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它打开,展平,放到桌上,推到商行舟面前:医生说温盏这个病,很容易反复。我的确不太赞成你们在一起,但更多的是,希望你们自己考虑清楚。
    她不怎么客气:你可能觉得话不能这样讲,但温盏当时,卡在跟你分手那个时间口,我很难不认为,她的病跟你有关系。
    商行舟有些困惑,接过来,看一眼,愣住。
    她去斯坦福之前,精神状态就很不好。只是那时母女俩还在冷战,杨珂不好多说什么,后来出了国,没多久,就这样了。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费元嘉。
    温盏路过卫生间,听到同为留学生的女生,嫌恶地讨论她:被追这么久都不答应,也不明确拒绝。她好能装啊,怎么会有这种绿茶。
    我后来都不敢催她谈恋爱,想撮合她和她那老板,但也不敢说太多。杨珂抱手,撇开视线,你知道温盏的性格,她这几年面儿上过得好,其实什么事都不愿意跟人讲,就硬往心里去。
    那年,在斯坦福。
    温盏病得最严重时完全无法入睡,吃了药头脑昏沉,杨珂就抱着她,把她放在怀里,哄婴儿似的,不厌其烦轻拍她后背。
    重复得最多的话,仅仅是:妈妈很爱你啊。
    因为她,一遍又一遍地,问我。杨珂微顿,妈妈,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我。
    商行舟心脏重重一沉。
    好像被一只手挤压,满心酸涩争先恐后,蔓延进整个胸腔。
    细细的线无形地勒住脖子,他几乎不能呼吸。
    所以,在西城时。
    他问温盏,你过得好吗?
    温盏不答。
    她就是过得不好啊。
    分开的那些年里,他每次想到她,自虐似的跑二十公里,又是为了什么啊。
    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人。
    为什么要分开。
    所以。杨珂不欲多谈,做总结,你自己想一想。
    夕阳枕在远处的山巅,蛋黄似的,一点点滑落下去。
    包厢内龙井香气未散,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商行舟长久地沉默着,眼中复杂的目光渐渐消散,汇于一点,变得坚定。
    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许久,声音低而缓,郑重地道:我了解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他轻声:阿姨,我想跟温盏结婚。
    -
    温盏吃完晚饭,出门,才发现下雨了。
    不算很大,淅淅沥沥的,雨滴啪嗒啪嗒掉在窗沿,将整座城市笼进薄薄的水雾。
    店家的伞被借完了,宁语兮打车软件排队要排五十多号,她有点苦恼:你怎么回去?
    我住得近。温盏看天气预报说,这场雨过会儿就停了,后半夜才会再重新加大,等雨停了,走回去吧。
    宁语兮叹气:也行。
    俩人百无聊赖坐在门口,温盏手机震动,商行舟发来一条新信息:
    「下雨了,地址发我,我去接你。」
    左右也打不到车,温盏干脆发定位给他,消息往上翻,才看到商行舟前面的留言。
    他怎么还给她发了个红包。
    温盏思考一下,拆了。
    数额不小,她敲字问:「这是什么新的小把戏?」
    商行舟正驱车过来,看见消息,哑声低笑:我这不是,在试用期么。
    温盏问:「转正之后呢?」
    商行舟笑起来很性感,低低的,撩人一样:转正之后,那就得上交卡了。
    温盏被苏得一个激灵。
    忍不住,闷笑了声。
    宁语兮偏头看过来,交织的灯影中,温盏白皙面庞被手机屏幕照亮,笑得像初恋的小女孩,什么都不用说,眼睛里就流露出满满的快乐与爱慕。
    出社会后,成年人恋爱,总是充满算计、筹划。
    很难见到这样的目光和笑脸了。
    宁语兮忽然有点羡慕:是商行舟吗?
    温盏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嗯。
    真好啊。宁语兮叹气,这么多年了,你们竟然还在一起。
    温盏握着手机,没接茬。
    默不作声,想。
    不是
    也分开了很久的。
    他们花了很多时间,各自,努力长大。
    才能又走到一起。
    商行舟的车比宁语兮先到,她们今天吃饭这居酒屋藏在巷子里,车开不进来。
    商行舟就撑着伞,走了进来。
    温盏隔着窗子看见他,立刻跳下凳子,跟宁语兮道别:我走了。
    宁语兮点了根烟,也点头:下次见。
    呼吸之间,白烟缭绕。
    她坐在落地窗边,城市灯光孤独璀璨,水汽让视线内的一切都有了层毛边。
    偏头看出去,街角流光溢彩的色泽被水渍浸得潮湿,男人身形高大,单手撑一把帅气的黑伞,他换了常服,仍穿着军靴,黑色衬衫衣摆扎进皮带,宽肩窄腰,顶级的身材比例。
    温盏躲避水坑,几步路跳过去,被他牢牢拽住,笼进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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