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萧是我以前的邻居。”
    忽然,程书聘的话打破了车内寂静,苏云卿轻“嗯”了声,“算是发小?”
    听到这话,男人扯唇轻笑,苏云卿没见过他有明显动气的表情,大多时候沉寂,就连笑也是漫不经心的掌握。
    “不算。”
    苏云卿“噢”了声,又听他道:“朋友也不算。”
    苏云卿“嗯?”了声,“那他刚才还说好兄弟?”
    程书聘骨节分明的左手背撑在额侧:“你信他的话,还是信自己丈夫说的?”
    苏云卿抿唇时,眼睛会亮圆,然后“哦”了声,“那我刚才跟你说他的不是,应该不影响你们感情?”
    “嗯。”
    男人掌心滑过方向盘,转了个弯,问:“所以他在追你?”
    苏云卿忙摇了摇头,糟糕,刚才光顾着解释她对程书聘的行为,不小心让老狐狸发现端倪了!
    果然,他唇边浮了抹笑,说:“不然,他干嘛追着我的车不放?”
    苏云卿视线下意识瞟向后视镜,果然看到秦萧也跟着程书聘打了转弯灯,“可、可能是顺路!”
    “他家不在这个方向。”
    “那、那他可能是追你。”
    程书聘:“……”
    到了寓园,铁闸门一开,程书聘的车后面跟了条尾巴,也一起开进来了。
    苏云卿倒不认为秦萧真的是追她而来,毕竟他是公司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每天桃色新闻不少,不是跟哪个大明星同框,就是和哪个美女网红出游,而她跟秦萧的交集,仅仅是因为帮他修好了一件绣花毛衣。
    下了车,管家许伯已经尽忠职守地侯在了主屋阶下,苏云卿刚提起包,无名指上的戒指亮闪闪的,刚转身踩上台阶,左手忽然让程书聘牵上了。
    她眼眸一怔,抬头看他,男人的大掌将她完全拢住,话却是朝许伯说的:“今晚我跟云卿不在客厅吃饭,送到卧室。”
    他话音落下,苏云卿眼珠儿睁圆,这时身后传来轿车关门的声音,苏云卿也不挣扎脱手了,故意说:“放到门口就行,我自己拿。”
    管家脸上难得有笑容,恭敬道好,然而秦萧这时一步三台阶地迈上来,“秦小爷来了你们不跟我吃饭,程家的待客之道呢?”
    苏云卿另一只手故意勾住程书聘的手臂,整个人快挂在他身上,程书聘双掌拢住她的左手,朝秦萧含笑道:“抱歉啊,新婚燕尔。”
    秦萧:??!
    秦萧恨不得仰天长啸:“程书聘,从小到大,什么东西你都要抢我的!考第一你抢我,考倒数第一你还抢我!你回国才几天,我认识苏云卿都一个月了!”
    程书聘眼皮微敛,看着身旁的姑娘脸颊蹭在了他手臂上,驱散这寓园里的秋夜寒意,唇边笑意愈深:“云卿三岁时就已来过程家。”
    秦萧生得浓眉大眼,此刻这句话让他瞳孔地震,苏云卿在他的呆滞中跟程书聘上了楼。
    一进电梯,她的手就挣了挣,男人力道微松,她便抽条似地滑过他肌肤的纹理,游走。
    然后把手藏在衣服兜里,自顾自笑了下,像在解释亲密:“好险,今早没戴戒指,要是这会戴着,许伯一定知道我们是刚买的。”
    程书聘双手背在身后,五指微拢,面上没什么表情,“许伯会打发他走的。”
    苏云卿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是指秦萧,于是“嗯”了声,“那……”
    “我去书房。”
    苏云卿暗松了口气。
    刚要回卧室,苏云卿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秦萧的电话,程书聘垂眸,“挂了。”
    “可他是我们社长。”
    程书聘直接按下挂断键,“我们在办正事,你接了岂不是露馅。”
    苏云卿呆了几秒,才明白他说的“正事”是什么。
    推门进了卧室后,她把房门也反锁了,躺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出神,无名指就这么被套住了,上面的红肿未散,却在翡翠玉戒下显得肌肤透亮,难怪世人对珍宝趋之若鹜。
    “嘟嘟嘟~”
    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苏云卿下意识又要挂断,等看清来电蓦地顿住指尖,是姐姐的电话。
    “喂,姐姐。”
    电话那头的苏云嘉照常问她吃过饭没,今天功课如何,然后又提到了绣坊最近的生意,苏云卿窝在沙发里散着疲惫,忽而听见苏云嘉说了句:“那富春街的张老板竟给我们绣坊转了好大一笔订单,贴钱也要我们做,后面我一问才知道,是程书聘找他下了夕岚宋锦,他扬言说富春街他们是头号的绣坊,结果没到两天,程书聘拿了我们苏家的绣样送到张老板那儿,他如果交不出同样品级的布就要他们招不了商,这事在苏溪镇都传开了,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苏家的绣品就是比别家的好。”
    苏云卿听得愣神,“程书聘?”
    “对呀,那绣样还是你当初在绣坊里织的功课,他兴许是那时看见了,程书聘又不是瞎子,他这种好东西见多了的人,最知道什么是珍宝。”
    苏云嘉笑叹了声:“我们云卿就是珍宝呀。”
    苏云卿握着手机,那绣样是程书聘让她织的,并不是姐姐所说是他无意间看到的那样……
    脑子转了一圈,她忽然明白过来:“姐姐,我们欠了程家的债,他这是让我们快点还钱。”
    只有出更多的锦绣,苏家绣坊才能盈利,否则程书聘再怎么逼迫,苏家也拿不出什么还他。
    苏云嘉也意识到了:“程书聘这个人随便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现在我们不仅收了大订单,而且还吞了张老板的一些客户,名声也有了。很快就能收到第一笔钱,到时先给他还一部分,总能到头。”
    这事对苏云卿来说是好消息,“那之前绑了你的金老板,有没有再来绣坊闹事?”
    苏云嘉沉了沉气:“暂时没有,不过你放心,姐姐会照顾好自己。倒是你,实习也别太消耗自己精神。”
    苏云卿“嗯”了声,走到阳台边吹风,视线刚往花园处落,赫然看见秦萧正站在那儿,准备上车。
    大概是道德与内心的驱动在他心里挣扎,临走前才会抬头往二楼看这么一眼,也就这一眼,他看见主卧和书房同时亮起了灯,而苏云卿正独自一人在阳台吹风。
    嘴巴张得仿佛吃瓜一般。
    苏云卿也吓了跳,猛地转身要躲,然而书房里的灯赫然亮堂堂,直刺进她眼底。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推开阳台连通书房的门就进去,“秦萧他看见两个房间亮了……”
    话还在声带里打转,红唇张着,清眸睁大,下一秒苏云卿双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紧闭眼睛慌张地转过身去,“对、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见!”
    脚步声从身后走来,一下一下凿在她心口,苏云卿哪怕闭着眼睛,脸颊都被双手捂得通红,脑子里都是挥之不去的肌肉线条,程书聘就在她跟前脱了衬衣,起伏的山脉在她大脑里横冲直撞,她不是没见过男人的上半身,只是没见过……这么辣的。
    “不用在意他。”
    程书聘的声音落下,苏云卿低着头,现在她在意的已经是别的事了!
    程书聘见她没吭声:“要我跟你一起出去给他看看?”
    苏云卿脱口道:“不用!”
    程书聘:“那我把这儿的灯关了。”
    苏云卿惊炸:“不要!”
    程书聘无奈笑:“我穿好衣服了。”
    苏云卿脑子让心跳堵住:”不准!”
    苏云卿嘴巴比脑子快,说完才猛地反应过来,懊恼地咬了咬下唇,自觉不够庄重,说:“这也没什么,我之前见过不少,很正常。”
    她不想越描越黑,所以话越少越好,此刻也定了心神转身看他,黑衬衫重新套了回去,只是领口的纽扣还未系上,拉下了半边,锁骨之下是隐约起伏的胸肌,真是临水照花,朦胧愈美。
    “见过不少?”
    程书聘声音轻落,视线落在她身上。
    “我是学服饰艺术设计的。”
    程书聘走到桌边,抄手拿过玻璃杯,却没急着喝,而是食指指腹轻点了点杯壁,而后问她一句:“我孰与城北徐公美?”
    苏云卿清眸先是一怔,忍不住抿唇笑,双手背在身后歪头看他:“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一句古文对话消散了两人间的尴尬,程书聘下巴朝房门扬了扬,“饭应该送上来了,去吃吧,别饿着。”
    苏云卿点了点头,“哥哥晚安。”
    苏云卿怕又在阳台走廊上撞见秦萧,于是从正门出去的,等她走后,程书聘边仰头饮下威士忌杯里的酒,边解开衬衫上的衣扣,信步往阳台走去,夜风吹来,他双手搭在栏杆边,朝还在楼下的秦萧举了举酒杯。
    秦萧气得指着他抓狂,程书聘什么都没说,唇边划了道润过酒渍莹光的笑,而后转身进了那间有苏云卿在的书房,抬手,把灯灭了。
    作者有话说:
    就是喜欢书房办正事,怎么了秦总~
    第11章 正酣
    ◎以吻封缄。◎
    寓园的厨师在烹饪上多有讲究,许多点心菜肴都能做出苏溪镇的地道口味,就连早餐也不例外。
    第二天清早,苏云卿照旧没看见程书聘下来吃早餐,她起得并不晚,难不成程书聘在公司吃吗?
    可是外面哪儿比得上自家做的,于是她忍不住问陈延,才知道原来程书聘不吃早餐。
    苏云卿觉得有些荒唐,但每个人习惯不同,她也不好说什么,看见陈延拉开车门,她忽然想到昨晚陈延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没接上,于是说了句:“抱歉啊,昨晚情况有些急,我把你电话挂断了,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陈延敛眸:“只是告知您一声,老板会去接你。”
    “噢~”
    苏云卿点了点头,嘀咕道:“我也没想到他有空来接我,没空吃早餐。”
    这时陈延却接了句:“原本是我跟老板过去接您,可快到您公司的时候老板接了个电话,忽然叫我靠边停,他来开车。”
    苏云卿蓦地愣了下,懵懵懂懂地才反应过来他接的那通电话,该不会是她打过去的吧。
    但转念想程书聘的事,她还是不要过问太多的好。
    等到了学校,苏云卿才从导师阎慧敏那儿得知今天临时改了课程,院里发下来几张拍卖展的票,她自然紧着自己的学生,安排了校车把人送去看展。
    苏云卿本以为跟这次拍卖展无缘,没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私人拍卖展内中西藏品兼具,苏云卿刚走到一副西方美人油画前,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熟悉的声音:“这是英国画家罗塞的作品,画中美人正是他的灵感缪斯简顿,她生得非常美丽,但是出生在一个家道中落的贵族中,为了改变命运不得不嫁给富二代莫里,可是在她这一生最后的自传里说过,她选择了丈夫莫里,但心里爱着的却是她的灵魂伴侣罗塞。”
    苏云卿垂下眼眸,指尖紧紧握着手提包,身后的段叙清仍要说:“丈夫莫里也给简顿画过油画,但他不过是一个重利的商人,怎么可能走得进简顿的内心,所以他所画的简顿永远比不上罗塞画的。”
    段叙清的嗓音低忍道:“云卿,我不想让你成为这个简顿。”
    苏云卿转身,脸上已覆了层淡笑,平静地看他:“是吗,那她丈夫莫里给简顿画的作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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