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簪身子顿时一抖,回手堵住了自己的嘴,面无人色。
    天!怎么会?怎么会——自己才掐了她三五息的工夫,怎么就青紫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罗氏已经失声嚷了出来:“这是哪里来的?是谁?!谁要害死我儿!?”嚎啕痛哭起来。
    沈濯倒在玲珑身上,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玲珑一下子全明白了过来,见月娘还在一脸懵逼着,秋嬷嬷和六奴又站得靠后,当机立断,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搭搭地开口:
    “主子们容禀。因白日里二夫人通知,说要查我们院子的账。小姐就让秋嬷嬷和六奴姐姐去忙。奴婢本来在外头好好守着,却又瞧见了铃铛来了。因小姐和月娘姐姐在里头说话,奴婢不敢吵嚷,只好赶着猫走了。走了几步,奴婢想着不对劲儿,没再去管铃铛,赶紧回来。
    “谁知还没到跟前,就听见屋里一阵茶碗落地的声音,奴婢吓死了,赶紧就一头撞了进来。就瞧见大小姐像现在这样倒在地上,二小姐捂着脖子倒在床上喘粗气。婢子忙上去抱起二小姐……二小姐那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小姐就嚷嚷,说自己被二小姐打了,又哭起来……秋嬷嬷赶来,去扶大小姐,她也不肯起来……婢子们想请她起身,被她说婢子们是贱人,不配碰她的身子……”
    玲珑一边说一边哭,可伶牙俐齿,半个字都没少说。
    沈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我什么时候不肯起来了?!你们特么的有一个人管过我躺在地上这回事儿么?!
    沈濯把脸埋在她怀里,哭得这叫一个委屈可怜。心里却在暗暗地为这丫头鼓掌叫好!
    好丫头!太会说话了,前前后后的衔接、暗示,将所有的漏洞堵了个干干净净!啊啊啊,你主子我要给你连点三十二个赞!
    月娘这时候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也跟着放声哭起来:“偏我这么笨,被人家一引就引走了……”
    玲珑紧紧地抱着沈濯,哭得更可怜了三分:“我们小姐伤了风,本来今天就不大好,原想着今日好生睡一觉,也省得明天被张太医埋怨。如今倒好,闪了风,已经起热了……她迷迷糊糊的,手脚都软了,哪里来的力气打人……”
    众人一听,看向沈簪的目光更加鄙夷了三分:杀人没得手,竟然还想反过手来陷害回去?!
    联系沈簪沈濯两个人平日里的恩怨,又想想这几日沈簪在桐香苑的各种表情,再加上鲍姨奶奶和小鲍姨娘的做派,所有的人都将这番话信了个十成十。
    韦老夫人已经气得浑身哆嗦,憋了半天,转身劈头盖脸就是一拐杖抡在了小鲍姨娘脸上:“贱人!你就这样教你的女儿!”
    小鲍姨娘被砸得一声惊叫,脸颊上被乌木拐狠狠地划出了一道血痕!
    鲍姨奶奶看着,眼皮一阵抽搐,却只字不敢说,只管深深低下头去。
    韦老夫人手一转,颤颤巍巍地指向冯氏的鼻子:“你丈夫不在,二房我只跟你说话。
    “不论嫡庶,女儿须是你的。如今做出这等恶毒狠辣的事情来——想必当时也是她推了微微落水,怕微微告她的状,才想着要杀人灭口!”
    韦老夫人此话,众人都深以为然。
    罗氏看向沈簪的目光,已经恨不得吃了她一样!
    “果然不愧有个刑部的老子,竟拿着人命浑不当回事!我如今就在这里看着,你自己去管。
    “管得好,我今后一字不提,也会让大郎放过你丈夫。可若是管不好,老太婆我就亲自替你管!到时候,别说我不给你冯家面子!”
    韦老夫人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顿,竟是舌绽春雷:“去管!”
    冯氏被老太太这一声吓得全身一抖,腿上软了一软,方费力地站了起来。
    先对着上前去搂住了女儿哭泣的罗氏深深行礼:“大嫂,弟媳教女无方,大嫂和侄女儿受委屈了。弟媳给您赔罪。”
    罗氏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冯氏根本就没想着罗氏和沈濯能搭理自己,说完了,自己也就直起身子,又转向捂着脸的小鲍姨娘:
    “小鲍姨娘,我一直求二老爷让我来教养簪姐儿和佩姐儿,你宁死不肯,连带着得莲姨娘也只好自己教养佩姐儿。
    “如今簪姐儿闯下这样天大的祸事,你难辞其咎。今后,你去小佛堂清修罢,好生给簪姐儿赎赎罪。等二老爷回来,我会亲自跟他说。”
    小鲍姨娘一听自己不用出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冯氏紧接着转向沈簪:“簪姐儿,你是性命,濯姐儿也是性命;你不该想要濯姐儿的性命,我也没权利要你的性命。咱们家家庙左右邻居多,不甚安静,不适合你。
    “我知道离京五十里有一处归海庵,掌庵师太永衍乃是一位最规矩不过的尼师。我自会令人送了你的嚼用过去,你明早便启程去吧。望你入了佛门,能得些清静。”
    小鲍姨娘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那间庵堂从来许进不许出……姓冯的,你是想关死我的女儿!”
    冯氏看向她的目光冷冰冰的:“你的女儿?你一个仆下,也敢说府里的大小姐是你的女儿?那分明是我的女儿。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与你何干?”
    小鲍姨娘被噎得直翻白眼,但事关沈簪性命,她怎么会这样容易退却?扯着嗓子嚷了起来:“那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怎么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姓冯的,我告诉你,二老爷回家之前,你敢碰我女儿一根汗毛,我就跟你拼了!”
    可二老爷下晌送了消息回来,他临时要出一趟远差,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等他?黄花儿菜都凉了。
    冯氏懒得搭理她这种泼妇,目光只管转向沈簪:“簪姐儿,我的处置,你可服气?”
    沈簪咬着嘴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当然不想离开沈家!她去害沈濯,不就是为了能长长久久地最大限度地享受沈府的荣华富贵么?若是要被关死在那遥远的庵堂里,她怎么可能认下服气?
    可如果她现在说出来一句不服气,或者顺着姨娘的说法,承认自己是姨娘的女儿,说冯氏对她没有处断权,那就算是掉进了坑里——仆下的女儿自然也是仆下!
    到时候,是个主子就有权对着自己喊打喊杀。那不是明摆着把自己府里大小姐的身份给自动放弃掉了吗?
    ——姨娘是个猪队友,她一直都知道的。
    沈簪下意识地溜了鲍姨奶奶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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