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帆:您可别,您瞧他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可禁不起您修。
    大爷一顿眼花缭乱的操作,最后扯掉纪沧海身上的围布:天若有情天亦老,剪完你看好不好?
    纪沧海正因两人有来有回的对话晕乎乎的,听见大爷这么说,蓦地僵住,随后紧张地缓缓抬头,看向镜子。
    大爷确实有两把刷子,并非简简单单地将他头发剪短,而是削薄又剪到耳后,细碎的刘海拢至眉骨前,清秀又不失干净利落。
    最重要的是,剪完头发后,纪沧海的五官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少年脸庞稚气,但眉眼已见清隽俊逸。
    纪沧海仿佛不认识自己似地望着镜子,就在这时,有人在他身旁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纪沧海愣愣地转头,对上凌云帆带笑的眼眸,他听见凌云帆又道:好像藏了星星。
    于是星星从纪沧海眼眸深处下坠,落在他胸膛,在他心尖砸出巨坑,在坑里肆意地生根发芽。
    大爷扫着纪沧海脖颈处细碎的头发,乐呵呵一笑:小娃娃,你这眼睛随你母亲吧?大爷我啊见多识广,一看就知道!
    纪沧海不知为何有些失神,喃喃:随母亲
    凌云帆笑道:大爷原来你能正常说话啊。
    大爷:嗬!见此踟蹰空断肠,我啥时说话不正常?
    凌云帆连忙:正常,都正常,没有不正常,大爷,你剪的头发一如既往的好看,牛!
    大爷:黄河之水天上来,您觉得好您再来!
    凌云帆拉起纪沧海:一定一定,那大爷我们先走啦,拜拜。
    回家的路上,纪沧海一直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有些不自在。
    凌云帆于是在他耳边念叨:好看,特别好看。
    纪沧海露出了害羞的笑容,然后轻声:不知道我妈妈会不会喜欢我的新发型。
    凌云帆:肯定会喜欢的!
    纪沧海嗯了一声,脚步轻快。
    两人在纪沧海的小区门口前分别,凌云帆晃荡晃荡回到家里,边脱鞋边喊:妈,我回来了。
    凌妈妈在客厅里看电视,边举起遥控器调小音量边看向凌云帆:儿子回来啦?嗯?你的篮球呢?出门时不是带着的吗?
    卧槽。凌云帆一拍脑袋:忘在理发店了!我回去拿。
    凌云帆重新穿好鞋,一路小跑至理发店,虽然夜已深,但大爷没关门,摇着蒲扇等着他,还善意地笑他:年纪轻轻,这么健忘。
    凌云帆拿回篮球,从大爷那薅了一根老冰棍,边吃边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去。
    路过纪沧海所住的小区时,凌云帆习惯性地望了望花坛处。
    昏暗的路灯落不进花坛后的阴影里,一眼看去,漆黑一片,空荡荡的并无人。
    凌云帆叼着冰棒的木棍,心里念叨自己:深更半夜的,肯定没人啊,自己看啥呢。
    可就在凌云帆抬腿要离开时,几声短促的抽噎哭泣传至他耳朵。
    凌云帆猛地刹住脚步,屏息细听,却除了风吹树叶的飒飒声,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有那么一瞬,凌云帆觉得自己是听错了,应该是猫叫或者其他什么声音。
    但鬼使神差的,凌云帆没有离开,而是小心翼翼地朝着花坛走去。
    在看到藏在花坛背面阴影处的人时,凌云帆惊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纪沧海双手环抱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坐靠在那,清冷的月辉坠进他眼角溢出的颗颗泪珠中,无声无息地滑落。
    纪沧海??大晚上的,你怎么坐这哭啊?凌云帆连忙弯腰,觉得还是太高干脆半跪下来,扶住纪沧海的肩膀,你怎么了啊?出什么事了吗?
    纪沧海眼睛通红眼皮微肿,看起来已经哭了好一阵。
    他麻木地看向凌云帆,没有大哭大闹,眼底有着认清现实因此绝望的平静,他疲惫地开口,声音嘶哑:她说的对,我不应该出生的
    什么啊?凌云帆满头雾水,谁说啊?
    纪沧海眼里滚出泪珠,整个人好似被水浇透因此短路的电器,不搭理凌云帆,只是呆呆地自言自语,重复着支离破碎的话:没有人喜欢我,他们都讨厌我,大家都讨厌我你们都有人喜欢,只有我没有,从来没有人爱过我,在学校也是,在家也是,哪里都是,都厌烦我
    纪沧海。凌云帆扳正纪沧海的肩膀,让人看着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啊?是因为你剪头发,你妈妈生气了吗?
    你不用管我。纪沧海哽咽。
    凌云帆急道:我怎么能不管你,我们不是朋友吗?
    纪沧海眼里闪过光,抬头看凌云帆:朋友?
    对啊。凌云帆重重点头。
    纪沧海抽噎:那你不会觉得我很烦吗?我很阴郁,弱小,我什么事都做不好,我哪都不好。
    凌云帆连忙道:我觉得你很好啊。
    纪沧海伸手抓住凌云帆的袖子,像落海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板:你会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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