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屋内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殷廷修的头歪向一侧,半边脸瞬间透出血色,可出手的并非殷正元,而是他的父亲。
    殷正川凛然看着儿子,怒道:“孽障,到现在还不悔改,只知狡辩,是等着讨打吗?”
    “不用费那个力气,”殷廷修满不在乎地笑着,眼里却泛出泪光,“直接杀了我岂不省心?”
    见父亲一时愣住,他继续道:“您可以对母亲的死不闻不问,又何必在乎我呢?”
    殷正川略略失神,似是被戳中痛处。可这也只是片刻而已,他很快又一脸火气,右手也再次扬起。
    不过这巴掌并没有落下,而是被一只凭空出现的手臂稳稳拦截,再也无法下降半寸。
    是陆康。
    身手惊人的术师安静地看着殷正川,劝道:“如此无益,请先冷静下来。”
    旁边的殷正元亦开口道:“三弟不要生气,咱们先问些要紧的事情。”
    他暂时放弃了殷廷修,转而走向殷绮,好奇道:“告诉我,你如何认识的顾仁远?”
    殷正元既这样问,说明他知道得并不多,殷绮本以为二夫人那边会趁机抖出来很多事,看来倒不用担心了。
    毕竟以他们如今的情形,落井下石也没有什么意义。
    “是他找的我,就在巫祭之后。”殷绮说了实话。
    殷正元有些疑惑,“既然顾仁远出手相救,为何没让你留下?”
    话题开始变得危险起来,倘若不小心透露了更多的细节,本已经逃掉的几个人也会暴露行踪。
    “刚逃出来难道要再到深宅大院里去吗?”殷绮故作轻松道,“我更愿意跟着兄长一起闯荡!”
    殷正元轻蔑一笑,道:“说到底,你们想要的不就是自由吗?”他定定地看住两人,“可你们要知道,在这世上,没有权势,何来自由!”
    殷廷修在一旁很快接口:“自由与否,全在吾心。跟权势有什么关系?”
    “执迷不悟!”殷正元不耐地摇摇头,对侍卫道,“把那个孩子带过来!”
    殷绮的心揪了起来。是谁?白银或姜月奴被抓住了么?
    她正想着,侍卫很快拖着一个少年回来。他身上带着伤,面色苍白,虚弱地跪在两人身后。
    是白银!
    刚才天不怕地不怕的殷廷修,此刻终于露出焦虑的神情,看得殷正元分外满意。
    他朗声道:“因为你们犯下的过错,他注定要死,现在有两种死法。”
    殷正元说到此处刻意停顿,认真地观察着二人的反应。
    殷绮拼命控制住自己想要颤抖的身体,却无力掩饰眼中的恐惧。
    殷廷修想必和她一样,否则殷正元也不会笑得那么惬意。
    “如果你认错,他将由你杀掉,”殷正元轻松吐出惊悚的话语,“倘若你不认错,他会在你面前被折磨至死。”
    殷廷修已经说不出话来,殷绮想到其中的荒谬之处,忙道:“白银是普通人,兄长若那样做,恐怕会变成玄鬼!”
    殷绮这话是说给殷正川听的。殷正元身为术师,不会不考虑这种事,但是这人足够狠心,看来是想让殷廷修去冒险,以示惩戒。
    殷正川就不同了。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一旦知道了其中的厉害,肯定会制止。
    “无须担心,”殷正元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康一眼,“有陆先生指点,那种事定可避免。”
    殷绮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无心思考,因为她发现殷正川竟然不为所动,完全没有插手的打算。
    怎么回事?平日里对儿子的关心和爱护难道都是假的?
    “廷修,”殷正元问道,“你选哪一种?”
    “我认错,”殷廷修终于低头,“您想怎么罚都可以,但是请留下白银的性命。”
    殷正元摇摇头,“你只有两个选择,绝无第三条路可走。”
    殷廷修仍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什么。殷正元哪能给他这个时间,朝侍卫使了个眼色,便有人上前,拔刀冲白银砍了下去。
    事发突然,殷绮和殷廷修都傻傻地愣住,看着白银躬身握住鲜血直流的左手
    侍卫砍断了他的两根手指,但白银没有嚎叫,一直在咬牙强忍。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令殷绮有些眩晕,但她还是挣扎着朝白银凑过去,想抱住那少年瘦弱的肩膀。
    旁边的殷廷修瞬间泪流满面,一字一句道:“我认错!我来杀了他。”
    殷绮一时没有了气力,颓然坐到地上,她看到殷廷修接过一把匕首,站到白银身后,只期盼这都是一场梦。
    “陆先生觉得如何?”殷正元问道。
    “没事,那孩子很平静,”陆康看着白银,淡淡道,“一刀毙命就好。”
    侍卫应声揪住白银的头发,让他略向后仰,露出细嫩的脖颈。
    殷绮的心都在抖,几乎要坐不住,可殷廷修却已经冷静下来,眼中一片死寂,随即稳稳地抬起拿刀的手。
    不对,殷绮心想,兄长有着其它的打算。
    他要杀的人是自己!
    料想到这个结果,殷绮张口欲喊,有人的反应却比她更快。
    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紧接着又是一阵寒光,便见那把匕首哐当落到地上。
    殷正川紧握儿子的右腕,将他抱在怀中,身前便是白银,那个侍卫则被踢到一边。
    殷正元皱眉道:“三弟,你这是做什么?”
    “在救我儿子的命,”殷正川解释道,“我太了解他了,他宁死也不会对白银动手。”
    殷正元并不发愁,漫不经心道:“是吗?那就继续折磨那个孩子吧,我相信廷修终会开窍的。”
    殷正川笑道:“也好。”说完拉住殷廷修向殷绮这边走来。
    殷绮面对着父亲,突然见他从掌中弹出一个白色小球。
    随着一声裂响,屋内顿时白烟弥漫。电光火石间,殷绮发觉有人抱住自己,飞速向屋外奔去。
    外面太阳已经偏西,但日光仍然明亮,殷绮很快看清了身边的情形。
    抱住她的是神虎堂的一位武师,正在大步疾奔,冲向院外的马匹,前边有人行得更快,是半臂环住殷廷修的父亲。
    四周还有几位黑衣武士护卫,清理着拦路的人。
    这般出其不意,还配合得如此默契,显然做了周密的计划。
    殷正川,他们的父亲,竟打算亲自带着他们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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