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季节,多雷雨天气啊。”
    略怔两秒,贺司屿领会到她用意,他眸光深了深,片刻后一笑而过:“谁告诉你,港区就没有雷雨了?”
    苏稚杳像是倏地醒悟过来,蹙起眉,模样很是正经:“那怎么办,捂住耳朵有用吗?”
    贺司屿偏过脸,被她引得笑了。
    不再给她触景生情的机会,他装不经意从她指间抽回自己的左手,往她下巴捏了一下。
    “不至于见你一面都做不到。”
    苏稚杳张张嘴,声还没出来,就又合上唇,欲言又止的,把头低了下去。
    贺司屿了然,问她:“有话要说?”
    苏稚杳眨眨眼,假装糊涂:“没有啊。”
    不想要猜来猜去,贺司屿人向前倾,双手撑到她身后钢琴的侧木,圈她在小小的空间里,近距离将她凝着:“不说我们就在这里耗着,耗到你说为止。”
    他身躯挺健,逼近得颇为强势。
    苏稚杳下意识后仰,臀部抵到琴键,压出几声凌乱的嗡鸣。
    “真的没什么……”在别人家的花房里调情,总有随时会被撞破的禁忌,苏稚杳屏住气,声音弱下去:“就是想说,我们可以去度假,但你每天都这么忙,也腾不出空。”
    贺司屿低敛着眉睫,注意力在她的脸。
    他能感觉到,小姑娘迫切地想要关心他,希望他开心,尽管表现得有些稚拙,想舔舐他伤口,又怕碰得他疼,但他无疑是受用的。
    夕阳浸润下,她脸颊的胶原蛋白越显莹润,珍珠发夹泛出细细的光泽,长发蓬松柔顺,散在肩背,发丝都透着淡金色光晕,映得她周身暖绒绒的。
    如故事里发着光的神明少女。
    其实过去他都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情,他对这个世界欲望很低,对她的欲望却强烈,于是凭感觉,想要她在身边。
    就是这一个瞬间,他察觉到原因。
    她身上有一种美好,能把扭曲的,支离破碎的世界重新拼凑起来。
    邱意浓说,他们心里的事都很重,确实,但他们频率又不尽相同。
    她爱笑,有理想的人生,他却自始至终都把自己置于混沌而现实的灰色地带,如同镜子的两面,是两个极端。
    一个向上生长,渴望得到拯救。
    一个向下扎根,无限自我沉沦。
    现在,她似乎是想把他往阳光下拉。
    “想去哪里?”突然,他轻声问。
    苏稚杳倏而抬眸,她只是尽可能想要他避开恶劣天气,而且听说过段时间是他父亲的忌日,每到那时候,他的情绪都比较糟糕。
    但苏稚杳没想到他会答应。
    意外地愣了半晌,她浅浅笑起来:“想去下雪的地方。”
    黄昏里,贺司屿的眼睛都变得透明。
    说起来最初的时候,他们见面总在下雪天。
    “喜欢雪?”他问。
    苏稚杳笑得桃花眼眯成月牙,望他的眼神温顺,柔着声:“因为一下雪,贺司屿就会出现。”
    玻璃门上挂着一串水晶风铃,在晚风中晃过来又荡回去,撞出悦耳的声音,钢琴近处几盆盛开的花,风过,香气伴随呼吸,催得人意动心驰。
    贺司屿细细看着她眉眼,眼底讳莫如深,说话间身子俯近,嗓音低哑下去:“口红带了么?”
    苏稚杳茫然,眼睫眨动,想问,一张开唇,他忽然压低下了头,唇堵上来,精准地吻住了她。
    唇间的潮湿,让她下意识闭上眼,仰着头迎合,他身子几乎挨上她,苏稚杳被吮得骨头渐渐酥软,受不住,本能往后扶住钢琴。
    几声清亮的琴音在被他俘获舌尖时流淌出来,她微惊,手指忙乱松开,虚虚搭在琴键,不敢再用力压,身子骨绷住,便有异样没来由地袭遍全身。
    院子里有笑闹声由远及近。
    “你那一后备箱都有咩啊?”
    “给阿嫂嘅见面礼嘛。”
    “讲真我唔信司屿哥会同人拍拖。”
    “你冇讲啦,邱婶都请返屋企啦,听说阿嫂好靓的,系唔系啊,讲句话啦彦哥。”
    “嗯,我好肯定。”
    粤语的对话声逐渐清晰,苏稚杳寻回些理智,双手抵到他胸前,推他,推不动。
    他完全不理会外面的动静。
    不知是谁提着嗓子唤了他一声,似乎是留意到花房里的身影,那群人一起走了过来。
    苏稚杳被他又含又吮着,氛围莫名有偷.情的刺激感,她越抗拒,他就越发浮浪,吻得水光盈盈。
    声响更近了。
    苏稚杳一慌张,急得一口咬下去,贺司屿吃痛得微微闷哼,放她唇舌逃走。
    几乎是同时,欢闹声在门口响起:“司屿哥”
    瞬间感受到花房里不清白的气氛。
    三五个男人噤声止步,挤在逼仄的门口,目光饱含深意地在两人之间逡巡。
    苏稚杳脸骤烫,顾不得礼貌,立马背过身,躲他身后用手背快速抹掉被亲花的口红。
    贺司屿倒是淡定,拇指指腹压过下唇被咬破的口子,拭去渗出的血迹,唇上一抹鲜红,衬得他有种色.气的欲。
    他面无表情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外头。
    发小们会意,屏声息气,忙不迭互赶着出去,两秒就消失在了他面前。
    花房重归清静,贺司屿一回眸,就对上了女孩子羞愤的眼神,她那双眼睛水光潋滟,像是荡漾着一池春水,脸颊到耳朵一片绯红。
    他笑,抚了抚她嫩红的嘴唇:“我去给你拿口红。”
    然后他就真的到客厅,找到她包包里的唇蜜,再回到花房,等她补好妆,才一起进到别墅里。
    苏稚杳在客厅再见到他那群发小,打招呼的笑容难免尴尬。
    不过那几个人都自来熟,花房昏暗,没太瞧清,这会儿见她跟在贺司屿身后,像个粉雕玉琢的仙女,都看得直愣。
    周宗彦踢了他们一脚,他们才回神,此起彼伏地喊她小嫂子。
    苏稚杳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只微笑着颔首示意,看向周宗彦时,才轻轻唤了声:“宗彦哥。”
    周宗彦回了她个笑:“过去餐厅吧,少跟他们玩,没营养。”
    这话引起一声又一声的异议。
    苏稚杳抿唇笑。
    有人用粤语小声啧啧,说司屿哥真禽兽,这么小的妹妹仔都不放过。
    还有人故意调笑,问他嘴唇怎么磕破了。
    而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他的唇上,苏稚杳热烘着脸瞟开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贺司屿斜睨他们一眼,也不解释,只说要讲讲普通话,她听不懂,说完直接牵起苏稚杳的手,把人带去了餐厅。
    人多,晚餐很热闹。
    周宗彦那几个堂兄弟话痨得很,一个话题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男人聚在一起,势必是要喝酒的,这顿晚餐显然不会太早结束。
    邱意浓也不掺和年轻人的局,见他们吃吃喝喝玩得高兴,就由着他们闹腾。
    吃过饭她准备回房间,走前同贺司屿说,今晚和杳杳住在这里,不用远路回去了。
    满室笑声,他们碰杯劝酒,对彼此没有任何顾忌,后来都喝多了,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又纷纷追忆起共同的似水年华。
    他们向苏稚杳透底,或者说是诉苦,翻旧账地抱怨起从小被贺司屿阴到大,说他八百个心眼,心情好陪你玩玩,心情不好弄得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算计他一分他让你本都赔尽。
    苏稚杳没喝酒,也没喝饮品,托着腮听得入迷,笑眯眯看向某人:“你怎么从小就这么坏啊?”
    贺司屿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但他喝酒不上脸,看着还是个没事人,表面压根瞧不出他有几分醉。
    他侧过脸,勾唇笑了下:“这就不向着我了。”
    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他马甲里的衬衫松着两颗纽扣,袖子挽到手肘,因饮过酒,他小臂隐现出好看而有力量感的青筋脉络。
    苏稚杳无辜地看着他。
    “以后不能请他们到家里做客。”他有一丝醉意表现在眼睛里,噙着淡淡的宠溺,对她说:“我要吃亏。”
    苏稚杳眼睫颤悠着扑簌了两下。
    他语气自然得,好像他们以后真的会有一个家。
    “以前念书,司屿哥给那小混混凑得送医抢救,彦哥当时怎么跟校长说的来着?”这边他们又聊远了,周逸醉醺醺地学着当初周宗彦的语气:“阿霁行凶犯法,我都给他顶罪!”
    “真行,校长都被你俩气得没话说。”
    回忆起疯狂的校园时代,几人笑得都忍不住拍起手。
    周宗彦抱着胳膊靠着,舔了下唇,懒洋洋地说:“谁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
    他笑得一身警察的正气:“现在犯个法,看我还给不给他顶罪。”
    贺司屿哂笑,漫不经心含了一口伏特加。
    他们越喝越来劲,要一醉方休的架势,小情侣总是要成为饭局上被针对的目标,苏稚杳不能喝,贺司屿都替她挡了,他们平时不敢妄动,今晚得了准,都没脸没皮地,趁机灌贺司屿酒。
    苏稚杳见他一杯又一杯地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有点难受又有点心疼。
    于是她悄悄拿起自己的水杯,往他那瓶伏特加里勾兑进一杯白水。
    但被当场抓包了。
    他们不依,一会儿强硬地表示不允许作弊,一会儿痛心疾首,说她只心疼司屿哥,不管他们死活,戏足得要命。
    苏稚杳抱着倒空的玻璃杯,不知所措,比黄昏时被他们撞见接吻还尴尬。
    向身边的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他倒好,只是看着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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