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抗因素是指不能预见、不能避免和不能克服的客观情况。也就是说,除非发生地震、水灾、旱灾等自然灾难,又或者战争、政府禁令、罢工等社会因素,否则必须要出席。
    “这组织方也太霸道了吧?”
    但既然不可抗力是不能事先预知的,那当事人怎么可能知道活动当天就一定存在不可抗力呢?
    “谁能预测未来一个月的情形呢?总不能强迫别人参加活动吧?再说我的身份信息他们怎么知道呢?这到底是一家什么公司?”
    周径寒翻看邮件地址,并没有寄件地址。
    “现在骗子们的技巧是越来越高超了……”周径寒核对机票和签证上的身份信息时,一枚别致的胸针滑了出来。
    这枚胸针是一只蜷缩的猫头鹰的造型。用缀满水晶、宝石的椭圆形银片勾勒出猫头鹰的嘴巴和羽毛,又用一根根金丝敷设出猫头鹰身体的形状。
    周径寒不懂宝石玉器,自然也就辨不出所以然,在手里把弄了一下便放回了信封。
    “你站的方位,跟我中间隔着泪,街景一直在后退,你的崩溃在窗外零碎……”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周径寒拿了起来,“喂……”
    来电话的是张医生,上周终于记得与他联系,并带母亲做了一次检查,需要补牙,周径寒想给妈妈装点好点的烤瓷牙,但是妈妈执意要装合金的,烤瓷冠价钱最便宜,这周要去试戴。
    还是先带妈妈去医院吧。每天都想着去医院,结果还是推了快半年了。周径寒无限自责中。
    刚走出设计院的大门,突然听到背后一阵浅唱,声音很低却很有穿透力,直抵鼓膜深处。
    周径寒抬头一瞧,只见对面树荫下盘腿坐着一个白发垂肩褐衣宽袍的老道,肩上搭着一个太极褡裢,手里拿着一根八卦拂尘,鹤顶龟背,凤目疏眉,神态飘逸。
    这个城市周边并无任何道观,想必这位道士一定居无定所漂泊多日才到的此地。
    周径寒突然觉得想做些什么,不是为了帮助他,更像是为了感恩。
    他从背包的口袋里摸出了一瓶水,放在了老者的面前。
    老道突然睁开了眼睛,口里念念有词,“樗栎歁歁志自高,身陷歧途玉人销。荷月涕泣沧海望,东风万里一梦遥……”
    “希望没有打扰到仙家。”周径寒边道歉边往后退,最后一溜烟地跑开了。
    看这位道士神采飞扬,气宇不凡,一定不是普通人,只是他说的什么玉人、沧海、东风到底是什么意思?周径寒边走边琢磨刚才那位老道的话,不知不觉便回到了家。
    和母亲出了医院的大门,牙套做得非常贴合,母亲也精神许多一边走一边夸张医生的医术高明。。
    医院的门前有几棵大树,遮天蔽日,虽阻碍了部分要道的交通,因为年代久远,市政部门便网开一面,一直留到现在。
    树下有几个小摊,相面算命摸骨占卜,或僧或道,有男有女,无非就是顺着你的意思说点好听的。前一阵市容治理,刚消停一阵想不到又卷土重来。
    周径寒低着头,急急忙忙地往前走。
    母亲因为心情好,边想上去凑凑热闹。
    人总要有一种心灵的依托,有些事情也不见得就一定能找到倾诉对象,就像小时候跑到深山里在树上挖个洞,然后对着这个洞说出你心中的秘密一样。
    好的,不好的,都需要一个坚持的理由,人对自我的否定其实也是对自我的一种肯定。
    父母那一辈人只所以更愿意抽签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并不是他们相信签有多灵,而是给自己的坚持留一个美好的期望。
    突然周径寒在不远处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云游的老道。
    只见他依旧盘脚坐在树荫下,眯着眼,仿佛入定了一般。
    母亲像见了救星一样欢天喜地走了过去。
    “妈,你自己去吧!我去前面的商店买包香烟……”周径寒借故就要走开。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几句话周径寒听得很真切,这是苏轼的《定风波》,其实后面还有一句“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首词是苏轼乌台诗案被贬谪后,在黄州沙湖做的其中一首。之所以如此熟悉,是因为周径寒那年高考时恰恰出过这首诗词,人生也是如此,即便免不了忿懑和痛苦,但不以旷达的心态泰然处之。
    过了一会母亲欢天喜地地回来了,“人家说和咱们有缘,说什么也不要钱……”
    快过正午的太阳非常烈,人就像行走在一个巨大的蒸笼。
    突然一辆银色的奔驰SUV停在了他们面前,板牙从车里伸出头,冲周径寒母亲敬了敬礼,问了声“阿姨好”,便对周径寒说道,“我给你说我今天捡了个大便宜。河西乐城的房子被哥们通宵抢到了,到手才四万五一平!”
    “河西的房子不是才2万吗?”
    “哥们,那是半年前的价格了。现在的房子都是一天一个价,你有钱还不一定能排得上号。这不才几天,哥们我手头那两套房说要通地铁马上就涨了三倍,这比中大奖都强多了!不给你闲扯了,我要去办手续。你自己也抓点紧,赶快和你的小女朋友商量商量在哪里买房吧。错过今年,下半辈子就后悔罗!”
    房子无非就是一堆砖头瓦块,周径寒狠狠诅咒了一下这变态的房价和变态的社会。
    “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坐车上我送你们一程……”板牙刚要走,又停住了
    “你赶快去抢你的房子吧……”周径寒打趣道。
    “得了。你一定可要赶紧下手了……”板牙说完一溜烟地开走了。
    板牙是周径寒大学的同学,也是处了四年的室友。这几年靠倒腾房子也挣了不少钱。
    周径寒算了一下,加上自己的奖金、之前存的钱,手头有30多万,这点钱就算买个偏一点地段的小房子,也不够付首付的。如果自己手头能再有个30多万,勉勉强强能应付一套首付。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夏威夷的活动。
    回到家,母亲一边收拾着散落在地上、沙发上的衣服,一边心疼地数落着周径寒。“小寒,你也该找个人了,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别整天就知道工作工作……”
    “妈,有你照顾就足够了……”
    “你这孩子,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能动换几天?”
    “妈,看你急的!干脆哪天我从爪哇国随便抓个回来得了……”周径寒打趣道。
    母亲总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她唠叨你一句,痛在她心里十倍。
    “知道了妈。我这几天公司出差,一周后才能回来。”周径寒开始胡乱地往箱子里塞着衣服。
    他提着箱子,突然停住了,望着日渐苍老的母亲,从口袋里掏出了3000块钱,塞在了母亲的手里。
    妈,我走了。为了你那爪哇国的儿媳妇,更为了你的期待……周径寒在心里默默地说。
    门在身后无声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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