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明帝揪着下巴上修理得极漂亮的胡子琢磨了半天,终究还是觉得沈信言的话有道理:“那也不能让你干一辈子礼部。你帮着朕瞧瞧,六部里或者别处有什么人能胜任得了礼部的,留心些。
    “这几年各地轮着闹天灾,户部那边总叫唤忙不过来,求朕派干员过去。前儿倒是有人在朕耳边说穆跃合适,但朕还是属意你去。等把太子这件事忙完,你归置归置手里的差事——朕可知道,你是个生财的好手。”
    沈信言有些赧颜,搓一搓膝盖,不好意思笑道:“照说,父母在,子孙不得别室异财。然而臣的家事,陛下想必也听说过一些。家父宠妾灭妻,臣和胞弟都不得他欢心。所以为了家中妻儿老母计,只得在这等事上用了些心思。哪里又是什么生财好手了?”
    建明帝一摆手,哈哈地笑:“肯为妻儿老小谋家用,且用妻子的陪嫁生财,说明爱卿你不拘一格,乐知柴米。户部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沈信言连道不敢,赶紧换话题继续跟皇帝商议册立太子之事。
    等他一走,建明帝立即叫了绿春来:“沈信言家里最近有什么事吗?”
    绿春欲言又止。
    建明帝板起脸来:“嗯?!”
    绿春叹了口气,两只手抱了塵尾,低声把吴兴沈氏、陈国公府和侍郎府的事情一一道来,竟连某些细节都一清二楚:“……沈恭竟然就直接陪着二房搬去了沈恒出钱买的那个宅子!一走就是七天,回来就让韦氏亲自去国公府送帖子,要给鲍氏扶正!
    “……财产分了个清清楚楚,沈信行伤心得连着在国子监宿了三夜,死活要替人当值。韦氏当时就晕倒病了。好在还有二小姐,仗着年幼隔辈,一应事情都是她出面办理,反倒让人捏不着话柄。
    “沈侍郎回了府,三天没出门,七天没见闺女……”
    建明帝皱起了眉:“朕怎么听着哪里有些怪异?”
    绿春凑上去轻笑:“陛下慧眼如炬!孟夫人后来悄悄告诉太后,此事乃是二小姐设的圈套,目的就是让二房滚出侍郎府!”
    “……这沈二如何这般目无尊长?!”建明帝不悦。
    绿春缩了缩脖子,自己垂了头咕哝:“这够给她那祖父二叔留面子了。要是换了咱家,亲胞弟被那所谓的二叔的妾室害死,我不弄死他闺女就不错了!”
    建明帝看了绿春一眼,没吭声。
    绿春知道他必是对沈濯的人品有了疑虑,悄悄扯了扯嘴角,垂下头去。
    沈信言对他那样温善,又一心不想让女儿嫁进皇室,不如,他来帮个忙?
    ……
    ……
    转眼间,秦煐和傅岩全面接手了《资政通鉴》的编撰主持,每日里忙得脚不沾地。
    阎老尚书气得告了病,回到家里闭门谢客,一连二十几天,连面儿都不露。礼部的差事悉数都推给了沈信言一个人忙活。朝里朝外,都在暗地里笑话:侍郎的徒儿气病了尚书,礼部的礼字也不知道是怎么写的。
    反倒是裴祭酒,不仅不温不火地让出了实际主持的权力,还在傅榜眼遇到疑难的时候,尽心尽力地回去帮忙。有人问他这样给他人做嫁衣,就不生气的?
    裴祭酒哈哈地笑:“我是大秦的女婿,我家里修书,我侄儿修和我修又有什么区别?修好了我也脸上有光啊!这有什么可争的?”
    话传出去,从上到下都只有盛赞的。尤其是太后和建明帝,坐在一起聊天时说起来,太后高兴地赏了蒹葭郡主许多好东西。建明帝索性大手一挥,又给裴息和蒹葭郡主的宝贝独女茹慧郡主加了一个县的汤沐邑。
    蒹葭郡主埋怨裴息:“好好地出这个风头做什么?”
    裴息笑而不语,只管指点着女儿作画。
    裴姿看看母亲,眨眨眼,想了想,问道:“娘,那明儿五月初三是濯姐儿的生辰,我还能给她送贺礼么?”
    蒹葭郡主摆摆手:“不管你们小姐妹的事,你该怎么还怎么。只是不要登侍郎府的门就是。她家太乱,你去了反而给她添麻烦。”
    裴姿把这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儿才想明白,笑了笑:“娘说的是。”低下头去,继续画着手里的莲塘鱼戏图。
    ……
    ……
    到了五月初二,沈濯便收到了茹慧郡主亲手画的一幅画,还是装裱好了,封在玻璃画框里头的。
    沈濯又惊又喜,忙把那画令人挂在了自己的屋里,又听见使来的茹慧郡主的丫头传话道:“我们郡主,祝沈二小姐从此如鱼得水,自由自在。”
    这个贺词可是太和沈濯的心意了!
    沈濯连忙把自己做的小食装了满满一食盒,笑着打赏了那丫头一只细细的银镯子,命她:“跟郡主说,哪日里她得了空闲,我请她一起出去玩。”
    韦老夫人听说她跟茹慧郡主交好,也十分高兴,拿着那画框端详半天,打趣道:“看来你和你九哥想的那法子很得众人的喜爱啊!这个框子如今听说在京城里很是流行呢!”
    坐在一边凑趣的米氏笑道:“可不是!前儿我娘家大伯母做寿,也跟我要这个。我满京城里打听得了,也只有两家店做得又好又快。好在人家那店大约是感激我们微微带来的生意,听见我是侍郎府的二夫人,悄悄地给了我个底价……”
    陪坐的杨氏失笑:“嫂子你又被骗了!你该去另一家!”
    顾氏瞪了她一眼,杨氏自知失言,红着脸低下头去。
    韦老夫人讶然,看了一眼惊疑不定的米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氏无奈,只得告诉她们:“其实这个法子本就是微微和典儿一起琢磨出来的,那家店不过是承制。后来我们当家的去跟他说了,只准他一家做,不许告诉旁人技法。然后我们家也就开了这样一家店……”
    所以,如果米氏老早知道,直接去沈信明的店里去拿,根本就不必花钱的!
    米氏的脸色难看起来。
    “呵呵,这下子我知道了。以后再有人也爱这个,我送礼就直接从你们家店里拿了——有生意,做什么要便宜了外人?”韦老夫人就似看不见米氏的脸色一般,笑呵呵的,转头又逗沈濯,“你去问问郡主,她从哪家定的?若是另一家,赶着拿去退了,让她来咱们家做!”
    众人都哈哈失笑。
    米氏连忙也跟着笑:“可是呢!回头我问问我大伯娘,拿回来,去退了;改去信明伯店里,照顾咱们自家生意去!”
    众人越发哄堂大笑起来,重又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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