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他怎样了?”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除了担忧,还有几分害怕,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我们从桃夭坊一路出来,他劫了路人的马,才一路逃开追捕的官兵来到这城外,他是从马上跌下去的,没有任何预兆,幸而路上遇到了一个江湖郎中,收留了我们。虽然这住所委实寒掺,除了两间茅草屋和一方篱笆小院,几乎是家徒四壁。
    对于这种江湖郎中我也不抱什么希望,只希望夏曦莺,或者苏衍清也好,能赶在县衙官兵之前找到我们。
    “居然是……生死蛊?”
    “什么生死蛊?”
    郎中沉吟片刻,道:“未曾想到在中原也能见到生死蛊。我本为苗疆族人,犯了错事,十年前被逐出……整整十年……”良久,他不说话了,手势依旧把着脉,不曾挪动半分。
    但他的眉头却越来越紧,神色也逐渐凝重。
    “生死蛊,有起死回生之说,但却是极为邪门的东西。若有人想救奄奄一息的至亲之人,便需服下生蛊,生蛊于心口之处吞噬新鲜血肉,七天七夜之后可将生蛊取出种入被救者的心口之处。而这死蛊也是由被救之人服下,将坏死的血肉带出,再进入救人者的体内。就算服食过生死蛊救人之人命大,活了下来,也是命不久矣,故不过是以命换命罢了。”
    “那他?”命不久矣这四个字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下不去。
    郎中站起身道:“怪就怪在这,死蛊于体内不可见生蛊,与生蛊距离越近,他便越是被百般折磨。如若情动,那便更是万万不可。姑娘想想他是何时发作,见过何人?”
    我愣了一下,仔细回想,我们相见之后,除了店小二和桃夭坊的人,再未见过他人。而他发作的时间……是我,是我在他身边!
    这怎么可能?从初见到今日,我们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我。
    郎中见我沉默不语,试探性地问道:“病发之时,他与姑娘在一处?看样子,姑娘并不知情。这生蛊植入心口,是有半指长的伤口,姑娘不妨自己检查一下。”
    双手下意识的搭在心口处,又放下来。心口处确实是有伤口,曾经在沐浴时就发现了,但那一处是纹着一朵白菡萏,不用手去抚摸完全感受不出,想来纹菡萏的人也是想掩盖住这个伤口,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不想让别人发现,还是不想让我发现。
    “他还有救吗?”
    “不好说,熬过一劫算一劫,我只能开点温补安神的药,一会给他喂了药,你就守着他吧,天亮若是能醒来,这一劫就算是熬过去了。”
    夜凉如水,天幕暗沉,星光消散,一抹乌黑的云掩盖住如沟新月。
    似乎是一种风雨欲来的气势,呼啸着的风将本就不严实的木窗敲打开。
    他禁闭着双眼,唇微微抿着,像是做了不安分的梦。尽管脸上已无血色,苍白如纸,但那隽逸的轮廓依旧美好。
    从初见,到今日,竟然有一种冥冥之中被注定的错觉。
    我无法断定自己是否带有生蛊,但他曾舍命救过我两次是不争的事实。
    “冷……”他似乎说了什么,但是意识不清,只是重复着一个字“冷”。
    我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一阵寒凉。我以为自己感觉出错,又试他的脖颈,连带着因疼痛而起的汗液都是冰凉。
    明明不久前将将喂过药,怎么还起了反作用。又回想起郎中之前的嘱咐,说是无论发生什么他也已经江郎才尽,只能是让我随机应变。
    焦躁和担忧让人坐立不安,我寻遍了房子都没有多一床的棉被,只好把自己的外衫给他盖在被子下面。握住他的手哈气,想要让他感受到一点点暖意。
    “冷……”他嘴巴呶喏着一些话语,我凑近了听,才发现是一句断断续续的“槿儿,别走。”
    “我不走,我在旁边,你快好起来吧。”
    我搓了搓他的手,将他的手背放到自己脖颈处,那刺骨的寒凉让人忍不住一哆嗦。
    等我看向他,他睁开了眼睛,半谜蒙着,几分懵懂,几分迷茫。
    “槿儿……”
    “我在这,你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
    他不说话了,歪着头,揉了揉我头顶的长发,然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说:“若是我死了,你就待在南靖,他会照顾好你。”
    虽然这句话让人完全一头雾水理不清头绪,但毕竟他生着病……
    “你不会死的,天亮就好了。”
    不知怎么回事,自己心口处又开始泛起疼痛,但这种疼痛与往日不同,更像是一种哀痛和无措。
    “若我活到天亮,你跟我回代国好不好?”
    他的音色也是有气无力的沙哑,眼睛里尽是血丝。他说的是回,而非去,我开始怀疑自己与他曾经就已相识。
    “只要你好起来,我就答应你。”我安抚地将他脸颊上的乱发抚开,心中无声的叹息越发显得沉重。
    他沉沉睡去,体温却越来越低。被子就算是裹得再紧,也无法抵御身体内的寒气。脑海中萌生一计,也顾不得礼义廉耻,只觉得人命为重。
    将他身上的衣衫脱下,背上居然是纵横交错的烧伤,不仅如此,左臂,心口,皆是刀伤,无一处完好。
    这个人究竟经历过什么……
    越是看他,心底就越是难受,犹如沉潭之中扔下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涟漪。
    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只留下系带的绣花抹胸,幸好他已经沉睡,不然实在让人难堪。
    钻进被子里,将他搂在怀里,凉意渗骨,仿佛自己抱着一块冰石。若非细腻的肌肤纹理,我几乎觉得自己确实是搂着冰窖中的石像。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慢慢地意识开始模糊,梦境中,看得到喧天锣鼓,十里红妆,嫁衣如火一般浓烈而耀目。
    看不清新郎的面容,只能分辨清他拇指上有一枚白玉扳指。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刺眼的光线投射进眼瞳,猛然清醒。睁开眼睛,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距离近到可以感受他一呼一吸的温度。
    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熬过了这一劫。
    “你……”话未说完,尾音被堵回了嗓子里。他的吻霸道又缠绵,这种温柔攻势轻易地就撬开牙关,将自己的气息在彼此的唇齿之间徘徊。
    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惊诧,还有不知如何回应的慌乱。
    不安分的手在背上游走,点燃莫名的燥热。他的吻从唇角碾转着一点一点下移,自脖颈到心口,直到系带被解开,最后一件遮蔽物也被丢开时,我才有半分清醒。
    明明想要抗拒,偏偏身体莫明其妙地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
    炙热将人融化,甚至是神志不清。
    感受到下腹被抵住的异样,我才彻底清醒,狠狠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他吃痛地闷哼一声,我立刻将被子拉过去挡在我们之间。
    “你……你!北宇瑾辰!你这是恩将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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