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户人家姓常,常家是镇江的大户,虽算不上富甲一方,至少也是独门重楼,带前厅带后院儿带花园儿,老夫人没有珠光宝气,但身上确是绫罗绸缎,如今看到门前那么多人,不禁着人去问,那小厮回来说:“夫人,是一些百姓围在哪里,等着看许仙给老爷治病。”
    常老夫人冷哼一声:“早前病重没人来瞧,如今几个小小大夫来打赌,就围了这么些人……”随后再转一转眼珠子,老夫人又突然一笑:“你把府上人都叫去,让他们都到前院儿守着。”
    小厮一愣:“夫人,这是做甚。”
    老夫人一斜眼:“话那么多。”
    小厮不敢接茬,飞奔就去找人,府上下人多,一时间都围了过来,里外里上百号人,都等着许仙来瞧病。
    等地三鲜带着许仙来,白素贞和周悟升也纳闷,之前都没事儿,咋这会儿都来了?
    张修民瞧了赵大钱一眼:“你又搞什么鬼?”
    赵大钱贼兮兮的凑过他耳边:“大哥没发现吗?其实咱们治不好的人,许仙也治不了!这常老爷子浑身是病,比前两例更难!即便许仙是华佗在世,也难以回天!这一局咱们是赢定了,我当然得叫多些人来看着,许仙并不比咱们强!”
    张修民没反对,却叮嘱赵大钱说:“许仙治不好,不代表白素贞不行!她有千年道行,又有观音撑腰,万一她出手……”
    “大哥莫急!”赵大钱凑过耳边说:“白素贞身怀有孕,法力早不如前,只要咱们看好白素贞,不许她进常老爷的屋,这一局,许仙准输!”
    “嗯。”张修民应下,地三鲜便来到白素贞身边,三角加持,不许她动。
    白素贞看看三人,一皱眉道:“想干啥?!”
    张修民道:“只准许仙医治,以示公允。”
    赵大钱道:“女子持家为重,不得探视。”
    孙益啥都不说,一双斗眼儿死盯着白素贞,瞪出血来都不眨一下!
    白素贞冷哼,抱起肩膀说:“我没打算帮忙,你们也甭来这套,治不治得好不重要,重要是许仙愿意接受挑战,又不怕你们,是不是啊?”
    三人撇嘴,众人却对许仙有了更深的印象,作为好大夫,就是愿意尝试!许仙不畏惧成败,真是好样的!
    许仙来到常府,先给老夫人见了一面,询问常老爷的近况,再拿脉案一一比对,看病情是否属实。
    常老夫人一见许仙,就莫名的喜欢,没办法,许仙长的好看,那种书卷气也惹人怜爱,容易亲近,加上他唇边淡淡一抹微笑,就是不自觉的吸人眼球,久久挪不开眼。
    许仙问过,微微欠身,却说:“想来夫人十分在意常老爷的身子,听闻我要来,让府上那么多人都来伺候,许仙定会竭力诊治。”
    老夫人眉宇一皱,却笑了:“你明白?”
    许仙点头:“夫人看人来的多,干脆让府上人都过来,人越多我越怕输,您给许某施压,不过是想挽回一线生机,好让常老爷身体康健……许仙明白,许仙自会尽力。”
    老夫人微怔,看着许仙离去的背影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等许仙见到常老爷的面儿,也就知道之前的猜想,完全没错。
    常老爷驾鹤归西,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许仙上前,坐在常老爷床边的圆凳上,不把脉,也不诊治,却提高嗓门儿大喝问:“老爷!您知道我是谁吗?!”
    “啊?”常老爷耳都聋了,抬抬手拢拢耳音,转过头眨眨眼睛:“你说啥?你是谁啊?”
    许仙浅笑,什么都没说,把椅子往他身边挪了挪,趴过他耳边道:“我是给您瞧病的大夫!我叫许仙!您听得见吗?”
    常老爷一挤眼:“你这个小子,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呀?我还是能听到的!”
    许仙被逗乐,这才起身给老爷把脉,再掰他眼睛观瞧,从新坐回椅子上,想起了老爷的脉案。
    也没啥,这老爷子就是年岁大了,八十八了,除了艾.滋啥病都有,老眼昏花,耳聋眼瞎,除了胳膊就没有等动换的地方了。
    老爷子看许仙半晌没动静,也知道自己没的救了,微微偏过脑袋看他:“小伙子啊!我这个病啊,怕是没治了,不怨你啊!我老啦,是该离开了。”
    许仙一笑,凑过他耳边说:“老爷子,您什么病都没有,为啥说这话啊?”
    老爷子一愣,极其龟速的再看许仙一眼:“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没病呢?那么多大夫来过,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走……我知道时日不多,如今只剩一口老气喽……”
    许仙一笑,道:“我来之前,可有人跟您说过我呀?”
    老爷子想笑,都没什么力气:“说了,说你是苏州的神医,传闻也是漫天的飞,还有你那个娘子……哈,女中豪杰啊……”
    许仙再笑,道:“既然您知晓我是神医,那我的医术自然比他们高,他们说治不了,就是为自己的无能开脱,这世上没有我治不好的病!”
    “小子,你口气不小啊……”
    许仙学着白素贞的样子,一挺胸脯道:“那可不是!我本事大着呢!不过即便能治,您可真想治啊?”
    老爷子使出浑身力气,才把眉头皱起:“怎么不想?我这把岁数了,如今只想多看孩子几眼,能想永享天伦,谁愿阴阳两隔?”
    许仙淡淡摇头:“不然哪!您这身子要是好了,儿女忙碌,又不守着您了,如今您病着,他们可是都在呀?”
    老爷子想了想,倒是点了点头,但又说:“再能怎样啊?我这眼睛花了,都看不清他们了。”
    许仙接话道:“之前您什么都看得清,好的,坏的,看了多少惹您不高兴的东西,如今眼睛不好,这不是眼不见心不烦吗?”
    老爷子眯了眯眼睛,看来是想笑的:“那我这耳朵也听不清呀!要不是你在我旁边儿喊,我只能猜别人说的什么。”
    许仙再道:“那早前你听了多少话?好的,坏的,有多少让人寒心的话,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就这个最烦!如今充耳不闻,耳根子清净了,怎么您还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老爷子终于弯起了嘴角:“那我也不能动弹呀!这身子躺着,人都躺腻了。”
    许仙一拍大腿:“唉!还就这个最好!您不是想多见见儿女吗?但凡您能动弹,他们就都忙去了,谁还照顾您?谁在您床头呆着?”
    老爷子接了句话:“久病床前无孝子啊!”
    许仙笑着,半晌才问:“那您还治吗?”
    “……”老爷子闭了闭眼,最终叹口气:“不治了,只要……”
    “唉!~您甭着急。”许仙说着,站起身来,抬手唤来小厮,对人道:“来,你们都知道我今儿来,想必家里的少爷千金都在吧?”
    小厮赶忙点头:“在呢在呢,老夫人说了,今儿一个都不许离开。”
    许仙应了一声:“都叫来吧,这病有缓儿。”
    “诶!”小厮可开心了,快跑几步把常府说的上话的都喊来了,战成一排,巴巴儿看着许仙。
    许仙一指众人,问老爷子:“可都是您的子女啊?”
    老爷子看不清人,但惟独他们几个,老爷子单看身影都瞧的出来,点头道:“是,是的……哎,好久没来的这样齐整了。”
    许仙含笑,对众人道:“老爷子思念成疾,气血不畅,几位多照应,他这老来痛不算什么,只要贴心的人服侍,自然好些。”
    为首的长子一愣神儿:“咱们请的可是最好的看护,那都是在大院子带过老者的人。”
    许仙接话:“以亲为首,那看护可是亲人啊?”
    长子不语,默默低头。
    许仙再看他们一眼:“人有三不离,家乡的父母,身边的兄弟,怀里的女人,这第一就做不好,何来成业?”
    许仙说完,对老爷子一笑,他看见看不见不重要,只因许仙瞥见他那一脸的皱纹,都带了笑意。
    许仙离开前,问了老爷子一句:“可想吃东西啊!”
    老爷微微点头:“倒是饿了。”
    许仙看一眼为首的千金:“大小姐?”
    大小姐赶紧上前:“是啊!但是我不能一直看着爹啊,我得回……回夫君那里。”
    许仙笑语:“您夫君也病重?”
    大小姐不说话了,半晌道:“我去煮粥。”
    等许仙出门,却被小厮拦下,他先鞠一躬,请许仙到后堂一叙。
    大夫人等在那里,难得的备了好茶:“多谢许大夫,让老爷宽心度日。”
    许仙回礼,道:“夫人且备下寿衣,棺木。”
    大夫人叹口气:“早就着人备下了,但都不敢张扬,怕老爷知道心结难舒。”
    许仙笑了:“这次不会了。”
    大夫人请许仙喝了茶,带着许仙到常府门前,看众人翘首以盼,一各个等着听结果!而那为首的三位小哥,睁着大眼儿等着看许仙的笑话!
    大夫人让许仙留步,接过身后小厮手里的银票,塞在许仙手里:“许大夫不仅治病,还治人心。”随后撇一眼地三鲜:“不像某些大夫,资质平庸,只看病,不看人。”
    许仙推脱:“夫人好心,但这银票……”
    “您必须得收。”夫人道:“您这一趟,道出何为医者父母心,有人治病治痛楚,但有人治病始善终,您是好大夫,这点子心意,拿回去接济穷人也好,补贴家用也罢,也不枉您跑这一趟。”
    许仙还在为难,岂料一旁的白素贞竟突然窜到许仙面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银票,大肆一甩摆在众人面前:“常夫人慷慨捐助!‘保安堂’就拿这些银票成立‘基金会’,只要是镇江百姓,谁家看不起病,一经查实,便可用这‘基金’代替诊金药钱!决不食言!”
    “哎呀!好啊!”
    “许仙真能耐啊!”
    “太好了太好了!”
    众人欢乐,许仙颜笑,常夫人瞄了眼许仙,许仙耸耸肩:“我娘子。”
    夫人点头一笑:“家有贤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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