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嘟囔了一句不是,可是看着他,又笑弯了眼,说快去看日出吧。只是说完后又小小懊恼了一下,要从他的怀里撤出,天父救救她,赐予一张在他面前能深思熟虑的嘴。
    不过,迟穗看了眼温敛垂在身侧的手,或许可以牵一下手,来弥补从他怀中退出的遗憾。
    她牵住了温敛的手,他没有反应,只是在偏头打电话。迟穗听到只言片语,好像在同景区管理员讲话。
    过了片刻,她坐在缆车里,看山上遍布的树木,一晃就滑到山顶。山顶并没有人,除了管理缆车的工作人员,就只有他们两人。这个地段刚好能看到山那段的太阳,只露出一圈金边。
    迟穗慢慢地,再往他那边靠了靠。
    温敛这时看到她的动作,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垂着头,与迟穗的额头相抵,这时无比亲昵的姿势。
    他说:“要不要抱你起来看?”
    一本正经地询问。
    迟穗又烧红了脸,不知道如何回答,就转过头,看太阳像剥了壳的鸡蛋,裹着金色的边,慢慢从山下往上升。
    这时候的阳光一点也不刺眼,可以看着它跃出山头,将旁边的天空与层云尽数染遍。
    温敛还在逗她,不抱起来是不是不能看清。
    迟穗有了几分胆气,回头瞪他一眼,让他别再说话。
    与等待日出的时间相比,太阳升起来的时间太过短暂,好像就一眨眼,它就已经高悬山头了。这时候的光线是有颜色的,落到她发上,边缘也晕出了温柔的浅金色。
    所以连时光,也是温柔的。
    温敛看着她头顶毛绒绒的碎发,忽然觉得,她就应该待在这里,在阳光下,柔软明媚。
    只是这时迟穗在想,日光高悬,是不是预兆着她和温敛的相处时间,也走到尾声。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拿起手机,找出一个表格,点开后放在温敛面前。
    “你说过,期末考试考得好,会送我一个礼物。”
    温敛挑起眼,看着她,声音还是含着笑意,问她要什么礼物。他早已忘记说过的话,此时不妨当做从未忘记。
    “我们还没有一起看过电影。”迟穗说,“我想要你陪我去看电影。”
    他问:“就这个?”
    迟穗说就这个。
    温敛笑了笑,迟穗说不出他这个笑容的意味,好像有些轻浮,又有些怜悯。迟穗任由自己漫无边际地想,或许是他认为自己这个要求太故作天真,成年人的世界,不耐烦推拉,直来直往更讨人喜欢。
    她和温敛出去过许多次,他的朋友们,对待身边的女人就是这个态度。
    对,只能说女人,不能叫做女朋友。
    可是没等她的思维再发散出来,温敛就摸摸她的头:“我请你看电影。”
    于是所有散发的思维全部被抛弃,她弯着眉,笑得耀眼。
    温敛不知道怎么一个电影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只不过她笑得真好看。就这样多笑笑,也很好。
    这天她是和温敛一起下山的,她回房间时同学还在睡,上山时本就没带什么东西,连收拾也不需要几分钟。迟穗先给同住的同学发了一条消息告知自己的去向,之后想了想,还是又给班长拨过去一个电话。
    到底是自己没有跟随集体的步调来,还是要和班长说一下。
    打电话时,温敛就在身边,拨弄着打火机,那是个银质的打火机,在阳光下能反射粼粼的光线。迟穗跳过那个打火机,视线定格在他的手上。温敛连手都生得好看的过分,骨节分明,弯曲的线条也明朗。
    电话接通后,她移过视线,为自己的独自行动编了个合理的理由。
    纪林深说着没有关系,让她先去处理自己的事,甚至还嘱咐她下山时要小心点。
    迟穗放下手机时,看到温敛没有在玩打火机了,他有天然就上扬的眼角,此时似笑非笑看着她。
    看到他这样的表情,迟穗不知为何,就有了心虚一截的感受,明明只是在正常的打电话。
    “他真关心你。”温敛最后说出的话声音却温和,她的手机质量不好,所以在身旁的温敛能听到纪林深的话语,甚至能重复说出来,“下山时要小心,刚下过雨,路面湿滑。”
    夜间下过一场下雨,但是时间短暂,叶片上挂着的点滴雨水,不注意还以为是晨间露水。由此可见,纪林深是真的细心。
    迟穗解释:“他是班长,对待每个同学都是这样。”纪林深叮嘱的话语并不出格,每一个负责的班长,应该都是纪林深这个模样。
    其实下一句,迟穗想问问温敛,他是不是在吃醋。可是这个问话还未上升到唇齿,就被迟穗咽了下去。不适合,现在好像还不适合问。
    温敛也没有纠结在这之上,轻轻一笑,就将这个话题略了过去,好似只是和迟穗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只是微微垂下来的眼角,拉成了平直的一条线,细看下冷漠近乎锋利。
    温敛带她去吃早饭,除了刚刚开始对于班长的一段对话,这一路上沉默到寂静。迟穗往身旁偷偷地看了好几眼,能清晰地感觉到温敛眉眼间的倦怠,这份倦怠让他有一种不近人情的气质。
    可能这才是迟穗记忆中的温敛。
    而这倦怠让她更为愧疚和心疼,如果不是为了她,温敛就不用这么累了。
    以往坐的都是黄师傅开的车,这还是迟穗第一次看到温敛开车,他比黄师傅更随性,随性到迟穗认为下一秒他就要无视规则,这一路上,几乎是将性命交到温敛手里。所幸平安到达,只是迟穗下车后,仍有心悸的感觉。
    那是一家广式的早茶店,坐落在平京的四方院里,却有一种不伦不类的和谐感。早起看日出,上山下山这一路折腾下来,腹中却没有饥饿的感觉,只是端上来的餐点模样诱人。迟穗咬了一个流心包,甜味的流心被舌尖品尝到,食欲才被勾起一点。
    温敛依旧同以往一样,对餐点兴致缺缺,倒是对那挂在窗边的鹦鹉起了兴趣。他抓了一把瓜子,饶有兴致地逗弄那只毛色艳丽的鹦鹉。
    迟穗再尝了一口绿豆沙,看温敛倚在窗边,拿着拨开的瓜子肉,从笼中的间隙抛过去,看那鹦鹉在笼中扑腾,为了尝到那几颗瓜子肉。他眼里的倦怠消散许多,增添了浅淡的笑意。
    温敛似乎想逗那鹦鹉说话,只是鹦鹉扑腾归扑腾,却像是被锯了嘴一般,没发出一点声响。
    迟穗走过去,在瓜子碟里抓了一把,学着温敛的样子去逗弄鹦鹉。那毛色艳丽的生物似乎更喜欢迟穗,吃了几颗迟穗的瓜子后,竟然来了一句欢迎光临。
    迟穗弯起了眉,去看温敛,没想到温敛也在看着她,他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夸了她一句厉害人,自然流露出的平京口音,将这句夸赞凭空添了一分吊儿郎当。不过迟穗依旧开心,不仅是因为温敛,她想到了桌上的面包,手动扯了一些面包屑,期待能从鹦鹉口中听到更多的语句。
    这次换她倚在窗边,微微弯下腰,将面包屑投入到笼中,不过还是带了几分犹豫,喃喃说:“不知道老板允不允许客人投食。”
    温敛笑了,“到这会才想起。”
    迟穗从笼后分了一半眼神去看温敛,因为他去投食了,所以就跟着他一起去。她今天穿了一条绿裙子,外面的棉衣在进到茶楼后已经脱下,那一片浓艳的绿色在日光下,更衬得她的脸有一种清透的白。
    很容易留下印记。
    温敛伸手,如他所想的,捏了捏她的脸。他的声音和日光一样温柔,是最容易伪装的温柔。
    “老板说,他允许了。”
    他看见她一瞬间怔愣的表情,比那只不会说话的鹦鹉要可爱许多。所以温敛更温柔了一些,那捏动脸颊的动作成了轻柔的摩挲,像极了情侣之间缱绻亲昵的身体触碰。
    迟穗手里的瓜子也落下去了,这几秒钟的时间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如温敛所想,她的脸上极容易留下痕迹,只不单是红痕,是一片红霞。手下的肌肤极滑嫩,让温敛想到了牛乳。
    “真容易害羞。”
    他将迟穗抱在怀里,慢慢亲吻她的唇,没有涂抹任何东西,可她的唇色依旧鲜妍。好像真的每一处都生在了他喜欢的地方。
    迟穗仰着头,仰起的脖颈像一条绷得紧紧的弦。这时候的感觉是混沌的,只是紧张。
    温敛的喉间溢出一丝笑,他摸着她的耳垂,轻声对她说:“穗穗,你乖点。”
    第16章
    迟穗有点委屈,她还不够乖吗。
    温敛的手从耳垂下去,碰到了脖颈,那里的肌肤依旧绷得很紧,有经脉在脆弱地跳动。真的脆弱,他垂下眼,像是稍微握紧,就能被轻易折断。
    他的眼尾划开笑,声音也带着轻薄的调笑意味。
    “那么紧张,怕什么?”
    迟穗下意识地想反驳,只是出口的声音还是带了弱气。
    “没、没怕。”
    温敛笑得出了声,低头在迟穗唇上再吻了一下,言语含糊在唇舌之间,可迟穗这次听清了。
    他说:“小黄莺也结巴。”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迟穗反而放松下来。其实没什么不好的,他本就是阅历丰富,迟穗在他面前,青涩地如同刚生出嫩芽的树苗,并不需要事事都装作成熟。
    那天的早茶,到最后温敛也没动多少,但是迟穗特意打包了一份海鲜粥。即使温敛不吃,也要放到他车里。
    她说得认真:“我不想你得胃病。”
    那时温敛勾着海鲜粥的包装袋,笑了笑:“想管着我?”
    却没想到迟穗随之就问:“可以吗?”
    他怔了依稀,随即就勾起唇角,说可以呀。
    很随性,迟穗却想将这句话当真。
    那天出去时,经理亦步亦趋,送他们出了门。泊车的服务员将温敛那辆车开到门口,经理还在同温敛说话,似乎与这家早茶店经营有关。迟穗先一步,走到了车边。
    所以她没听到,温敛最后一句和经理讲的是:把边上的鸟换了。
    迟穗的下半学期可以算作很忙碌,两份家教的工作因为学生课业的要求,加重了许多,此外,她也试着报名了学校的活动,总要在履历内,为自己增添一些砝码。
    奶奶打来电话时,迟穗正好将收到的奖学金汇到奶奶卡里。这奖学金得来也不易,当时迟穗看到顾晓蕾提交的报名表,匆匆一眼扫到的评选资格,也是很优秀。
    她极不确定是否能选上,还好最后还是拿到了。
    她走过喧嚣的人群,找了稍微僻静的地方,接起奶奶的电话。也是寻常的问候,问她生活学习,问她钱是不是够花用,最后还是转到这笔奖学金上面。奶奶的声音很有气势,让她不必再时不时打钱过来,她在乌江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迟穗没有奶奶这样的气势,就时不时地附和,不过之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放下电话后,走到活动厅还是闹哄哄的,迟穗还听到策划活动的工作人员说有人弃赛。这是校内的一个主持比赛,今天晚上是复赛,所以叫来了参赛人员,下午先做彩排。
    迟穗又听到顾晓蕾的名字,好像说的那个弃赛的学生,说的就是她。
    没轮到彩排的学生三两在一起,说着真真假假的传闻,据说她是因为去拍了一部网剧,不单是这个比赛,正常的课程也连续请了不短的假期。
    她听了一耳朵半真半假的传闻,当佐料一般背着自己的主持稿。
    当天晚上正式比赛的时候,上台前,迟穗竟然看到了卓茵茵。她恰好也注意到了迟穗的视线,拿着一把小扇子,笑着冲她挥了挥。
    那天下台后,迟穗才看到卓茵茵扇子上写的字,不加掩饰的加油词,好像将她说得天下第一一样。迟穗把扇子拿下来,不想再让这么嚣张的词汇出现在人前。
    扇子放下后,迟穗终于想起问卓茵茵怎么来了,她没有告诉卓茵茵比赛的事。卓茵茵拿扇子拍了一下迟穗的头,说宿舍楼下贴着宣传海报,上面有迟穗的名字。
    “如果我不来,今晚就没有为你加油的人了。”卓茵茵恨铁不成钢。
    迟穗乖乖地任由卓茵茵拍打,她在有些时候是对自己极没有信心的人,就比如这时,因为总担心会被淘汰,所以就不会把参加比赛的消息告诉他人。
    还好今天复赛的成绩还算不错。
    最后听到迟穗入选的通知,卓茵茵高兴起来,拉着迟穗出来,说要请她吃蛋糕,仿佛比迟穗自己还要高兴。迟穗被拉着走,她对卓茵茵说:“应该是我请你。”
    卓茵茵回头看她:“这句话等你拿奖的时候再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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