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即使穿着冬季外套,也不显臃肿。
    整个人依旧透着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独有的削瘦。在路灯光的勾勒下,惹眼得过分。
    在跟同学,迟曜穿过那片光线,走到她面前,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散、步?
    林折夏很少说谎,难得撒个谎,还被立刻抓包。
    她有点心虚地说:我同学,刚走。
    迟曜语气很凉:是吗。
    是的,刚才我俩就坐在这里,畅谈人生来着。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开始补充具体细节:就是陈琳,你认识的,她最近都在补习,学习压力太大。
    编完了吗。
    迟曜低着头看她,面前这人身上只穿了件单薄且宽大的毛衣外套,是她在家里常穿的一件。女孩子耳朵已经被冻得通红,因为怕冷,两只手缩在袖子里,显得很可怜。
    迟曜继续说:要不要再给你几分钟时间,你现在给陈琳打个电话。
    林折夏不解:打电话干嘛?
    打电话对下口供。
    林折夏沉默两秒,小心翼翼地试探说:如果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的话,也不是不行?
    迟曜看了她半晌。
    林折夏以为他会生气,但意外地,他什么都没说。
    迟曜只是抬手把身上那件外套拉链拉了下来,然后那件沾着他体温的黑色外套落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裹住。
    迟曜的衣服对她来说大了好几个码。
    他穿到膝盖的外套,在她身上几乎垂到脚裸。
    她像个穿大人衣服的小孩,看起来异常笨拙。
    套完衣服之后,迟曜似乎还嫌不够。
    又把袋子里那条织好的围巾拿出来,在她脖子上绕了两圈。
    迟曜确实有点生气,但生气的点跟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他松开手之后,皮笑肉不笑地说:林折夏,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
    林折夏下半张脸被围巾遮着,说话闷闷的:我脑子里装的,都是聪明才智。
    零下两度穿成这样,真聪明。
    林折夏:其实,今天是个意外。
    哦,迟曜说,出门的时候脑子意外被僵尸吃了。
    算了。
    没脑子就没脑子吧。
    她今天出门忘记穿外套这点,确实挺弱智的。
    林折夏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慢慢升了上来,寒意褪去,手指也不僵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迟曜把外套扔给她之后,身上只剩一件毛衣,毛衣松垮的挂在他身上。
    他在林折夏身侧坐下,跟她并排坐在长椅上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能去哪儿。
    这个地方,是林折夏的秘密基地。
    她从小只要心情不好,大到考试考砸,小到和他吵架没吵赢,都爱来这。
    林折夏动了动手指: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迟曜说:那个哦。
    林折夏:哦?
    迟曜把手机解锁,找出和她的聊天界面。
    林折夏看了一眼,想起来了:我回个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偶尔也是会这样高冷一点的。
    你不会。
    迟曜用他那副常年不冷不热的语调模仿她说话:你会说我有钥匙,我自己也能开,有本事你现在就换锁。
    林折夏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这确实是她会说的话。
    所以,迟曜话锋一转,怎么了。
    林折夏装听不懂,避开他的视线:什么怎么。
    迟曜抬起一只手,掌心按在她脑后,强行让她面对自己:我是说,你今天怎么了。
    四目相对。
    林折夏撞上那对浅色的瞳孔。
    她甚至能从里面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
    没怎么。她起初还是坚持这样说。
    真没怎么。
    她说着鼻尖蹭在柔软的围巾上,忽然有点酸。
    就是突然有点不开心,现在已经
    已经好了。
    最后两个字在嘴里卡了半拍,迟迟说不出来。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居然想哭,再张口的时候,话里带着明显的哽咽:我
    好丢脸。
    她竟然真的想哭。
    一件本来以为微不足道的小事,一点不配倾诉的没由来的小情绪。
    在被人认认真真问及的时候,好像有了可以难过的权利。
    林折夏没再继续说下去。
    她不想在迟曜面前哭,或者说,坦露自己内心的脆弱,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迟曜似乎发现了这一点,他放下按着她后脑勺的手。
    然后抬手把围在她脖子上的围巾扯了上去,罩住那双看着像被雨淋湿了的、小鹿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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