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国第二区,前地球时代南欧,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西面的一个名叫奥尔莱什蒂的小镇,三面环山,东临奥尔特河,是个幽静封闭,世外桃源一样的所在。
    汽车驶过横跨奥尔特河面上的欧式石桥,又翻过一道不高的草岗,眼前出现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在那树林环抱之中,一座白色油漆的干净农舍映入眼帘。
    显然,农场主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还专门用碎鹅卵石铺了甬道,主房的左右,各修了车库和谷仓,谷仓的右边还搭建了简单的马厮,栓着一匹红棕色的骏马,靠墙,斜立着一把木叉。
    布鲁斯和几个手下从大七座的皮卡汽车上跳下来,这里的天气还很寒冷,大家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皮手套,看起来气势汹汹的。
    为了不显得那么唐突,布鲁斯安排几个人在车前站成一排,礼貌地低下头,然后,自己徒步沿着碎石铺就的小路朝上走去,走到了农舍的前面,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轻轻地拍打了一下门廊上的铜铃。
    “叮呤!”铜铃欢快地跳动,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即,门内出现厚重的大皮靴敲打地面的声音,有人远远地应着门,急步走了出来。
    门打开了,一张苍老的黑脸出现在台阶之上,用黑色的鼻孔打量着陌生的来客,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意外的神情,显然,这里不经常有陌生人来访,而布鲁斯所奇怪的是,南欧小镇上竟然也会有这么纯粹的黑人,他们一般都喜欢去东亚或者美洲寻找出路的不是吗?
    黑皮肤的主人显然已经上了岁数,头发已经全都白了,这让他的脑袋看起来像是下了一层雪的煤球,宽厚的大鼻子喷出浓重的酒气,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出矍铄的精神,正在滴溜溜地研究着来人。
    “您是……?”他用标准的英语问道。
    “哦!我叫布鲁斯,是一名工人,冒昧地问一句,您是罗恩先生吧?”布鲁斯赶忙低头鞠躬,表现出自己的敬意。
    “是的我就是罗恩……”罗恩老人朝远处看了看那一排穿着五花八门的工人模样的家伙,把自己家的大门拉开,客气地说,都进来吧,外面挺冷的。
    布鲁斯带领着几个人走进客厅,室内比较温暖,一堆柴火在壁炉里熊熊燃烧着,木头铺的地板已经很老旧了,走上去,嘎吱作响,客厅里摆放着宽大的沙发,还盖着一些手工针织的装饰品,现在这个时代,这一切就像是复古的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请坐吧!”罗恩老头客气地让了让,然后一双大手在身上搓了两下,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哦,茶?还是咖啡?
    布鲁斯礼貌地点头:“热茶就好了,多谢您!”
    罗恩老头转身走到厨房隔间里,叮叮咣咣地开始收拾起来,过了没多大会儿,捧着一个大大的茶盘出来,放在茶几上:“你们怎么不坐呢?请坐吧?”
    布鲁斯为难地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几天来奔波落下的泥点和污痕,歉意地说我们站着就好了。
    “没事的没事的!不要这么拘泥!”罗恩老头呵呵地笑了,仿佛根本不在意似的拉着布鲁斯让他坐下,才像完成一桩心愿似的憨厚地笑了。
    “你们几位来这里是……”罗恩又开口问起来。
    “嗯……”布鲁斯刚把一口热茶送进口中,连忙仓促地咽下去,“我们来是为了见见首领,事实上,是她召唤我们的!”
    “首领?”罗恩一愣,“可我们这里就是一个农庄,没有什么首领啊!”
    “啊……”布鲁斯看了看沙发后面站着的几个面面相觑的男人,“没有?”
    “没有!”罗恩肯定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这里只有我和我年迈的夫人,还有我的小孙女儿,她去上学了,事实上,她才十八岁,似乎不太可能是你们所要找的什么首领!”
    布鲁斯有点发呆,其实他也没有见过首领的真实面目,“晨光”组织从建立初期就是一个虚拟世界里的ID罢了,那一个时代曾经诞生过无数的反抗组织,大多数都被地国剿灭了,只有晨光由于全虚拟化传达教义,所以得以保存了下来,首领是个什么样的人,的确没人知道,就连他,目前晨光组织除了首领之外最高职位的领袖,也不知道。
    几天前,首领忽然在虚拟网络中利用加密信息传达给他一个命令,让他去寻找地国元首府改建之后清理出来的一件物品,这才有了今天的会面,他料想到这东西一定极为重要,否则首领是不会轻易露面的。
    “我能有幸拜见您的夫人吗?”布鲁斯小心地问道,“我想,她可能知道很多东西!”
    罗恩的眉毛扬了起来:“哈,一个老太婆?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想你还是会失望的,她已经几十年都没有出过门了,要知道,让她出门去镇上转转比让我穿上花裙子都难!”
    在老罗恩的引领下,布鲁斯跟随着他走上了二楼,离着卧房还有好远,老罗恩就开始喊道,老太婆,醒醒啦,有朋友来看你了哦!
    二楼的卧房昏黑一片,只亮着一盏床头上的台灯,橘黄色的灯光影射之下,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女人斜靠在床头上,穿着碎花的睡衣,枯瘦的手里捧着一本纸质的书正在看,这年头,纸质的书可只有博物馆里才能找得到了,这更加深了布鲁斯的猜疑,这里的一切都很复古,非常的与众不同。
    最让他确信的不同一点是,那名老妇人可不是黑人,而是一个标准的亚洲人,虽然干瘦重病,头发却梳得一丝不苟,整齐地挽在耳后,两只眼睛的眼角都垂了下来,却依旧有些神采,像是床头柜上摆放的那捧鲜花一样,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丽的女孩。
    “哦,布鲁斯是你吗?我们终于见面了……”没等他说话,老妇人竟然先一步打了招呼,让老罗恩也吓了一跳,自己的老伴儿竟然真的认识这些人。
    “首领!”布鲁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示自己的激动才好,他抢了两步走上前,站在床尾那里,右手扶着自己的左肩膀,低头行礼,“尊敬的首领,我们的精神领袖,愿主保佑您!”
    “哦,呵呵,很好很好,过来坐下……”老妇人指了指床前的白漆凳子,布鲁斯诚惶诚恐地走过去,欠身坐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地球最大反抗组织“晨光”的组织者,创建者,一个亚洲的老妇人,眉目清秀,即使上了岁数,仍然气宇不凡,她微微地笑,眼角的皱纹高高地堆叠起来,光润的鼻尖儿上,一颗浅灰色的痣在灯影下,隐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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