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看着她那德行就烦:“沈溪,那是我表姐。跟你只有个拐着弯儿的亲戚关系。你非想套近乎,就叫冽姐姐。你去问问你娘,她有没有那个胆子管我姨母叫姐姐!?”
    冯氏若是这一声“姐”叫不出口,那沈溪再去喊“表姐”,就有点儿不要脸了。
    沈溪再强悍的心理素质,被这样把心思剥落个干净,当着罗氏的面儿,哪里还忍得住?嘴一瘪就要哭。
    沈濯再次给她堵回去:“要哭闹就回家去。好好地出来玩,你就非得给大家找个不痛快,你才算完了今天的事儿是不是?”
    罗氏见沈溪已经羞忿欲死,只好瞪了沈濯一眼,温声劝沈溪:“你的丫头们都还等着,你先进去找你娘吧。清江侯夫人那边,我们母女得迎一迎。”
    这哪里是安慰?这简直就赶自己走么!
    沈溪扭头就跑。
    夭桃连翘急忙跟着也去了。
    后头传来噗嗤一声笑。
    清江侯夫人罗氏檀娘已经携着自家的女儿朱冽,遥遥地听了半晌了。
    罗氏又惊又喜,连忙快步迎上去:“檀姐姐!”
    罗夫人见她几乎要跑起来,忙也上前几步,握了她伸出的双手,笑道:“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这样跑跑跳跳的,像什么样子?”
    在罗家时,罗夫人和罗氏最是要好。两个人好几个月没见着,格外亲近。
    沈濯走过去,笑嘻嘻地给罗夫人见礼:“大姨母,您怎么又瘦了?比上回我见着您可瘦了一大圈儿。”
    罗夫人不太喜欢沈濯,就是因为这丫头总是鼻孔向天,目中无人。
    今天听见她呵斥沈溪,原本更带了三分不喜。但见她这样亲密地跟自己说话,究竟还是要给罗氏留三分颜面,便笑着客套:“这几个月家里事情多。听得说你伤着了,如今可好了?”
    沈濯不以为意,笑答:“全好了。不然祖母也不会放我出来。这回我娘也累瘦了。”
    又去看朱冽。
    朱冽长了一双典型的罗家人的眼睛,杏核儿一样,又有些像猫儿;骨碌碌地,跟沈濯一般灵动。但脸庞身量,却是清江侯朱家的底子,脸圆圆的,个头儿高高的。尤其又配了一张肉嘟嘟的嘴,简直是无一处不丰润了。
    沈濯笑着去扯她的手,同时屈膝下去行礼:“冽表姐好。我娘刚还说我呢,上回惹了你生气,是我不对。我跟表姐认错,对不起你了。”
    朱冽的性格随父亲,最洒脱豪阔的,听见沈濯这样痛快地承认上回是她错了,立即就原谅了她:“不妨的,我不是也推了你一个跟头么?我母亲说,慢慢长大了,就咱们表姐妹最亲了。这些小时候的事,只会更有趣。”
    说着,就接了她的手。
    两个小姑娘挽着手,顿时就好成了一个人。
    罗夫人和罗氏都是长出一口气,笑着对视一眼,往禅房而去。
    那边沈溪见着冯氏和韦老夫人,就抽抽搭搭地哭着告了状。
    冯氏的脸当时就铁青了。
    韦老夫人却觉得沈濯没错,皱了皱眉,道:“姻亲姻亲,姻是姻,亲是亲。人家是亲的,人家自己排辈分论称呼;不带着你,是因为你是姻不是亲。这难道还要怪人家错了?
    “明儿个你那个当冯家族长的舅舅来了,微微也扑上去不管不顾地叫舅舅,你难道就不拦的?
    “清江侯府在京城一向是特立独行,跟谁好跟谁不好全凭他们侯爷的心情。老大媳妇没回来的时候,十来年你们见过她上门几次?
    “这会子你硬要贴上去,不叫你姐姐说,难道明儿叫人家说出来不成?
    “冽姐儿那孩子又藏不住话,果然让她说出来一句你叫不得表姐,难道就好听了?
    “就这也要闹……真是……”
    这下子连冯氏都捎了进去。
    冯氏想到自己做小伏低的目的,这会子自然不肯因为这等小事跟韦氏和罗氏闹僵,忍气吞声,忙挤了笑脸出来:“小孩子家家的不知事,没想到这一层。”
    又轻轻地推女儿,“你哭也哭了,闹也闹了,状也告了,脾气也发了。完了吧?一会儿罗夫人和冽姐儿来了,你可给我好好的。”
    沈溪颜面大损,心里自然大怒。只是母亲的暗示很对,小不忍则乱大谋。低头擦了泪,拉了连翘去隔壁净面,重新装扮了出来,正赶上罗夫人等人进禅房。
    罗夫人满面笑容口角生风,先哄高兴了韦老夫人,又跟冯氏说笑两句,转头去逗沈溪:“这个是溪姐儿?长得真好!沈家人都是好样貌。只是你这些年总也长不大,我恍惚着,老觉得你还是五六岁的时候——”
    眼神一转,呀了一声,笑着指沈佩,“这是佩姐儿!溪姐儿小时候呀,也是这样子的。这可才真是亲姐妹了。”
    拿着沈溪去比一个妾生的沈佩?!
    冯氏心中暗恨。
    偏韦老夫人呵呵笑着叹道:“可不是?你没见她们祖父?家里从上到下,但凡姓沈的,都是一模一样的那个鼻子。你看看微微,不也一样!?”
    众人看着笑。
    甘嬷嬷忍不住又插嘴:“还说呢。老夫人,您瞧罗夫人、咱们大夫人、二小姐、冽姐儿还有承哥儿的眼睛,那才叫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呢!”
    众人忙都看去,果然不错,又是一阵笑。
    坐了一时,茶毕。
    罗夫人便笑邀了韦老夫人一起出去走走。
    众人一起去了大雄宝殿,敬了香,拜了菩萨。沈濯、沈溪又将自己抄的经书恭敬摆上。
    罗夫人夸道:“老夫人会调理孩子,家里的姐儿们都坐得住,有那个娴雅劲儿。我们家就这么一个丫头,见天跟着她爹她哥哥在外头疯跑,别说替我抄经,竟是连书本都不肯摸一摸。真是愁死我了。”
    冯氏忙笑道:“府上是沙场上惯舞刀剑的,冽姐儿的性子就该当如此。像我们,想让姐儿们多走几步路,个个都跟要割她们的肉也似——都是一样的!”
    说得韦老夫人和罗夫人都笑了起来,点头道果然不错。
    朱冽哪里是能规矩跟着长辈们的性子?不过刚出了大殿,就拉了沈濯悄悄跟罗氏请假:“七姨母,我跟微微去玩,保证不到外头去,保证只在寺里头,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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