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这个担忧,但如今祁太安打消了他的顾虑,祁太安心思缜密,有能力坐上这把椅子的人,都不会是平庸之辈。
    荀尘出去之后,一向跟在顾昭然身边的秋水过来了,她带了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在她的身侧,一个捧着个匣子,一个提着个食盒。
    太夫听闻长乐宫走水,秋水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哪里看得出来一点儿走水的痕迹,不过天子寝宫,就算只有零星的火光,也足以让人心惊胆战,秋水敛眉继续道:所以特命奴婢过来看一看,陛下没事就好,陛下登基大典刚过,又日夜操劳,君后还是希望陛下能够看顾好自己的身子。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匣子里装的是上好的金疮药,食盒里面是安神汤,无论哪一样,传出去都只会说君后仁爱,落不了一个坏处。
    代朕谢过太夫。
    清晓接过了两人手中的东西。
    秋水是先帝留给顾昭然的,一共有两个,春山秋水,难得的双生子,是先帝身边最出众的影卫。
    训练一个影卫需要五年,也不知道,先帝留下来的人能不能护住顾昭然五年。
    五年之内,顾昭然要是不反,祁太安就不会急着收拾她,但依照顾昭然的性子,他自然是要反的,他要更多东西,不止是帝王的宠爱,还有永久不衰的权力。
    帝王的宠爱已经随着先帝的崩逝而崩塌,至于权力,祁太安和他都心知肚明,祁太安不会给他分毫。
    旁的人都以为祁太安仁慈良善,是这皇室里唯一的干净人,是天选的皇女,上天将她推出来,就是为了要割裂阴谋,还万民一个太平盛世的。
    先帝雷霆手段,但却对皇室的争斗不闻不问,她的态度很明显
    我的位置是要留给你们的,但你要,那就凭本事来拿。
    斗的血雨腥风,堪称是两败俱伤,她们个个手段阴狠,不止是有皇女接连丧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会牵连到贵君和世家身上。
    先帝也许后悔过,她自己就是一步一步杀出来,爬上那个位置的,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但她没有阻拦,直到祁太安出来。
    她已到暮年,权力,皇位,江山,都不重要了,她贪恋亲情,时常召祁太安进宫说话,聊的也不是朝中之事。
    哪匹马最烈,哪个画家的丹青最好,哪个园子里的花最好看,哪家酒肆的酒最得她心。
    经年多少豪情壮志,终究要输给岁月,回首,老骥伏枥,牵动她的,还是血脉。
    祁太安正好顺势一藏再藏,她手上要是没有血,也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黎问以为她好控制,是要拿她来做傀儡皇帝的,一腔热血又忠厚善良的人,正中黎问的下怀,先帝她拿捏不了,那就拿捏祁太安。
    不可能,祁太安在一个月前就告诉了她
    朕骗了你,有本事去哭啊。
    黎问当然不可能去哭,那就看鹿死谁手了。
    未央宫相思殿前。
    他不见我?祁太安错愕地站在殿门前,几近气闷地看着苏玉。
    这满宫里也就只有苏玉敢遵从蜀王的命令将陛下拦在殿外,她冷着一张脸,毫不含糊地点了点头。
    凭什么?祁太安真就老老实实站在了殿外,还委屈上了,凭什么不让她进去。
    明明几个时辰前,她还在大大咧咧,大言不惭,不计后果地威胁祁晏。
    不想见就是不想见,哪有那么多道理。苏玉皱眉,眼底的不耐烦显而易见。
    她还不耐烦上了。
    你去同皇叔说,朕的手今天下午伤了。
    祁太安伸出手,那上面就只有一条陈年旧疤,天子当着苏玉的面,将手指咬了个口子,小血珠冒了一点出来,她还压低了声音道:你快去告诉皇叔,不然我这口子就快好了。
    苏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但凡天子有戏弄群臣时的一百个心眼,就不至于做出来这样的事情,要论苦肉计不够,三岁孩童都不干这事。
    苏玉只好放祁太安进去,她知道,她问不问,都会是一样的结果。
    祁太安迈步进去,一道门一道门地穿过,终于看见了坐在桌案边的祁晏。
    祁晏寻着声响望过去,却很快扭过头,我不想见你。
    可是皇叔,我受伤了。祁太安可怜巴巴地将手指伸到祁晏面前。
    快要痊愈的小口子,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弄的,但这些祁晏全都看不见,他的心从听见祁太安受伤的时候就开始发紧,他握住祁太安的手,问道:怎么回事?
    祁太安开心地笑了一下,皇叔担心她,皇叔心里分明有她。
    还笑什么?祁晏埋怨起清晓来,清晓怎么不为你处理,还是应该要请个太医。
    祁太安将祁晏扯住,自然是扯到她怀里来,她下颚抵在皇叔身上,皇叔不必担心,我好得很。
    祁晏却浑身一僵,如梦初醒,不是太安与皇叔了,而是新帝与皇夫。
    他从祁太安的怀里挣扎出来,望见祁太安身上的另一道疤。
    陈旧,但无法痊愈的一道疤。
    那年宴会,许是祁太安渐渐在先帝面前露面,她讨了先帝的喜欢,自然常常提及照顾自己的皇叔,于是久不在宴会名列的祁晏也受到了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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