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见这句,不由得轰天介喝了声彩!
    “沈都尉!痛快!”
    其实刘氏就在厅后屏息听着,刚开始听得沈信芳说什么不必装假,早就又羞又气,刚要发怒,却又听见那些将官们喝彩,这才醒悟过来,不由得满面笑容。
    自己怎的忘了?!
    当年自家爹爹和兄长的同袍来家,自己不论年长年幼,都会跟着阿娘出来给那些伯叔哥哥们见礼。越是大大方方爽爽快快,那些伯叔们越是大赞自己懂事利落!
    如今丈夫做将军,自己做将军夫人,可不就该跟阿娘当年一样的行事么?
    刘氏顿时多了无穷的信心。
    学什么京里那些贵妇人温温婉婉扭扭捏捏凡事拐上十八个弯说话?
    是个乡野村妇出身又如何?自家丈夫就爱自己这个样子!
    刘氏昂首挺胸走了出来,站到一众五大三粗、高高矮矮的将官们中间,放亮了声音,眸正目清地敛衽为礼:“沈门刘氏,见过各位伯叔。”
    冯毅高高地挑起了眉。
    不是说这刘氏贪慕虚荣,最是小家子气么?看起来不像啊!
    这不是淳朴得很么?
    刘氏这样的表现,看在沈信芳眼里,简直又惊又喜,忙上前去,没脸没皮地公然携了她的手,对着众人大着嗓门道:“这就是我婆娘!你们,叫嫂子!”
    因刘氏与一贯传言中的形象截然不同,众人都有些呆滞。待听见沈信芳这样讲,不由得都哈哈大笑着,各自抱拳,糟糟乱乱地喊起来:“嫂子!”“嫂子!”
    秦煐却嘻嘻地笑着,抢上前来,长揖到地:“伯娘!我是秦煐,就是刚跟净之定亲的那个小子。您喊我三郎就得!”
    刘氏吓了一跳,忙伸手要搀他,想想又不对,索性把那只手插在了腰间,低头看着秦煐:“就是你了?我们家净之可是个举世难寻的好姑娘,便宜你小子了。抬起头来,我瞅瞅。”
    秦煐直起身来,一口大白牙整整齐齐露了八颗出来,笑嘻嘻地:“哎!”
    刘氏上下一打量,笑着点头:“倒也还算配得过!以后可要好好待我们净之。不然的话,别说净之她爹娘不答应,我们这几个做伯娘婶母的,就先打你个动不得!”
    秦煐顿时红了脸。
    白善仁在旁边瞧着,乐得嘎嘎地震天响:“哎哟喂!嫂子威胁皇子啦!”
    众人哄堂大笑。
    沈信芳得意非凡。
    他这媳妇偶有神来之笔,今次的表现,简直令他不能再满意了!
    刘氏倒是还想再跟着玩一会儿,却记得阿娘当年的表现,随即笑着对这群显然要疯闹的大老爷们道:“我去给你们看热酒好肉,你们坐吧。我先进去安排了。”
    众人忙都抱拳躬身“送嫂子”。
    刘氏这才还出正经礼节来,冲着秦煐和冯毅深深屈膝:“王爷、伯爷宽坐,妾身告退。”
    两个人拱手还礼,请她自便。
    等刘氏转进后堂,白善仁挤过来,搂了沈信芳的肩,冲他挤眼儿:“沈都尉,您家夫人在外头的传言里,浅薄无聊、势利贪小。今儿一瞧,这完全不对啊!你说,是不是你故意放的假消息?目的是不是怕我们这群人老来蹭饭?”
    听见这个话,秦煐不由得上前一把搂住了白善仁的脖子,哈哈大笑:“老白,你可太聪明了!我不敢说的话,都被你这家伙说了!”
    刘氏的名声不好沈信芳是知道的。
    但是刘氏的名声不好到了这种程度,沈信芳真是头一回听说。
    叹了口气,沈信芳摇了摇头:“我这婆娘出身微寒,还真是没什么见识。不过是因为她父兄也是兵士……大约是她看见你们,反而觉得亲切吧。”
    众人的笑声小了些,面面相觑。
    秦煐体贴地对众人解释:“刘家伯娘的父兄当年跟沈家信美伯、信芳伯一起参加过退北蛮。那一战里,为了救信芳伯,刘家那二位俱都战死了……”
    众人恍然大悟,不由得对沈信芳和刘氏又都多了三分敬重之情,忙都出言安慰沈信芳。
    白善仁说得最实在:“我也出身草莽。咱们这些人,不论男女,弯弯绕的都不懂,说话不免得罪人。日久天长的,外头人就传坏了名声。往后嫂子不要跟那些心眼儿不正的人来往就是。我婆娘就是个农户出身,大大咧咧的。只要嫂子不嫌弃,我以后让她常来走动,陪着嫂子说说话、绣绣花、喂喂鸡、烤烤羊……”
    越说,众人越笑,最后都前仰后合起来:“你就知道吃!”
    入了席,众人推杯换盏喝成了一团。
    沈信芳这才找了个机会,笑眯眯地凑到了冯毅跟前:“冯伯爷,您家小姐不告而来,还带着宋相那位大归的长女。现在就在我们家后宅坐着,我内人寸步不敢离得陪着。
    “您看是您自己个儿把她们带走呢?还是我派几员亲兵,护送她们回去?毕竟都在妙龄,日后还得嫁人,若让我们这群大老粗冲撞了,算谁的?!”
    冯毅色变:“你说惜惜在你这里?”
    沈信芳紧紧地盯着他的脸,慢慢点头:“正是。而且,和宋大小姐两个人,只带各自带了一个丫头,和一个宋家的管事媳妇。那个宋家的管事媳妇还被你那女儿支使了出来。好在那媳妇还算个懂事的,直接寻了我家下人,求他们将此事直接禀告给我。”
    冯毅的脸色越发难看,长身而起:“我这就带她们回去。”
    沈信芳这才信了此事与他无关,笑着点点头:“白副将他们喝得正好,让他们喝就是了。我送伯爷。”
    两个人站起来,不动声色地往厅外走。
    但当二人站在大厅门口往里看时,俱各色变!
    翼王呢!?
    秦煐哪里去了?!
    沈信芳一把扯住海山厅门口的下人,厉色低声喝问:“翼王殿下呢?”
    下人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殿下刚才要净手,赵四引着他去了……”
    “走了多久了?!”
    “好,好像有一会儿了……照脚程,早该回来了……”下人越发结巴起来。
    糟了!
    冯毅和沈信芳对视一眼,却发现,对方的脸色都已经铁青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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