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尘白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耐心教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你妹妹就是因为关心和在意你,才会因为你做出那种事而生气,一时没能把话说清楚。
    如果不是真正在意你的家人,怎么会因为这件事觉得愧疚自责,特地跑来质问你?
    就是因为希望你好,才会和你生气。任尘白说,可能是急昏了头,措辞不够体贴,不够照顾你的情绪,可这不能成为你设套污蔑小橙的理由。
    任尘白转向骆橙,语调和缓:是不是这样?
    骆橙用力咬着下唇。她忽然觉得那一块压下来的巨石被搬开了,纤弱的身体摇摇欲坠,眼泪迫不及待涌上眼眶。
    骆承修进门时,恰好看到眼前这一幕。
    生日宴骆家险些叫人看了笑话,骆夫人的状况又连着几天不稳定,骆枳偏偏在淮生娱乐交接的关键时候闹出这种丑闻。
    骆承修原本就正因为骆枳惹出的这一轮舆论风暴心烦,一眼看见小女儿委屈的泪水涟涟,满是无助不安地看向自己,这些天大大小小风波积攒的怒气轰一声爆发,挟着强烈的厌恶冲上头顶。
    骆承修几步跨到病床边,一把揪着骆枳的病号服,把他从床上拎起来。
    骆枳清瘦得厉害,整个人几乎没什么分量。骆承修这一下的力气使得过了头,剧烈的体位变化迅速引起了足以吞没意识的眩晕。
    骆枳的眼前突兀地黑下去。
    恢复知觉时,任尘白已经劝住了暴怒的骆家主。
    骆承修坐在病房最远的角落,沉着脸色一言不发。任尘白低声劝解着什么,又或许是在对骆承修说明具体的真实情况。
    骆橙缩在父亲怀里,眼眶红得厉害,看起来像是委屈地放声大哭了一场。
    骆枳斜倚着墙角。
    他被扔在病床边的角落,倒是没添什么新伤,看来任尘白拦阻的很及时。
    没什么人顾得上来管他,他自己也没有力气挪动身体。
    大概是血糖仍然没有补到安全线,连动一动指尖都会反馈回剧烈的心慌和麻木,不停冒着冷汗。
    骆枳垂着眼。
    这一刻,他的意识像是忽然从这具越来越虚弱破败的身体脱出来,静浮在某一处。
    很轻松,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看。
    看着藏在病号服里的身体像是没有骨头似的瘫软下去,歪歪扭扭狼狈叠着,像是路旁被扫成一摊的肮脏破败的落叶。
    骆枳想起梦里自己变成的那一身玩偶服。
    这会儿要是梦该多好啊。
    是五六岁的他看多了乱七八糟的电视剧,看得太投入了,抹着眼泪把自己脑补成了什么可怜兮兮的角色,做了场漫长混乱到极点的噩梦。
    骆枳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人影,他慢慢分辨了那影子的轮廓,抬起头。
    骆橙站在他面前。
    被他护在身后那个柔嫩稚气的小姑娘的影子已经很淡了,女孩子出落得娉婷,神色也已经重新镇定下来。
    只是脸色还有点发白,眼眶也还泛着红。
    我原谅你。骆橙看着他,骆枳。
    骆枳看了她几秒钟,轻轻弯了下嘴角。
    骆橙把这个笑当成是他在掩饰自身那些小算盘,没有多管,继续说下去:我已经懂了,你故意那么说,是为了让我觉得我自己是个非常恶心的坏人。
    你觉得我和二哥联手抢走了你的公司,所以你要设这样一个局。
    骆橙停了一会儿才又轻声说下去:你要想方设法让我自责,让我觉得对不起你,然后让我被折磨疯掉就像妈妈那样。
    骆枳自己都讶异于自己在这些人眼里的心机深沉,他抬了抬眉,尝试打量眼前长大了的妹妹。
    因为视线模糊,骆枳的眼里蒙着一层淡淡雾气。他的瞳孔有点散,反而显得眼睛更纯黑明净,翦密长睫投落下来一小片阴影。
    骆橙被那双眼睛看着,即使骆枳的目光并没有明确的焦点,她依然像是被一根极细的针蓦地扎了一下。
    骆橙不明就里,却下意识仓促挪开视线:你不会你不会不记得,妈妈是被你逼疯的了吧?
    骆枳想了想。
    他记得自己好像有这样一道罪名。
    那应该是他十二岁那年出的事,骆枳还有些印象,那天他被带去和骆夫人说了几句话,后来他们发生了一些争执。
    再后来,他被骆夫人从二楼的窗户推了下去。
    在那之后,骆夫人的精神状况就明显越来越不好了。
    骆橙的指尖用力拧着衣角,她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么,只是低头说下去:你改一改吧,以后不要害人了。
    骆枳垂了下眼睫,又只是笑不说话。
    骆橙这会儿终于隐隐察觉出他的异样,她蹙了蹙眉,扯了下骆枳的手:骆枳,你
    骆枳的手冰得他一激灵。
    骆橙下意识松开,她看见骆枳的手臂软软坠下去,那只已经很瘦削苍白的手仰砸在地上,骨节和瓷砖磕出一声很刺耳的脆响。
    骆承修已经准备离开,在门口等她:骆橙。
    骆橙有些慌张地回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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