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红着脸哭过一场,用纸巾擦干后,又跟陶思悦描述美好的未来。说等他们以后有钱了,弟弟可以上更好的学校,长大后给她提供富足的生活。
    陶先勇那技巧营销出一种欢乐和睦的诱人假象,陶思悦难以逃脱这种陷阱,屡次将想要出口的控诉闷了回去。
    我会自欺欺人。陶思悦说,我擅长这样做,不然我活不下去。
    陶思悦承认,她是一个病态的人,她在一个不正常的环境里长大。
    她父亲是强^奸犯,母亲是受害人。
    因犯罪关系而组建的家庭永远都不可能趋向和平,何况两人结婚时都尚处在冲动莽撞的年纪,没想过承担责任,陶思悦不过是他们青春腐烂后的副产品,继承了母亲的懦弱跟父亲的自私。
    连江照林都深知她家庭关系的变态扭曲,对她表以同情。
    可惜江照林救不了她,她同样无法克制自己。
    她想要家庭,想要得到陶先勇的认同,想要获得母亲的关爱,想跟陶睿明一样可以天真浪漫,而不是畏畏缩缩,害怕让所有人得知背后的真相。
    她时常觉得自己是一个被判处死刑的囚犯,刀已经嵌入脖子,却还剩下一口气,睁着眼睛看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罪名是痴心妄想。奢求不可存在的亲情,妄图得到不切实际的关心,没能及时准确认清自己的身份,想做一个幸运的普通人。
    她该知道自己不配。
    她无法抛掉陶先勇女儿这个身份,弱小、怯懦,容易被伤害。在持久的自我谴责跟反思中,她始终没有找到正确的答案,以至于她在这段沉沦的过程中不断重复错误的选择。
    男人后来又找过她几次,给她买礼物。陶思悦不敢收他的东西,找各种理由跟他保持距离。
    于是他会旁敲侧击地透露自己给陶先勇投资了多少钱。在将陶先勇调去外地出差的几个月里,用各种理由威胁她跟自己见面。同时保证自己下个月就要离开A市了,给陶思悦留下一点可悲的希望。
    频率虽然不高,可是男人有某些性癖,喜欢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有次陶思悦去办公室找老师,夏天的校服比较宽松,她弯下腰搬作业本时,变形的领口往下滑,露出锁骨上的一道红痕。
    女老师给她帮忙时恰好看见,先是扫了一眼,没有作声,等她要出门时,又将她叫住,将她带到厕所边上的工具间,反手关上门,想看她身上的伤。
    陶思悦吓得面无人色,条件反射地拍开她的手,朝后蹿了一步。
    女老师愣住了,从她的反应跟腹部瞥见的暧昧痕迹中生出警觉,脸色陡然阴沉下去,不过很快又调整得不着痕迹。
    不足两平米的空间里,两人只能面对面近距离地站着。女老师没有再伸手碰她,用很轻的语气跟她说:你跟老师说,发生了什么。
    陶思悦处在应激的状态无法说话,回避她的视线,只顾着摇头。
    女老师温声细语地道:怎么回事?不用害怕老师。是你爸爸打你了吗?
    家暴应该是相对好结果。
    陶思悦犹豫片刻后点了下头。
    女老师当即义愤填膺地道:给老师看一下。家暴是犯法的,你应该大胆说出来。
    陶思悦推开她的手,后仰着头,整个人已经紧贴在后方摆满扫把的墙面上。
    好吧。女老师面不改色地道,那你先回去上课。再有什么事,一定记得跟老师说。
    陶思悦小步从她身边挪开,打开门口,逃也似地跑了出来。
    老师躲在教室后面观察着陶思悦,等她人不在的时候,喊江照林出来。
    先例行关心了下江照林的学习,然后突兀问了一句:你是陶思悦男朋友吗?
    不是啊。江照林紧张摇头道,老师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朋友!陶思悦人很好,愿意帮助我,可是她那么漂亮,怎么可能喜欢我!
    老师盯着他的眼睛,审视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再次询问:真的不是吗?
    江照林语气坚定地说:不是!
    老师顿了顿,又问:那你知道她最近有交男朋友吗?
    没有吧?江照林只犹豫了一秒,就笃定地说,不可能。
    老师若有所地点点头,严厉警告他不要在高三阶段谈恋爱,然后让他回去。
    工作日的时候,女老师请了一天假去做陶思悦家里做家访。恰好当时陶先勇夫妻都在。
    陶思悦歪着脑袋,因困惑思考沉默下来,数秒后才眨着眼睛说:她当时情绪特别激动,可能是代入了自己,不等老师说完,就歇斯底里地说要报警。然后在我爸阻拦的时候跟他打了起来。老师被吓懵了,在一旁劝架,闹得兵荒马乱,连楼下的邻居都跑上来帮忙。等人走了之后,她还是去楼下找电话亭报了警。
    陶思悦面带讽刺地笑了下:她可能觉得自己是在保护我,我从小到大受过那么多伤害,她都没有想过要保护我。这次她正义地、果决地,说要帮我讨回公道,我是她的女儿,她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欺辱我。
    我被临时叫回家,好几个警察围着我,有阿姨进我的房间,要看我身上的样子。我当时太害怕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任何心里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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