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毅侯根基深远,必须让他内忧外患,方能把他扳倒。把他扳倒,太子失去大助力,皇上至孝就算不敢动太后,他的女儿袁加寿也就不能内宫里逞威风。”水大人恶狠狠说着,面庞因为用力而苍白,好似指甲在怒火燃烧时掐住,失去一段血色。
    欧阳住万万没想到他和妹妹精心筹划,水大人却愤怒更重。总是窃喜的,但为保水大人万无一失,他提出疑问。
    “什么是忠毅侯的内忧?”欧阳住的话一出来,许大人等震动一下,目光如电望向水大人。
    水大人冷冷回视这一切眸光:“内宅、家事、孩童等等,不要说你没有准备。”
    在他剥皮似的注视下,欧阳住不无狼狈,暗自嘀咕你怎么知道我们家早有准备。水大人更近一步露出嘲弄,欧阳住恼火上来,不打算承认时,欧阳老大人开口应下。
    “这里不是外人,也就不必隐瞒,都知道我们家头一等的大仇人是柳至柳家!二一等的大仇人是忠毅侯。”
    他肯承认,就是许大人等也松一口气。许大人等斯文些,又有个女儿同在宫中落难,大家同仇敌忾的心,欧阳家不主动说,他们不好扒拉人家伤口。
    欧阳老大人痛心地道:“老夫我丢官让发配,酷暑里受尽苦楚。当年与我们打官司的,一个是柳家,一个作人证的就是忠毅侯!”他眸中含上泪:“至今,我父子都没有官职,我的次子更是手脚全损,这仇这痛我们不会忘记!”
    欧阳住也痛苦上来,在父亲的话后面紧随站起,泪和汗都潸潸而下,清晰地应一声:“是。”
    不会忘记。
    这几年里没有一天不在梦中把袁柳二家撕成碎片,还不觉得趁心怀时,醒来偏偏又是一梦,欧阳住都记不起自己几回从梦中醒来,泪痕满枕席。
    他们父子对旧事不再沉默,水大人得意了:“就是这样的话!大公子前天还和我装相,那天我说袁家不可忽视,你还不接话。哼哼,我如实的告诉你吧,这事情里不把袁家扳倒,太后还如日中天,袁加寿将继续以未出嫁之身挟制六宫,太后要装袁加寿的脸面,皇后永远是个幌子摆着!你我的女孩儿就算有出头之日,也要让袁加寿的脸面挡下去!”
    大家都露出痛苦之色,不用水大人再说下去,前不久袁加寿出内宫会见柳家,就是最后的证据。
    柳家倾家之力和嫔妃们过不去,就算不对袁加寿感激,也会因为这当口儿拉拢忠毅侯而表现出感恩戴德。
    装模作样,谁不会三两手?
    水大人还有一句话伤到大家的心,“袁加寿以未出嫁之身挟制六宫”,嫔妃们使尽浑身解数讨皇帝欢心,为的还不是后宫之权。那袁加寿年方九岁,九岁的孩子有已露峥嵘显文才,有还抱着果子嬉皮地笑,后宫乃天下之一内宅,袁加寿这就掌控,这不是伤人心是什么?
    欧阳老大人捶胸顿足骂:“太后把所有人不放在眼里。”在座诸人都有同感。
    水大人这就昂然斗鸡似的继续高谈。
    “忠毅侯的内忧,咱们一起想办法。忠毅侯的外患,我已经着手布置到一半,随时可以发动,但发动需要时日。宫里的消息咱们得不到,怕是多耽搁一天多一天凶险。从内忧上来看更容易。”他斜睨大家:“既然说到这里,哪一个都不许后退,都得参与进来,不然那个就是内奸!”
    他赶鸭子上架的语气,我办坏事大家绑在一起,让许大人叶大人等心下踌躇。
    许大人皱眉:“我不是胆小怕事,但是内宫里是什么动静咱们还不知道。要是贸然行事把孩子们害了,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卖!”
    水大人和他争执,气急败坏:“你没有看出来吗?咱们没有动作,女孩儿们只怕命都要没有。”
    叶大人也斟酌地语调:“几天里我的老妻往宫门上去,都挡住不让见。”咬着牙骂:“内相们以前没少收银子,现在全装见不到,他们从宫门里面走,我妻子进不去,见到他们不叫还好,叫几声全都避开。有朝一日,我女儿得宠,”
    在这里停下,满面苦笑:“要是孩子们本来是没事的,让你水大人发动什么而折腾了性命,”他沉下脸:“你赔得起我女儿?”
    水大人高涨的怒气也滞住,不知所措地结巴一下:“那,咱们怎么办?我家夫人也进不去内宫,说正在盘查,不让再见家人。正是没法子探听消息我才出此计策……”
    提前发动他也痛心。
    “盘查,盘查!也许是刑讯折磨,屈打成招也说不好。”欧阳老大人恨声支援水大人,水大人一脸我就是这个意思,也是想保孩子们在里面无事。
    欧阳住沉吟:“这样吧,咱们各家分头准备,总不会让水大人一个人承担。再想法子在这几天里寻个人能进内宫里,细细的打听。”
    水大人补充道:“最好这个人对太后不满,拉到咱们阵营里。”大家一起给他白眼儿,太后如日头普照,有眼力的谁肯和她不好?
    就是咱们,要不是有旧事的有旧事,出现事情的出现事情,谁会和太后去作对呢?
    水大人一时也想不到这样的人选,讪讪:“当我没说吧,有个人能打听就不错。”
    ……
    袁家的家学里,一片欢笑声中,太子殿下所写的四个大字:家学渊源。张贴起来。
    太子这是恭维了袁、董、阮,钟数家。
    他带着加寿来的,对加寿微笑:“你也来写一个吧。”加寿很开心的上前来写一个“寿”,这是她习练熟悉,写起来不失雅致。
    香姐儿添运道,写上她练过的“禄”,小王爷按住纸,加福画了梅花,瓣瓣周正。
    小二这就指派先生,原来分成好几个房间。今年下科场的,在一个房间,有数个先生照管,小二是不时来抽查。
    已经进学,从官学里出来,转到家学里的,按看书的不同,分成两到三个房间,各有几个先生。
    最后是初进学的,执瑜执璞褚大路等,他们单独一个房间。
    韩家的小四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这回他不用跳河抹眼泪了,原来阮二表兄不再单独教自己。
    掌珠听到,低声揶揄他:“你指望还有那福气,以后难有。”小四对她悄声:“谢天谢地,我回去陪我娘烧高香。”把掌珠气住,低低地骂:“你这个没出息的,你还想不想中。”小四装没听见。
    和中举相比,留得几层皮更要紧。
    念姐儿见安排的有趣,在母亲身旁笑道:“这里接连园子,往舅舅家里方便,什么时候给我们安排个女学,姑娘们一处做针指有趣不是。”
    把萧战吓一跳。萧战冲上来摆动小手:“加福不来,我回去就让祖父给加福办一个大大的家学,专给加福一个人上,不和你们一起。”
    念姐儿温柔和气,难得也有让小王爷气得撇嘴的一回:“你呀,总是霸住加福一个人玩,加福以前小,不懂,我们也不和你争,加福就要大了,以后会来找表姐玩,女孩儿闺中说话常是三四天,看你怎么办。”
    萧战知道她是玩笑,搔头嘿嘿几声,就把念姐儿对付过去。
    这就小王爷催促:“你们赶紧上学,再不上学,我和加福要回去上学了。”
    再来一句:“不就上个学嘛,耽误到现在!”
    执瑜执璞、显贵显兆,加上禇大路和钟南一起轰他:“加福留下,你一个人回去吧。”萧战酸起脸儿给他们看。
    龙书慧忍住笑,果然,对小王爷说话要这样才行。
    这就点名,去各自的房间。小二还要上国子监,这就要走,见柳垣带着一担子礼物进来。
    柳家近一年里和袁家寒暄,男的是柳垣,女的是柳至夫人。袁训见礼,谢他来贺,柳垣客气的说上几句:“大学士,状元公,再加上探花郎,都是前科鼎鼎大名的人物,说不好以后我们家的孩子也要送来请教。”
    阮小二大大咧咧,找他请教的人多了去,扬他的名也显他的才,不放心上答应:“行啊行啊,左右不过破费你们几两银子就是。”
    执瑜执璞都走到门口,见到这一幕,把柳云若想起来。转回来:“小二叔叔,你刚才说念的好有奖励?”
    小二对他们笑嘻嘻:“是啊,快进去吧,别让先生等,那可就要打手板儿了。”
    双胞胎心灵相通,答应着重新进去。这里柳垣在韩世拓陪伴下,在家学里观赏一回告辞。小二袁训等各去衙门,韩世拓是得到小二的话,上午在这里照看。大家都走以后,先生们轮流来谢。
    这是各家里的落第秀才,以小二的岳父赵老夫子为首,在这里拿一份儿钱粮。
    赵老夫子女儿嫁的如意,不等这钱米用。但阮家董家韩家及亲戚家里,却有好些清贫秀才。都意外得份差事,韩世拓带着他们把大学士等夸上一夸,让他们看好孩子们。
    袁家在京里的人少,独他家没有。是亲戚显贵显兆禇大路和家人的小子们,如孔青的儿子孔小青在这里进学。
    到中午,宝珠送出茶饭。四样子菜,用大盘子装,安排好几个大桌子。执瑜执璞也跟在里面吃,并不显特殊,也没有祖母之流单独送菜,先生们也是一样的菜,只是不同桌就是,从先生到学生都觉得新奇,而又足可敬重。
    饭后要睡的,按大通铺修建。不睡的,就外面逛着玩。往园子里的门早已锁上。
    这样过上一天,孩子们图新鲜并不捣蛋,兴高采烈说明天再来,韩小四也早没有眼泪,嬉笑着离开。
    …。
    月光上来,袁训换一件宝蓝色素面罗袍,关安跟上往外面走。袁训不说去哪里,关安也从来不问。各自上马,踏着还留有白天热闹的街道,往镇南王府里来。
    年青的镇南王在门内等候,他家常穿一件月白罗袍,和袁训走在一起,一个像高空明月,一个似月下清风,都是大好青年,又都身居要职,气势由内而外英挺不凡。
    看得一带碧水对面的轩厅上,一个人目瞪口呆。他诧异的是忠毅侯今天到来,吃惊的是可能要会自己。鲁豫想也不想,一步奔到厅口,就要拂开青色绣黄花的门帘出去。
    “驸马请留步,王爷特特请你过府有话要说。”门外守候,鲁豫原以为是听使唤的下人,柔和地这样说。
    鲁豫再不精明,也就知道是让看管起来,退后几步,在轩亭上踱步不安。
    撇开他对袁训的嫉妒不满不说,就他丢官职的事情,是因为和太后过不去。
    想到那一天,鲁豫眸子随时带出赤红,好似心头滴血。
    他丢官回家本就沮丧,自觉得狼狈不能见人。三长公主早就反对他的政见,夫妻也上了年纪,鲁豫住到书房。
    他本应该回到书房去舔伤口,但鬼使神差,也许在外受到伤痛的人都需要安慰,往正房去休息。
    丫头打开门帘,儿子儿媳和鲁家的近亲全在房里,迎面跪倒:“请父亲(叔父)不要再任性胡为,好生在家休养吧。”
    三长公主坐在一旁面色铁青。
    把鲁豫气得就要掉头走,儿子们上前捉手捉脚把他送到房里。从那天开始,足有三个月,每天有一个儿子一早去衙门,半路溜回家把他看得铁紧。
    鲁豫先是怒吼,后是自嘲,说是坐牢狱。三长公主顿时讽刺:“比你在昭狱里好。”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有些人钉子总要碰足。鲁豫赋闲在家,不服犹在心里。
    今天,三长公主说给瑞庆殿下的孩子做几件小衣裳,打发他送来,鲁豫还以为长公主改变心意,不拘束自己出府门,在此时他大彻大悟,这是把自己蒙在鼓里。
    慌乱不安上来,是忠毅侯要见自己?难道自己丢官他还不满意,他还要赶尽杀绝…。
    又后悔瑞庆长公主是太后的亲女儿,自己这得罪太后的人不应该放下警惕。
    门外脚步声近,有人见礼:“见过王爷,见过侯爷,鲁驸马已等候多时。”
    鲁豫火上来,在心里道,我呸,谁在等你!
    门帘打开,头一眼让他怔忡而全身僵住。
    月光如银把镇南王府映成水晶模样,几步开外的两个青年,悠悠闲闲中那顶天立地的姿态,击得鲁豫沉痛上来。
    他几十年的心病在一个王爷一个侯爷面前,随着他们的一个眼神一个勾唇就化为粉碎。
    几十年里他谋官而不得,这两个年纪轻轻身居要职。镇南王主持京都护卫,西山大营和附近方圆的兵权凭他调动。忠毅侯更不用说,本朝兵部尚书有任免武将之职权,粮草后备又全在他手里。梁山王军功再高,难免也要看他脸色。
    两个重权在手,和一个无官无职,照面儿一打,撞得鲁豫踉跄后退,好在他散心踱步恰好在椅子前面停下,这就腿弯上一撞,把他打醒。
    真猜不到袁训出现的缘由,鲁豫茫然不知所措。但见到袁训拱手为礼,含笑没有芥蒂:“鲁驸马,好久不见,听说在家里习书画,改天赐我一张才好。”
    鲁豫嗓子眼里咕噜几声算做回答,眼睛直勾勾似要看到袁训内心深处。
    镇南王见他失态,他是此间主人,笑容满面招呼让坐。鲁豫刚才没走成,现在不好就走,坐立不安中见到茶水果子上来,三月里镇南王府已经摆上五月的鲜果,鲁豫吃起来。
    几个果子下肚,觉得吃得太多,取巾帛擦手时抬头看,见满室月色光辉飘逸,对面只有忠毅侯一个人在,镇南王不知道何时离开。
    该来的躲不过,鲁豫想到这句话,强自镇定下来。
    袁训云淡风轻:“有事情求驸马,所以请你前来。”鲁豫明知道他说的一多半儿是假话,但一个“求”字,还是飘飘然。酸涩地道:“请说。”
    “宫里出了事情,驸马你听说没有?”袁训面色不改。
    鲁豫心想这事情与我无关啊,再说我久不出府门,是儿子们说话恍惚听见,三长公主急急忙忙进宫去安慰,鲁豫和公主置气没有问,只能猜不是太后就是袁加寿。
    袁训坐在这里问话,鲁豫知道自己猜对,如实回答:“我没听真,侯爷也许能对我说说。”
    以他来想,袁训也许推三阻四,因为鲁豫自己就是个不爱痛快说话的人。
    但他没有想到,袁训嗯上一声,就说起来:“皇后娘娘说我女儿侍疾辛苦,赏她两块进贡来的帕子,不想让人下了毒。”
    鲁豫真没有想到,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凭着他当一回刑部侍郎的些微经验,道:“这帕子是谁经手在管?可曾有人动过见过?这送东西的人又是什么样?”
    袁训笑容加深中,鲁豫懊恼地很想咬掉自己舌头。没理由帮他想辙是不是?没的让他笑话。
    一个不可能的想法浮上来,鲁豫怒容满面,腾地起身,怒目袁训英俊的面容:“你怀疑我?”他气得咬咬牙:“你是来抓我的,你敢…。”
    袁训打断他,心想这哪里挨得上抓你。眸子里笑意盎然:“我来请你帮忙!”
    他总是客气的,鲁豫又没了脾气,犹犹豫豫:“我能帮你什么?”我一个没官的人。
    “坐下咱们说话。”袁训虚抬手。鲁豫这才意识到自己站着,为自己的冲动涨红脸,花白头发抖动着坐下,把耳朵支起来。
    袁训侃侃而谈,显然他深思熟虑过:“有嫌疑的嫔妃数人,尽数关押。怕走漏消息出去,引起诸多流言,不让她们和家人相见。我私下听到的,几家人天天见面,我想知道他们商议的内容。但想来想去没有人选,驸马,多多拜托你了。”
    鲁豫又一次险些气炸,把他的旧怨气发作:“好你个忠毅侯,你也太嚣张!内宫的事情由内宫管,关你屁事!人家女儿都不让见,宫里又出事情,大家在一起想主意这不是正常事情!换成是你,你家里出了事,你家亲戚不上门吗?和你同样出事的人家为解开,不上门吗!”
    把袖子一拂,扭脸对着窗外,表示他不愿意正眼看袁训:“你抓着这事要害人,休想!”
    再说这京里多少官员,每天晚上聚会吃酒的有多多少,你管得也太宽。
    春风把月光一层层吹进来,把一个孤僻倔强老头子勾勒在袁训面前。鲁豫气得吹胡子瞪眼,袁训嘻嘻笑了起来。
    鲁豫余怒未息:“你还有脸笑!”他越想越生气,宫里的嫔妃苦啊。就像都是公主,三长公主母妃早早亡故,她进宫就得看人脸色。鲁豫这话指的不是太后,是少年成亲的时候,夫妻还在恩爱中,太后几起几落,人在冷宫里,当时六宫称冠的贵妃娘娘,有家人支持,和太后为难的主要就是她,把别的公主们不放在眼里。
    三长公主说到这一段时,倚在驸马怀里伤心落泪:“嫔妃们都是苦的,得宠也是一时。就是我母妃在世,又能如何?”
    此时鲁豫翻出这段旧话,对袁训怒不可遏:“你少仗势欺人好不好!”忠毅侯有权,欺负人的只能是他!
    袁训笑了,漫不经心道:“我姑母从没有想过当吕后,我袁训也不姓吕!”
    呼呼呼,鲁豫骂袁训,把自己气得更狠。暂时啥也听不见,就是袁训说话他也以为是还击,隔上片刻,脑海里才听进去。
    打一个激灵,鲁豫失神望向袁训,见月光下忠毅侯笑容促狭,不慌不忙地又道:“有我在,岂能容她六宫里横行,把权势全弄到袁家!”
    鲁豫呆若木鸡。这是他背着人说的话,当时是对谁说的他不记得了,只印象中有几个无面目的脑袋几只耳朵,但没有一只姓袁。
    丢官的深刻让他瞬间想到自己诽谤的是太后,而面前这个人是太后的亲侄。深吸一口气,鲁豫应该是解释,却迸出来一句:“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我!”
    “国法,公正!”袁训微微地笑。
    鲁豫反问:“什么?”然后明白,他提到国法?是想拿自己去治罪的意思。
    他既然有想听的意思,袁训从容的进一步解释:“不管你打听到什么,第一在国法能容之下,第二在公正之中。超过的,你愿意回我,我听。不愿意回我,我不听。这可比你以前钻营的正当。”
    这比劈面一巴掌还要厉害的话,让鲁豫紫涨面庞,支支吾吾:“你,你你……”他的心让勾动。
    当差办案是他的心心念念,而忠毅侯也给出在国法之下的优厚条件。鲁豫豁然开朗,他并不是让自己帮忙做坏事。难道正当的事情自己也不敢去做?
    他决定问个清楚:“闻说你手下能人无数,为什么用到我?”袁训坦然而回:“他们需要一个能知道内宫消息的人,又和太后有嫌隙。”
    鲁豫哑口无言。就是他自己思来想去,也是他自己最合适,水大人等也会全心信任。因为他去年还在针对太后不是。
    他呆怔着,袁训再助长他一把:“你以为我是为私心?不是。私下里结冤仇,你看我和柳至,我们共事的时候从不含糊,至少,对得起俸禄。我怕他们因为针对我,而牵连到国事上去。所以拜托你驸马爷走这一遭,能挽救些损失,也是你大功一件。”
    侯爷调谑着:“立这个功可比立杀人的功要好。古今之酷吏,你看哪一个是能安生的?”
    鲁豫讪讪:“我也不是想当酷吏,是遇到那件事情。”
    “那杀人如麻的事情你都办,我这件可好看的多。如果他们有违法乱纪,你驸马爷一举拿下,你自己想想后果是什么…。”
    鲁豫不得不承认,他让忠毅侯打动。皱着眉头重新确定:“不犯国法?”袁训正起面容:“如果这里面我犯国法,你就把我也告上去!”
    这又正义又守规矩的话,让鲁豫不能拒绝。
    “好吧,”鲁豫无奈似的回答两个字。袁训微微一笑,很能托得住心情,并没有太大的喜色,把自己盘算的告诉鲁豫:“有一个魏行,你认得的,他曾经受审说认得欧阳家。”
    鲁豫一口回绝:“不必,欧阳家也好,水家叶家许家也好,我全相识。”袁训就无话,既然要交给他,自然是按他顺手的来。
    片刻后,鲁豫走出镇南王府,坐上家里的车,把月色挡在车帘以外,独自在黑暗中心情起伏。
    他与袁训不和,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忠毅侯能干。这能干的人要自己帮忙,这岂不是说明自己是个人才?一直就没有错过。
    沉浸在这样的心情里鲁豫回家,他和袁训都没有想到,因为鲁豫认得嫔妃们娘家,而再一次把魏行忽略过去。
    ……
    轩亭上,袁训赏了会儿月色,直到镇南王进来,告辞要走,镇南王送他。
    袁训早就告知,镇南王知道谈话内容。边走边问:“你真的相信他?不怕他把你出卖?”
    “出卖给谁?告诉那几家子人,这样也好,让他们知道我手段无所不至,在外人眼里鲁驸马是针对太后而落马,我应该恨他,他应该恨我。我肯用他,给几家子一个震慑。”
    镇南王半带玩笑再问:“要是他往皇上面前回话,说你这样这样,你怎么应对?”
    袁训一乐:“那我是在谁家和他见的面,你王爷不阻止,你也有罪名。”镇南王眯起眼一笑:“他要是敢这样办理,自当的,我没有为你们安排见面,你们也不曾在我家里说过事情。他对太后有嫌隙,你是太后侄子,我是太后女婿,他这算是黑污我们。”
    袁训含笑:“有王爷作证,我就什么也不怕了。难道我不能自己安排见面不成,这不正是有你在,凡事儿都好解释。”
    镇南王笑着哼哼两声:“长公主称呼你为坏蛋,果然你是个坏蛋。办件事情把我们全拖下水。”
    袁训悠悠:“这里面一大半儿是为着太后和加寿,一小半儿是为着我自己。为我自己的这里面,还有一大半儿是为国事。你想我管的是兵权,柳至管的是案件。要对付柳至,就翻腾他经手过的案件。柳至刚到刑部没几年,以前在太子府上的事情,他们未必敢打听,也打听不出来。只能拿柳家别的人做文章。柳至要是不笨,应该防着。收拾我,就从公事上。军备兵器库,粮草数目不合这些,事情杂乱,我先防一手不坏。”
    镇南王听听没有遗漏,大为放心。把袁训送到大门上,又问他:“你和柳至真的不能和好?我不是你们队里的人,也看着可惜。外戚避猜忌,也未必一定是仇人。你要是有心,我为你们说和?”
    袁训头摇得不停:“不行不行,我跟他兄弟情谊已尽,你闲,多抱你儿子,一转眼孩子们大了,想抱也不能。别管闲事。”
    镇南王笑笑:“好吧,你当我没有说过。”和袁训拱手道别。转身进内宅,瑞庆长公主飞也似的跑出来,往他身后看:“坏蛋哥哥来了,他说我什么坏话?”
    镇南王好笑:“你哪有好话让人说,不用问了,全是坏话。”长公主用粉拳捶他直到房里,孩子在木床上坐着,小嘴里呜噜呜噜地吐着泡泡。
    烛光下面,他生得粉妆玉琢,好似女孩子。
    镇南王抱起来亲亲,笑道:“你急着说话是不是?等你会说话了,也要说母亲的坏话吧?”
    瑞庆殿下噘起嘴:“我有什么坏话值得你们说?从实招来。”烛光下她妙目流转带尽情意,催促着:“快些说来,说得不对家法从事。”
    镇南王笑问:“我句句是实,只是问你,让我说,你不后悔?”长公主撇嘴:“我怎么是后悔的人。”
    清清嗓子,镇南王带上绘声绘色:“有一年,不记得你几岁,我进宫去。母亲和岳母说话,我坐不住,去御花园玩,就见到你。”
    瑞庆殿下眉开眼笑:“你吃惊了是不是?”把个鼻子一翘,颇有加寿风范,或者这本来就是瑞庆风范,故意骄傲无比:“你从来没有见到我这样好看的小仙女儿是不是,你看呆住,从那天开始变成呆头鹅?”
    “我是变成呆头鹅,也从没有见过。”镇南王忍住笑:“我见到一个歪脖子树,你穿着满身绣大红衣裳,往树上爬。树太粗你抱不住,没爬一步,哧溜滑下来,你就再爬。”
    瑞庆殿下还是炫耀:“那我也算是恒心一片是不是?”
    “你太有恒心,一直爬到满身绣的花全让扯动线,嬷嬷把你带走,大红衣裳前面线头飞扬,配上你乱了的头发,我当时想这是哪家的小女鬼,活生生的吓死人。”
    瑞庆殿下佯装生气,但扑哧一声笑出来。木床上,让放下的小孩子见到母亲笑,继续呜噜呜呜的吐出泡泡,像极在和母亲交谈。
    母子两个有相似的眉头,和一双调皮的大眼睛。
    ……
    袁训离开镇南王府,并没有回家。鲁豫他都能安排进来,另一个重要的人更要打好招呼。
    关安跟在他后面,见侯爷带马不是回家的路,默默跟上。
    城南角儿有一处平民小巷子,杏花没有开,枝叶摇曳在一处墙头,关安认出来,这是冷捕头的一处住处。
    冷捕头干的全是得罪人的事情,他的家眷住在离太子府最近的院落。一进院子几间平房,是太子府中下人房分隔出来。有事情方便向太子府中求救。
    他自己呢,为办案子方便,也为隐秘,前太子给他好几处落脚地,这里也是。
    关安虽然不知道侯爷的安排,关安是让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但见到侯爷出现在这里,暗暗点头。要想防备水家等人,冷捕头是一个最佳人选。
    左右看看地势,觉得袁训在这里下马步行过去最好。关安先下马准备牵袁训的马缰时,不远处一个马头半露出来。
    关安陡然一惊,黄马上半旧马鞍旁熟悉的长剑,这是柳至的马!就要去告诉袁训,见袁训眉头一紧,显然也看了出来。相对使个眼色,无声无息往后面退了一步。
    袁训不想离开,他来见冷捕头一回,就得有个对外面说得过去的交待。月光静谧,他们静如月光候在墙角里。
    院中半旧的房里,桌子上面摆着酒菜。冷捕头惬意地打着饱嗝,摇摇空酒瓶:“没了,”
    对面坐着的柳至就要起身:“我的小子在外面,让他去买。”
    冷捕头拿起油纸包不多的牛肉,道:“不了,这就足够。”大嚼一口后,冷捕头含含糊糊地问:“你有话就说吧,不然太子殿下问起来我怎么回答?”
    又猜疑:“你怎么不去见太子,反而来见我?”
    精似鬼的冷捕头一惯的坏笑浮上面庞:“你小子想做坏事,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不是?”
    柳至面无表情:“我柳至胸怀坦荡,娘娘是宫中受冤,用不着做坏事。”冷捕头咦上一声,在柳至胸怀上看看,嘿嘿地笑了。他想到他和柳至共事的时候,这家伙胸怀坦荡,那我老冷岂不是圣人托生?
    “我来找你,只有一句话。不犯国法。”柳至抬起眸子犀利冷冽。
    冷捕头并不意外,但还是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好一会儿,他满意地笑了,答应下来:“成啊。”
    取过帕子擦手,冷捕头若有所思:“你柳至要办的事情只能为着娘娘,娘娘是谁?太子又是谁?我是皇上指派给太子殿下的。”
    柳至勾起一边嘴角,贵公子出身的他看上去邪魅狷狂。
    冷捕头一笑:“好吧,我说实话,让我钻老鼠洞我没意见,让我天天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梳的跟你似的,苍蝇站不住,我一天也过不去。”
    他叹道:“穷命啊,穷人出身,回家里有两个家人我都浑身不自在,我住这里一个人反而痛快。老婆,有人照顾,孩子,有人照顾,隔几天回去看看就行,我一个人有酒有菜,对了,有你们这些人送酒送菜,这日子多好。”
    柳至斜睨起他,张了张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天不早了,没事早回去吧,我明天卖糖葫芦盯梢人,糖浆还没有熬呢。”屋角堆着叫卖的草棒和一堆只能是旧年里存放下来,像是有虫眼的果子。
    柳至让他逗笑,三月里天你卖糖葫芦,亏你从哪里买来这些半烂果子。这就要起身走,抿抿唇回想到冷捕头刚才的话里说,你们。
    “我们是谁?”柳至不忿。
    冷捕头打趣:“自然是你和小袁喽,对着我,你别装。依我来看,这事情里又有太后又有寿姑娘,小袁这东西不会寂寞。”
    柳至牙都是酸的:“不会寂寞?”科举出身的柳大人总觉得这词用得不对。
    “有你,有他,这不是不寂寞?小袁这东西说不好也要上来。加寿管宫务不是?啧啧,这九岁的聪明孩子亏他生得出来。我要是水家他们,头一个放倒他,再放倒你,再就弹劾太后,再就把娘娘逼…。”
    看看柳至脸色阴沉,冷捕头打个哈哈:“最后是太子殿下不是?啧啧,这样的主意我是怎么猜出来的。”
    柳至不无讽刺:“你是死人不成,能让他们闹到太子殿下面前!”
    冷捕头板起脸:“现在不是还没有?闹到殿下面前我再出来不迟。”让骂上一句,不悦的撵人:“回你家去睡香榻,我这苦命当差的人,卖个果子还得我自己动手,没功夫陪你。”
    柳至撇撇嘴走出去,冷捕头真的蹲下身子开始捡果子。拿一个看看,嘟囔:“坏了。”扔到身后。再拿一个看看:“虫多。”扔到身后。
    袁训快步进来,就闻到满屋子酒肉香,还有蹶屁股的一个人。
    “嗯咳!”轻咳一声后,冷捕头一动不动:“哈,不甘寂寞的人来了。”袁训啼笑皆非:“所以我往你这冷记勾栏院来了。”
    “大爷,红姑娘没有,一个男人你要不要?”冷捕头皮笑肉不笑,还是没有回头。
    袁训掩鼻子:“好恶心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还有一句更恶心的呢,”
    袁训轻笑:“你说。”
    “不犯国法。”冷捕头拖长嗓音。
    身后,袁训眼睛一亮,笑了笑:“好。”脚步往外面出去。想到什么,冷捕头回身看看,追出房外:“哎,你这个人上人家的门,怎么一点儿东西不带。”
    袁训挑眉:“你不是刚吃过?”把两个空手甩给他看看,坏笑的走了。冷捕头气怔住,喃喃地骂:“两个小混蛋,所以你们不好,老子不劝,让你们打去,也可以看几场笑话。”
    ……
    很快小六就要过生日,他的未婚妻苏似玉小他几天,太后让一起过生日,袁家早几天就进入忙碌的高峰,家人们走路虎虎生风,生怕赶不及收拾。
    相比之下,谢氏和石氏就是两个大闲人。宝珠有得力的管事们,还有两个小媳妇。远路来的亲戚插手家事,说好听是帮忙,说不好听是为自己谋私利。谢氏和石氏不是躲懒的人,但为宝珠做的也就是绣个帕子给她,为解闷说几句话。
    见家里愈忙,两个人愈发轻闲。石氏找到谢氏:“就是老太太都不看戏,打点小六过生日的针线,你我做的已经交出去,再说小六也不穿,咱们出去走走吧,看看那个妇人易氏,如果见点儿好情份,权当给小六祈福。”
    谢氏说有道理,向宝珠说过,并且不要她另派人手。妯娌两个一辆车,只带着随同进京的两个婆子,外加一个车夫,往易氏家里来。
    憎恶易氏的亲戚,车在街口停下。让车夫去请易氏出来说话,五夫人石氏还和谢氏笑道:“过年以后又来看过她一次,倒是知恩图报,我们劝她早早出去单过,哪怕给人洗衣裳缝补呢,强似在这样的家里吃饭。”
    谢氏了然道:“她没有主心骨儿,”在这里含笑:“不是我们有姑母有宝珠。”
    石氏嫣然:“宝珠真是个宝珠,每每见到太后喜欢她,我的心里就说不出的喜欢。我常对我家书慧说,能学到宝珠的十分之一,我就知足。”
    谢氏轻笑:“她是人好,心地厚道。”颦一颦眉头:“但这还真的是最不好学的。你和我是身受她好处的人,只学她一个不敢怠慢吧。”
    石氏轻笑点着头,外面车夫回话:“易奶奶来了。”谢氏命打起车帘,眼前一亮。
    她们来过的两次,一次是冬天,易氏旧衣烂衫。一次是过年以后,易氏也衣着不暖。但今天她居然有一件新衣裳,浆得挺刮刮,人也跟着精神起来。
    谢氏石氏一起笑容满面,有放下心之感。但她们没有想到,还有一件想不到的事情出现,易氏堆笑:“托夫人们的福,自从你们来看我,我家里人对我也好了,这不,听说夫人们前来,说不嫌屋子浅小,请进去坐。我家里人已经去买吃茶的东西,请进来受我叩拜,吃杯粗茶吧。”
    谢氏和石氏欣然,互相地道:“没有想到我们无意中帮你一个大忙,回想你去年的苦,你能过好,把女儿拉扯大有个婆家,也算救了一家人。这茶可以吃得。”
    两个人在边城里长大,避嫌意识也不过是用帕子挡住面容,婆子们两边周护。易氏在前面带路,谢氏石氏走进家门。
    见一个小院不算太干净,堆着一些货物什么。谢氏和石氏不见怪,反而道:“这是营生人家。”易氏请她们进屋里坐,除去易氏以外,没有再见到别人。
    易氏蹲身子:“我去端茶,夫人们请稍坐。”谢氏和石氏让她自去。屋里坐着女眷,易氏出去带紧闭,谢氏和石氏也没有怀疑。
    正在看这小门小户的东西,房里走出两个人来。
    谢氏石氏这才吃了一惊,看了看,怒容上来。
    这是两个男人,上身没有衣裳,下身只着一条短裤,带着淫邪的笑容:“果然有钱人家的女人不一样的味道,听说你们找男人,还要风骚要别致的,爷们就是。”
    谢氏石氏就知道上当,来不及去想上当的理由,院子里易氏扑天抢地大骂出来:“两个贱人,有钱有什么了不起!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看啊,她们拿我家这清静地面上当成淫乐窝,邻居们快出来为我做个主啊!”
    跟易氏的一个车夫两个婆子在院子里大骂:“夫人们小心,咱们上当了!”
    随着易氏的叫声,院子外面进来十几个人,气势汹汹,为首是个女人,生得母夜叉模样,手持一根短棒:“谁敢在我家里捣乱!”易氏大哭手指房中:“就在房里,她们把我撵出来,我觉得不对,绕到后窗户里看,没看到窗户外面进去两个男人……”
    跟来的两个婆子一个车夫让他们挡住,纠缠一会儿,为首的女人也挨了几下,难得脱身,大步匆匆,往房门这里就走。
    “呼啦啦!”房门让打开。
    两个衣着整齐的美貌妇人走出来,就是头发也没有乱一丝儿。谢氏和石氏绷紧面容,看得易氏大惊失色:“不会,你们不是…。”
    她收了别人的钱,不一定抓奸在床,只要证明两对人衣着凌乱在房里,她的娘家就说好好对她,给她女儿许个好人家。
    现在见到谢氏和石氏跟进来时一模一样,易氏好似白日见鬼,不会吧,她亲眼见到两个男人躲在房里。怎么会……
    谢氏和石氏走到她面前,愤然出手,狠狠给了易氏两记巴掌:“贱人!你自己进去看,哪有什么男人!我们也是你能诬蔑的!”
    后进来的妇人不敢相信,跑进房里把窗外床下面全看了一个遍,别说男人,就是毛也没有一根。
    谢氏和石氏冷笑连连,车夫和婆子们也不含糊,以一对几的他们把人尽数打倒还不算,还要把这院子砸烂。谢氏和石氏叫住他们:“这里不是好地方,咱们走。”
    临走时,狠狠剜了易氏一眼,易氏从头凉到脚,感觉毒辣辣的像要把她分尸。
    主仆出门上车,谢氏和石氏压低嗓音急促地道:“不要耽搁,赶紧回家!”车夫听出来不对,打马如飞,后面两个婆子是大脚,也跟着跑得飞快,没一会儿就出这街口,混到人流中。
    易氏的院子里,可就乱起来。先不说左邻右舍指指点点,易氏的娘家人也不肯放过她。母夜叉是她的弟妹,把大门关上挡住邻居,抓住易氏也是两记耳光,骂道:“贱货,小事也办不好。人家要退钱,把你母女当钱抵。”
    易氏哭道:“我亲眼见到牛大牛二在房里,怎么会,”总觉得哪里不详,易氏一口咬死:“后窗户是我卡死的出不来,一定还在房里。”
    母夜叉又把她打几下,打得易氏摔倒在地,正拿脚踹时,艰难挣扎的易氏惊恐地瞪大眼,手指床上:“血,那里有血。”易氏想到什么,直接晕过去。
    母夜叉回身一看,见床上自己的被褥里面,慢慢的浸出血来。母夜叉也吓得一惊,但从来恶事做习惯胆子大,见被褥叠得平平整整,绝对放不下一个男人,上前一把掀开。
    “啊!”就是她也尖叫一声。
    被子里面尽是血。三月里被子还厚,血从里面慢慢出来需要时间,就这会儿才能从外面见到。
    血有多么的多,整条被子全让浸湿。母夜叉也想到什么,疯了似的把能放东西的箱笼打开,往里一看,她也晕倒在地。
    院门紧闭没有人进来,好一会儿,她们自己醒转来,再看一眼,抱到一起瑟瑟发抖。
    箱子里摆着断手臂断腿,身子和人头不知去了哪里。看来应该在别的箱子里。
    难怪刚才屋里见不到牛大牛二,他们以这样的方式消失在房中。
    母夜叉哆嗦着还要骂:“你,你是招惹到什么人。”易氏牙齿打战:“不不,不知道,她们给给给我钱,下面的事事事情,是弟妹你你你认得的人……”
    马车在这个时候驶进忠毅侯府,见到家中景物,谢氏和石氏长长出一口气。
    谢氏从怀里取出一把短刀,石氏从怀里取出一把短剑。抽出来有幽幽的光,是把好刀不说,石氏的短剑上发出微蓝光,喂的有毒。
    这就是她们占住理,却不敢在易家多停留的原因。不然就留在那里,上衙门告去,把那一家人送去牢狱只怕也不解气。
    生长在边城的女子,又是嫁到世代镇守的辅国公府。辅国公虽然交出兵权,但家中女子都有几手防身的本事,也备有刀剑,破城的时候自尽不受侮辱。
    喂的有毒,自然是危难之时自己死得快,也能让别人死得快而救自己。
    谢氏和石氏进京,把刀剑随身带了来。去帮易氏也长个心眼,随身也带上。
    两个人这就下车,愤然去见宝珠。宝珠即刻叫人把袁训叫回,袁训听过,反而微有笑意:“就这样伎俩!我高看了他们!”
    一回身,见谢氏和石氏跪倒在地。袁训吓了一跳,让宝珠去扶。谢氏和石氏道:“姑母表弟不计前嫌接我们孤儿寡母过来,反而弄出这样的事情,这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分明是冲着表弟。这是我们不谨慎,无脸再在这里居住,不然我们回去吧。”
    袁训失笑:“这话从哪里说起,就是没有你们,他们有心做事,也要动手脚。要我说,幸好是寻到二位嫂嫂,你们还能周全。换成别人闹将出来,嫂嫂们名誉不保,我才是没有脸面去见舅父。走的话,以后更不要提。咱们一家人过好了,气死居心叵测的!”
    宝珠也道:“是啊,嫂嫂们杀的好!只是我刚才听到一半侯爷就过来,人头摆到那里去了?”
    石氏腼腆起来,和刚才杀人肯定两个模样:“院子里骂得急,十几个人打我们三个奴才,幸好奴才是全是经过城破的人,都有几手功夫。但长久下去挡不住,屋子里又没有地方塞一个整人,我和大嫂就把被子展开,让血暂时见不到,分了他们,太气愤,把人头塞到马桶里。”
    袁训开怀大笑:“痛快,分得好。”他目光凛然的夸赞:“二位嫂嫂不愧是舅父府上的人,关键时候不会手软。”
    这就出去让人料理这件事情,易家要是告,袁训不怕和他们打官司,就怕他们不敢告状,不趁袁训的心,袁训还要想法子把苦主找来,让他们和易家去打官司。
    忠毅侯冷笑,我不犯你,犯我不行!
    ……
    水大人在家里听过,说上一句:“蠢妇人!果然办不成事情。”让回话的人退下,他冷笑不断:“别急,还在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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