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出乎意料。
    复试结束的当天下午,新远人事部发来贺电,说他被正式录用,薪资如他所愿,不,甚至比他期待的更高。
    挂断电话后,江序白感觉整个人像沉睡在梦境中,似真似假,就好像前刻还是高山险峻,下刻便坠入开阔的广袤平原。
    一切来得好不真实。
    可又明明白白的发生了。
    此时新远总裁办公室里,人事经理前脚刚走,里面休息室的门打开,混血男人端了两杯红酒出来,朝陆沉示意:坐下喝一杯。
    陆沉皱了皱眉,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元忡故作沉思了一阵:大概半小时之前,那时你应该还在......和你的小女友约会。
    我和谢安妤已经分手两个月,她现在不是我的女友。陆沉在沙发坐下,淡声提醒对方,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下次来新远,你最好做做面子功夫,先跟我秘书预约,不要擅自进我的办公室。
    合作关系?
    元忡细细琢磨这个用词。
    随即笑了笑:中国有句古话,叫吃水不忘挖井人,还有另一种说法,过河拆桥,或是卸磨杀驴。
    当然,把我自己比作驴,听起来不太聪明,但陆总别忘了,两年前我能把你送上新远总裁的位置,两年后,我也能让你净身出户一无所有。
    办公室里,男人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杯中轻晃的液体,在灯光映衬下反射出猩红的光泽。
    那道标准的普通话,一字一句无疑不是直戳陆沉的痛点。
    当初元忡出资五百万帮他创业开公司,用以作为交换的条件是,他必须在两年之内,用尽一切办法,将新远打造成西南地区IT行业内名列前茅的头部企业。
    这个目标,倘若有足够的资金与人脉,实现起来并不难。
    陆沉想不通,元忡那样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在他身上下足血本,就为了成就他的雄心壮志。
    呵,打死他都不信。
    即便怀疑对方居心不良,可对于两年前一穷二白的陆沉而言,那瞬间被利欲冲昏头脑的他,爆发的野心几乎轻而易举就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元忡抛出的诱惑实在太大,大到他愿意孤注一掷。
    短短半年,新远顺利步入正轨,以势如破竹之姿迅速成为蓉城游戏领域的新贵。
    新远不断壮大,随着爆款产品持续优质的输出,截止去年年底,公司的年度财报已突破三个亿。
    与此同时,陆沉作为公司最高决策人,近两年也受尽了行业媒体的多方关注。
    但他几乎不怎么接受采访。
    因为陆沉知道,眼前得来的一切,并不光彩。
    元忡利用新远,两年间通过各种渠道与手段,肆意打压周边同行业的各种小型企业。
    他让陆沉把对方的产品重新洗牌,更名换姓贴上新远的标签,投入大量广告宣传,将原本属于别人的成果,提前一步圈进自己的腰包。
    前后两年,新远法务部收到的侵权律师函堆得足足比人还高,可最终这些案件全都无疾而终。
    新远不缺资金,背后更有元忡雄厚的人脉关系护航。
    那些小公司想要靠打官司拿回专利权,简直天方夜谭。
    然而今年,元忡愈发变本加厉。
    HT最近又盯上了新的目标,是蓉城的一家本土软件开发公司,云腾科技。
    云腾成立至今已有七年,不仅做产品,更赚口碑。涉及的领域覆盖极广,包括医疗,健康,养老等众多关乎民生的行业。
    与以往那些外包公司不同,云腾参与开发的绝大多数项目,或多或少都与上面挂钩,也就是说有政府的扶持与监管。
    现在元忡不知哪根筋搭错,要去动云腾。
    这种光脚走钢丝的危险行径,陆沉自然不留余地的拒绝。
    也因此事,他与元忡在远程视频中多次不欢而散。
    可毒蛇一旦瞄准猎物,哪会轻易罢休。
    新远过去干出的种种勾当,随便拿出一条,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元忡死死拿捏着他的命脉,只需像刚才那样轻描淡写威胁一句,陆沉甚至连反驳的胆量都没有。
    这阵无形的对峙,在秘书的敲门声中终止。
    陆总,恒科的王总到了。
    让他稍等。
    秘书离开后,陆沉再次将视线落向沙发上的男人: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云腾的事我再考虑两天,元先生先请回吧。
    元忡挑了挑眉,放下酒杯从沙发上站起来,朝陆沉走过去。
    我没那么多的耐心。男人笑容泛冷,只给你一天时间,我在酒店等你的答复。
    陆总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不用我去点明,你应该知道怎样取舍。
    身后的门打开又合上。
    混血男人的离开,让空气彻底恢复了安静。
    陆沉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此起彼伏的高楼大厦,那股死寂般的空洞感,又一次铺天盖地的袭上心头。
    现在的一切,真是他想要的么。
    陆沉自嘲一笑。
    大概人就是这样,拥有的越多,就越患得患失。
    他受够了从前的一无所有,所以在选择与元忡合作的那刻起,就注定了要走上一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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