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三尺浪,因权起萧墙。
    白须多僭越,看尔几张狂?
    慕容凝烟一个人静静地伫立在窗前,陷入沉思,今日自己让皇上多将精力放于朝政,皇上定是不爱听,推说去诵经。也好,自古皇宫既高贵奢靡,却又是充满杀戮之地,皇上受先皇的传统影响,从小就信佛,加之天性仁厚澹泊,好生戒杀,在慕容凝烟看来,有一个信佛的国君是件好事,至少兄弟妻儿相残之事不会在本朝发生。
    慕容凝烟从怀里掏出那只玉簪,轻轻用手指抚摸着,过了会儿,又转身去箱子里拿出一只精致和匣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那支镶嵌着三朵珠花的精美玉梳。
    慕容凝烟坐在镜子前,用那把玉梳轻轻梳理着长发,然后用双手捧起玉梳仔细端详、摩挲了一会儿,又拿起匣子里那张丝帕,上面不正是萧公子那日随着这定情信物,同时递给自己的诗句吗?看罢诗句,心潮起伏如涛涛江山,绵延不绝,心想:
    萧公子,当初你为何就没能早点来提亲?你可曾知道?在你离开以后,有多少个夜晚,烟儿也常常“梦与君牵手,信步在花庭。孤寂辗转侧,思尔到天明。”
    想着想着,眼睛蒙上一层雾气,并逐渐汇拢,慕容凝烟努力控制住不让它们决堤。
    突然,外面似乎传来声响,慕容凝烟赶紧将丝帕和玉梳收进匣子里,又放回到箱子里。这才用丝帕沾了沾双眼,神情恢复如初,宫殿里依然一片恬静与安宁。
    慕容凝烟走到窗前,并没发现有人来过,原来是北风在呼啸,肆意蹂躏着树梢,眼看天将晚欲雪,去年的这个时候,萧公子和自己海誓山盟,你侬我侬,忒煞情多,如今却阴阳相隔,可是对萧郎的这份情如何也挥之不去,却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暗镂心间。
    皇上对自己更是用情至深,宠爱有加。作为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皇上,能专宠某一个嫔妃这是多么的难能可贵?是多少嫔妃欲求不能的。要知道有多少嫔妃,进宫后一生都没见过一次皇上的也大有人在,慕容凝烟心里明白,对皇上的恩宠自己千万不能懈怠。这样一想,慕容凝烟躁动的思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坐下来安心研究起乐谱。
    当年那位为小宁王相面之人的话,近来常在皇太妃慕容凝霜耳边回响:“此孩儿天庭饱满,地阔方圆,命中带贵,将来必是成就大业之材。”
    也许是为了小宁王能不被打扰,顺利长大成人,慕容凝霜自打进了长寿宫,便收敛住所有的锋芒,蜷缩着身子躲在长寿宫。然而沉寂了几年的长寿宫,最近似乎暗潮涌动。
    这日,慕容凝霜的外公,督察院左督御史陈铭枢急匆匆踏进长寿宫,打发走下人,掩上门。
    “外公,发生了何事,您这样着急?”
    “霜儿,咱们不能等了,看来得提前行动,李煜在收买人心。”
    “您先喝口水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是不是受那妖女的媚惑,以前完全不关心国事的他,居然在朝堂之上说有许多老臣倚老卖老,做非礼不法之事,被百姓诟病,要清除历朝遗留下来的陋习。他已经开始对先皇在世时的宠臣动手了,吏部尚书张重启已经被他革职查办。将张大人批复的状元也废了,重新封了好几个所谓今年的前三甲在朝廷当职,百姓呼声一片。照这样下去,我们这些当初反对立他为太子的大臣们都得遭殃,他极有可能将这些老臣一个一个废掉,而在朝中培养他新的势力,这样一来,他很快会拥得民心,扩大势力,对宁王极为不利啊!”
    “那照外公的意思,现在提出让皇上立宁王为皇储,他会同意吗?何况如今凝烟那个妖女又深得皇上宠爱,她鬼点子特别多,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先皇在位时,带头反对立李煜为太子的翰林学士钟谟,被先皇贬为国子司业,他对此事耿耿于怀,而且当时有一大批朝廷命官都反对,如今我们联合上书,要求立宁王为皇储,如果他同意,那就等宁王大点儿再继位,如若他敢反抗,兵部也有我们的人,那就来个鱼死网破,争个输赢。”
    “好,那就照外公的意思办。”
    陈铭枢说完便离开了长寿宫,经过这几年的沉淀,她不再那么冲动,学会了思考。慕容凝霜陷入了沉思:是啊!外公说的对,一个只知风花雪月,赋诗填词的皇上,突然关心起国事,一定是受慕容凝烟的挑唆,当初没将她除掉真是遗祸万年,一步错步步错。
    想当年,自己大好的青春,也是因她才被这样葬送在这冰冷的皇宫里,要不是外公和自己想办法,如今早累死在浣衣局里。可她倒好,居然敢施计逃避入宫,如今摇身一变,居然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要不是欺君之罪会诛连,真要告她个欺君之罪。
    想想自入宫以来,度过了多少个彻夜难眠的日子,这一笔笔账我都给你记着。哼!看你还能得意多久?我慕容凝霜也不是吃素的,发誓一定要把你慕容凝烟从这位置上狠狠地摔下来。
    第二天在朝堂之上,陈铭枢向皇上递交了众大臣的联合上书,说皇上暂无子嗣,为了大唐社稷作想,提议立宁王为储君,朝堂上下顿时一片哗然,这令皇上是既尴尬又气愤, 随即大惊道:
    “朕刚继位,也还年轻,身体安康,后宫充盈,何愁子嗣?”
    陈铭枢上前道:“启奏陛下,先皇在世之日,共有五位皇子,到最后仅余陛下和纪国公从善,但眼下纪国公病重,臣等担心万一有所闪失,无人继承大统。”
    皇上瞄了一眼上书名单,几乎都是先皇在位时的老臣,为首的正是当年反对自己当太子的督察院左督御史陈铭枢、国子司业钟谟、兵部侍郎廖呈斌、户部周启忠、工部范昌翼等等,人不在少数,却各部都有人参与,皇上一想,此事不容小觑,此时反驳定正合他意,得从长计议,于是说道:
    “众卿的提议,朕已了然,既然事关我大唐江山社稷,得容朕仔细考虑周祥,方可答复,来日再议,今日就先散朝吧!”
    见皇上不急不恼,一副平静的样子,反倒让这些人不好再说什么,原本以为皇上会当廷恼怒,那样正好造反,看来只能再作他议了。
    瑶光殿里,皇上除了曾公公留下,让所有宫人都退下,将朝堂之上所发生的事和凝烟讲了一遍。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那个宁王是个两岁多的小孩?”
    “是啊,是父皇留下来的遗腹子,刚得知怀上第二天,父皇就驾崩。皇太妃正是你的姐姐慕容凝霜,本来还想为你报仇,却不曾想父皇在临终时特别交待,要朕答应一定善待她们母子。”
    “你是说先皇在最后的那段日子,一直是凝霜陪在他身边?”
    “好像并不是这样,朕那阵子一直往水云涧跑,对宫里所发生的事也知之甚少,倒是无意中听到太监们在嘀咕,好像说她一会儿得宠,一会儿又犯了什么事惹怒父王,被打入浣衣局。就在父皇病重时,突然传来她怀孕的消息,这样才被接回幽月宫。朕当时还在想,父皇自从太子薨后,那段时间瞧着一直病得较重,竟然也还能令妃子怀孕。”
    “那这样说她没在浣衣局并没呆多久?”
    “好像也呆了几个月吧!具体的事还得问尚服局。对了,烟儿你问这个是有什么想法?”
    “臣妾在想,既然先皇一直病重,一会儿又宠她,一会儿又罚她,然后又是过了几个月后才说怀孕,总觉得这其中似有蹊跷。”
    “你这样一说,朕也有了同感,看来这事有待调查。”
    “陛下,此事关系到皇家声誉,非同小可,最好秘密进行,不要对外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烟儿所言极是,朕这就安排下去,从尚寝局开始查起。”
    “曾总管,你去查一下,朕记得父皇身边的周公公是你的师父吧?”
    “正是,老奴的师父待我如亲儿子一般,我要打听个事儿并不难,他定不会对我隐瞒,老奴这就去打听。”
    “曾总管,不如这样吧,你把周公公叫到瑶光殿来,朕要亲耳听听。”
    “老奴遵旨,这就去请师父!”
    没过多时,周公公和曾公公一前一后来到瑶光殿。
    “老奴给陛下请安!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
    “周公公免礼,今日把您叫来,只因您是先皇身边的老人,又对先皇照顾得无微不至,有一些有关先皇的事想问问您。”
    “先皇在世时对老奴不薄,陛下想知道什么事尽管问,老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公公请坐下说。”皇上给周公公赐了座。
    “多谢陛下!”
    这时曾公公给周公公奉上茶水,退立一旁。
    “请周公公给朕讲讲父皇当年与皇太妃宁王母亲的事。”
    “这还真是巧了,老奴还正想来和陛下说道说道此事,没想到陛下竟主动问起,应是陛下觉察出陈铭枢那老贼有所动静了吧!”
    “是啊,今日朝堂之上想让朕立宁王为储君,只是朕和皇后总觉得这期中有些蹊跷。”
    “哼!他们如此嚣张,就不怕穿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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