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鸿门宴!
    无聊。看来这顿饭也没什么吃的必要。舒笛不顾二人阻拦,起身拎包就走。
    包厢门打开,程之衔一路行色匆匆,正迎面走来。西装革履,估计刚跟人谈完事情,额头还有些细汗。
    看到舒笛的那一刻,他脸上立马浮笑。
    舒笛怒瞪他,眼里尽是讽刺,“看来你也只能这样了。”
    程之衔不解,“什么样?”
    舒笛不屑看他,转身离开。
    “完了完了完了,”张希亮也是没想到,“舒笛怎么油盐不进呢?”
    程之衔问他,“你跟她说什么了?”
    他解释道,“我想着赶紧签了。结果她一听就变脸了。”
    服了!不怕神对手,就怕张希亮这种坑爹队友。
    程之衔低头扶额,无奈开口,“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要签她了?”
    钟嘉诚也满是惊讶,“不是你一直想签她吗?”
    “怪我。前阵儿忘跟你们说了,舒笛没这个意向,不签了。”程之衔说完便离开。走到门口又转身,“我现在在追舒笛,前脚才把人哄好,进度条刚有点儿回转。”
    这两个人啊......他真他妈无语了。
    “卧槽,赶紧下去看看。”
    *
    舒笛一直通话中,连开口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一个。
    程之衔顾不上别的,一脚油门开回晨曦。
    小区24小时物业那边说没见舒笛回来,他只好一直在她家门口守着。
    刚有点苗头,这一闹又给他推远了。程之衔抓心挠肺,得先跟舒笛解释清楚,不能让她觉着自己一片真心给错了人。
    消息发出去,对面一直不回,他便只能继续打电话。好家伙,舒笛直接关机了。
    她再三强调想慢慢了解他,好不容易愿意敞开心扉,就这么一下子全被打碎。程之衔怕她不开心,怕她再把自己缩回壳里,也怕她对自己失望。
    可她一直不回消息,不知道人在哪。
    程之衔感到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蔓延,他现在性命攸关,全凭舒笛一句发落。
    她今天胳膊上还有微微一层红血丝,抓痕淡淡的,也不知道涂没涂药,万一留疤这家伙又要不开心了。
    程之衔思绪万千,毫无施展之处。
    舒笛那个眼神里充满失望和讽刺,背影决绝又孤独。
    她一直努力向他靠近,试着同他推心置腹。她不断问他值不值得自己相信,结果依旧酿成大错。
    程之衔不想出局,起码不是以这样荒唐可笑又满是戏剧性的方式。
    *
    晚风呼啸,夜过半时。舒笛出电梯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烟味。
    扭头一看,窗前一地烟头,男人的背影在楼道里高大挺拔。
    男人听到动静后回神,掀开耷拉已久的眼皮。他神情紧张,眼里尽是匆忙。
    “舒笛,你去哪了?”
    他唇齿微起,声音里是被香烟冲洗过的沙哑、低沉。
    舒笛疲倦又麻木,默不吭声,直往回走。
    程之衔慌了,立马抓住她。舒笛浑身冰凉,眼里一片寂静,不理不睬。
    “你得听我解释。”他忙慌开口,“我真不知道亮子叫我过去吃饭是说这个,我忘跟他们说了。”
    舒笛沉默点头,抽手继续往回走。
    程之衔这才发现他抓的部位是她有抓痕的位置,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舒笛摇摇头,指纹解锁。
    程之衔宁愿舒笛把他臭骂一通,好好出口恶气,比她现在半死不活憋在心里强。看样子定是对他失望透顶。
    “你不回去吗?”舒笛打开门转头问他。
    这是着急赶他的意思?
    所以她听进去了吗?
    程之衔搞不清楚,被这场乌龙弄得心急如焚,只得继续解释,“舒笛,你别对我失望行吗?我真不知道。对不起,我没事先问清楚。”
    舒笛转头直接抱住他,大臂环绕,背上的双肩包半掉不掉,她偏过头在程之衔的胸口上一顿乱蹭。
    “怎....么了?”程之衔心里满是疑问。
    她一动不动地抱紧他,用嘘声说,“你别说话!”
    她通体冰冷,摇晃。程之衔立刻止声,抱住她试图将她捂暖。
    舒笛双手攀附在他肩上,不断抚摸他低头时,脖子后面凸起的第七颈椎骨。
    她的样子特别虔诚,像临摹在寺庙里被赋予超脱意义的佛珠。
    程之衔身上烟味未散。男人烟,都呛人。依照往常她会直接把他推开,让他喷点口喷去去味儿。
    此刻舒笛就想好好抱抱他,抱紧他,听他温热的心跳和平稳的呼吸。
    他自带一种神奇的力量,存在本身就是一颗强有力的定心丸,所散发的能量能够消解她内心的不安和嘈杂。
    手感有点痒,但程之衔没说,忍了大概十来分钟。
    舒笛默默开口,“好没意思。”
    程之衔一手帮她卸下背包,一手继续抱着她,“怎么了?”
    “今天是我第一天去上MEM课程,还可以,好像也没那么排斥。”
    他问她,“很矛盾吗?”
    “但刚刚,钟望也走了。这座城市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也想走。”
    她自说自话,语言混乱,字不成句,听上去失魂落魄,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程之衔凑到她耳边,语气轻柔,“有我呢!我陪你。”
    舒笛不说话。
    “你想去哪儿?”
    舒笛摇摇头。
    “没关系,慢慢想,想好了我陪你去。”
    舒笛抬头笑他,揶揄道,“你确定你能陪我?公司不要了?”
    程之衔配合她,“不要了!悠闲日子多舒服,要不你直接把我包了吧。能当个小白脸,混吃等死还有富婆赚钱养我,我看也挺好!”
    “那不行!你太老了。”
    程之衔面不改色,“我还不到26,算青年的。”
    舒笛拿乔,继续挑逗他,“那我换个更年轻的不好吗?”
    “你找年下,那属于犯法,诱拐未成年。”
    舒笛一脸笑意,“那我找个男大生,朝气蓬勃,浑身荷尔蒙的那种。那多年轻,还便宜!体硬心软易推倒。”
    程之衔拍她,“你这女的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那叫廉价快乐。”
    “你太贵了!我也包不起。”
    “不贵不贵,管饭吃有地儿睡就行。”
    这人真厚脸皮。
    程之衔把舒笛逗得眼梢明媚,后者掐他后腰根。
    程之衔“嘶——”得一声,“你这女的怎么说不过就动手!”
    “我真应该录个音发到网上曝光你,堂堂星衔传媒程总,极力自荐当鸭子。”
    他嘴唇弯起,眉眼痞性十足,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英气又惬意。
    “当你的鸭!给你白嫖。要不要?”
    舒笛又想起一事儿,“你今天还没给我补充维C。”
    程之衔也想起来,“走!咱下去补。”说完便拉起她下楼。
    “想吃肉想喝汁儿?”
    *
    舒笛这半年的生活节奏向来随心所欲,以工作为主,其他时间随机调节。
    最近变动大,又要面试又要上课,普拉提课程也许久未去。在家练只能简单做几组无氧,跟专业器械的效果没法比。
    这天一大早她便出门上课,下课后在休息室碰到昨天上课的那个粉发女孩。
    舒笛想了半天,叫不出名字。倒是齐晗先上前打招呼。她一改昨天课堂上不思进取的调皮捣蛋样儿,装备穿戴整齐,头发利落扎起,白色瑜伽服下身材线条尽显。
    两人恰好都刚结束普拉提小课。齐晗说她来上小课主要想练体态塑型,姿态挺拔的话全身照更有感觉。
    舒笛亦有同感,面前这个女孩确实很努力。她昨晚搜索过,她的风格很固定,签个不错的mcn公司,走颜值赛道加创意频道拓展会更利于发展和变现。
    齐晗被逼无奈,家里人让她做两手选择,网络自媒体变化太大,谁也说不准的事情。
    刚好跟舒笛对盘,她也有意往博主职业发展方面,如果有舒笛这种专业人士的指点,对她是如虎添翼。
    舒笛人淡淡的,不难相处,比她想象中更健谈。齐晗挺有眼力见儿的,没有白嫖专业知识的意思,也并不急于一时半会儿。
    两个女孩围绕着普拉提的话题掀开后,这会儿坐休息室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还挺投缘。
    桌上有专人准备的小番茄和瑰玫花茶,齐晗看她挺注重外貌管理的,也乐得交舒笛这个朋友。随后两人一起去超市购物,约着下午教室见。
    回来在电梯口碰到喂狗的程之衔,后者看舒笛大兜小兜,“又要封城了?”
    两人上楼,她把那排娃哈哈递给他,“给你补充AD。”
    程之衔兀自拆开,取出一瓶,吸管扎开。“那不行!我也一天一瓶。”
    他一口气吸到瓶底,声音刺啦刺啦响,“对了,现在要轮到你兑现承诺。”
    舒笛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问他,“什么事?”
    神神叨叨的,搞得她也害怕。
    “周五晚上有空吗?陪我出席一个慈善晚会。”
    吓人一跳。舒笛反问,“你不是休假吗?还挺赶场。”
    “你又不愿意养我,我不得好好赚钱。”
    这话听起来贱嗖嗖的。哐当一声,程之衔半眯着眼将瓶子空投进垃圾桶里。
    他继续道,“去不去?你呢,就负责被我搀着,艳压群芳。”
    舒笛乐道,“好啊!我的市场价,按分钟收费。程总付得起就行。”
    啧啧,他摇摇头,睨着眼皮打量她,“那你多少钱一分钟?我看怎么买划算,你给我搞个会员价。”
    “嗯——我想想啊!这么着吧,晚会结束再告诉你。”
    “哟,先用后付啊!”
    舒笛反应过来,“你休想吃霸王餐!”
    嗯?话有点不对。
    她抬头瞪程之衔,三句两句就离不开那档子事儿,净爱占人便宜。
    偏偏程之衔双手摊开,还一脸无辜的表情,“你说的啊!这可不怪我!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呢!”
    他话里尽是享受,下一句估计要接“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被程之衔这么盯着,黑色瞳孔一片沉寂,望眼欲穿。
    空气里暧昧升腾,舒笛被盯得满脸通红,扭过头不搭理他,她目不旁顾,一心摆放东西。
    程之衔不逗她了,“明晚下来,我带你去挑衣服。”
    舒笛最近挑得眼花乱坠,简直要对这三个字过敏,“怎么又挑?”
    “不想去啊,那你把你的身体围度数据发给我也行。”
    话音刚落,舒笛手机响起,她接过电话。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
    舒笛顿时凝眉蹙眼,“凭什么来我家?”
    那边大姨说,“小笛,你就当帮大姨一个忙,你舅舅他们就呆一天,一天就走。”
    “大姨,真不是我说什么。这事没得商量。这前脚才解封,他们就是来了,保安也不给放行啊!”
    程之衔听得迷迷糊糊,保安不放行,还带这么忽悠人的?
    舒笛再次开口,“那这样吧,我给他们定个酒店行吗?”
    “哦!没核酸啊!那算了,继续住院吧。”
    舒笛直接挂断电话,立刻通知小区物业,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放行,就说没有舒笛和刘涟妮这号人!
    程之衔默默开口,边说边鼓掌,“最毒妇人心啊!干得漂亮。”
    舒笛冲他敷衍一笑,“你也可以试试!”
    说罢她手里的剪刀咔嚓一声,蓝莓全部跑进碗里。
    后者连忙摆手,不了不了。
    既然说了交换,就得给程之衔交代的事情好好办妥当,想来这次晚会挺重要的。能帮到他,舒笛也很开心。
    程之衔这段时间对她里里外外的帮助她都看在眼里,他像一个储存量强大的容器,一直包容她,收纳了她近期大部分的坏情绪。
    不可否认,舒笛也很喜欢他。真要论起谁更离不开谁,未必是他程之衔。
    这个人天天摆着一张臭脸,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已经把最好的耐心给自己了。舒笛非常清楚眼前的既定事实。
    程之衔跟人约了谈事情,舒笛看他着急忙慌的,最后便说服饰她会好好准备的,晚会不收他出场费,谢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
    *
    班佳琪原本定的周一晚上,刘涟妮突如其来的安排把她准备好的所有计划全部打乱,她只得重新给舒笛安排过生日的地方。这让班佳琪好一番抓挠。
    舒笛不是一个物欲感很重的人。一块名贵手表价格再神气,和她气质不搭,那么它最终的归宿只能出现在海鲜市场被转卖。
    相比之下她更看重舒适的环境,放松的心态,稳定的情绪,以及所有那些真正能够派上用场的东西。
    譬如现在,舒笛说过不过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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