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理解,说着,他声音忽然轻下来,像是故意不想让她听见似的,你对他来说是最特别的,所以他在你面前藏不住真实情绪。
    曲懿确实没听见,你刚才说什么?
    叶淮没打算重复一遍,笑着跳过话题: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有些时候的行为特疯特不能理解,那狗脾气和从那张狗嘴里蹦出的话,经常能把你气死。
    曲懿沉默着扯了扯唇,挤出一个我一点都不生气的大度笑容。
    不瞒你说,我也这么觉得有句台词怎么说的来着,'如果他是故意这么说的,那说明他骨子里坏,如果不是故意的,那说明他情商极低。
    曲懿单臂支在窗沿上,似笑非笑的,你是在劝我不要跟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计较?
    叶淮回给她相似的笑容,我的意思是,他就是单纯的情商低。
    沉默了会。
    前段时间,我在他家门口遇到了一个人,说话挺难听的。曲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忽然提起这茬。
    叶淮手指轻轻扣着方向盘,猜测道:是不是一个长得又黑又丑又瘦的老男人?
    经他这么含糊又直白的形容,曲懿脑袋里很快有了具体的画面,我那天见到的应该和你描述的是同一个人。
    叶淮笑了声,意味深长的,夹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个个的都把阿砚当成吸血包,真就没完没了了。
    曲懿敛了敛眼睫,低头若有所思地揣测他话里的意思,包括他嘲讽的语气。
    叶淮分出半个眼神看向她,用没什么起伏的情绪补充道:那人是阿砚小叔。
    一时半会没话说,两人不约而同安静了会,曲懿摩挲着耳边的发卡,没忍住说了句:看着不像。
    岂止不像,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像才有问题。
    叶淮哼笑一声,嗓音被车马喧嚣声弱化,阿砚没跟你说过?
    说过什么?
    曲懿扭头无声看他,他的半张脸匿在阴影里,神色是从未见过的狠戾。
    阿砚他是被温家人收养的。叶淮说。
    第22章
    ◎他全身上下嘴最硬◎
    从温北砚记事起, 他就被当成货物一样,转手于各色各样的人中,也度过短暂的温馨时光,直到七岁那年, 养父母出了意外, 他被亲戚卖给人口贩子。
    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大多数孩子都是拐来的, 其中很多被折了四肢毁了容,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又被逼着沿街乞讨。
    温北砚属于那一批孩子中姿色上乘的,有别的用处, 人贩子舍不得让他缺胳膊断腿, 偶尔几次惩戒性的鞭打全都抽在看不见的地方。
    骨子里的野性难驯,促使他多次想逃离这个地方, 但最后都免不了被抓回来毒打一顿, 以儆效尤。
    大概是看他太可怜, 命运在他那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撒开一道光亮, 趁人贩子寻找新买家的空档,他成功逃脱。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只管拼命往前跑,跑到脚底被砾石磨得全是血,实在是累, 拐进一条巷子,蹲在垃圾桶边,将头深深埋进双膝。
    孩子,你受伤了。
    温北砚没听过如此温柔的声线, 好奇赶走了心中的恐惧, 他抬头, 看见一个中年男子,肤色略深,简简单单的衬衫黑裤,干净到毫无点缀。
    你叫什么名字?
    温昭平有腰伤,没法长时间保持弯腰的姿势,为了拉近和温北砚的距离,他只能忍着痛。
    温北砚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他瘦到有点脱相,显得颧骨特别明显,眼睛很大,嘴唇没什么血色,干裂起皮。
    他不回答,温昭平也不强求,你饿不饿?
    眉眼凝着岁月淘洗后的平和温柔,语调也是,跟伯伯回家吃点东西吧。
    求生的本能促使温北砚跟他走了,不是相信他,而是已经麻木了,被打被骂也无所谓了,体会过最糟的人生,早就习惯游走于不见天日的黑暗,接下来的日子不会更差劲。
    温昭平做了两荤两素,全是温北砚没尝过的。
    还记得后来曲乔生问他是不是不爱吃荤腥,他说没吃过。
    他说谎了,不是没吃过,而是在温昭平缺席的日子里,他没有碰过一点荤腥。
    几岁了?
    温北砚筷子一顿,还是沉默。
    温昭平也不催促,眉眼温和地望着他,眼角细细密密的皱纹像蜘蛛网,缠住他,无声无息地捂热他的心。
    没多久碗就空了,温北砚拿着筷子在搪瓷底部来回摩擦,声若蚊蝇:七岁。
    温昭平笑了笑,大手在他后脑勺轻柔地抚摸几下。
    那天,温昭平给了他一个名字,顺带给了他一个不敢奢求的家。
    刚被温昭平收养的那段时间,温北砚没法正常跟人沟通交往,温昭平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学识渊博,年轻时候当过几年教师,说话温声细语的,很有耐心,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笑,眼尾有小幅度的上扬,这也是他们这对没有血缘的父子之间五官上唯一的相似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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