑的房间明亮了起来。
    顾熙寒问直愣愣看着自己的许草丫:“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孩子呢,顾熙寒,咱们孩子在哪儿?”许草丫忍着下身的疼痛,着急的想下床去找孩子。
    “他们是早产儿,呆在医院的保温箱里,大伯母在那守着呢。”
    顾熙寒把她按躺在床上,说。
    许草丫听到孩子没事,松了口气,问顾熙寒说:“你啥时候回来的?”
    “三天前上的火车,到了家门口就见奶抱着倒在血泊里的你,听说家里招了贼,你看见人长啥样了没?”顾熙寒贴心的给许草丫倒了杯水,低声问着。
    许草丫点了点头,说:“人你不认识的,是金干事家几个月前从乡下来的大女儿,她也不是偷东西,她是故意撞俺的。”
    不等顾熙寒问她为何觉得金干事家的女儿是故意撞她的时候,许草丫抿了口温水,问:“顾熙寒,你认识安娜吗?”
    她其实想问,你和那个安娜是不是有些仇怨,还是不共戴天的那种。
    这时,谢云韵和顾重山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一人抱着一个砂锅。
    “草丫,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奶了。”
    老太太放下手中的砂锅,上前抱着许草丫哭的眼泪汪汪的。
    “草丫,你都饿了一天了,赶紧吃点东西,爷特意去单位给你弄来的老母鸡汤,炖了一天,可香了。”顾重山装好一碗热鸡汤递给谢云韵,让她喂许草丫。
    许草丫要自己来,谢云韵不让,说:“生孩子最伤身子了,咱们得好好养,不能出差错。”
    她无奈的张嘴让谢云韵喂,说:“奶,俺没事,就是有些疼,生孩子真的好疼。”
    谢云韵回她说:“生孩子哪有不疼的,所以才要好好做月子呀。”
    顾重山把顾熙寒叫到病房外,弯下身子小声问他:“草丫有跟你说那个贼是谁没?”
    顾熙寒咬着他爷给他的包子,蹲坐在墙角点了点头。
    “是谁?”
    顾重山恨不得去剥了他的皮。
    “她说是金干事家乡下来的大女儿,还说她是故意撞的。”
    顾熙寒话刚讲完,他就见顾重山猛地站起了身,似乎是要去找金干事家算账。
    “爷,咱没有证据。我进家时,院子里只有奶和草丫两人。你不是说要想击垮敌人,必须出其不意,一招致命吗?”
    顾熙寒拉住顾重山,小声说。
    没人比他更愤怒,但是这事儿得先弄到证据才行,金干事他知道的,最能巧言善辩。
    “草丫,那丫头怎么出去的?”
    病房里谢云韵也正在咬牙切齿的问着许草丫。
    “她从大伯家翻墙爬出去的。”许草丫边喝着鸡汤边说。
    她还小声的告诉谢云韵,把梦里见到安娜的女人给金干事女儿塞钱塞票的事儿都说了。
    “安娜?”
    谢云韵又去砂锅装了碗鸡汤,嘴里念叨着。
    “奶,就是叫安娜,她是不是和顾熙寒有仇?”许草丫喝了口鸡汤,又问。
    “咱家没有和姓安的相熟的人啊?”谢云韵说完后,脑袋里却闪现过一个人。
    她把病房外的爷孙俩叫进了病房,问顾熙寒说:“你上大学的时候是不是有个同学姓安?”
    顾熙寒回说:“安勇,他来过咱家的。”
    “那就对了,他来的时候是不是带一个和熙美差不多大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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